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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子越在一旁看着有点不耐烦,最讨厌这种自私、无能的人。该他承担责任的时候像鸵鸟一样将头往沙地里一埋,让旁人出头处理,等到尘埃落定又来忏悔,似乎一切都不是他的错。
可是,他是外婆的孩子,外婆爱他,能怎么办?她坐在陆桂枝的怀里高度正好,偷偷抬腿狠狠地踢了陆良华肋下一脚。
“咚!”
一声闷响,左肋一阵剧痛袭来,陆良华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
陆蕊尖叫道:“盛子越!你干嘛踢我爸?”
盛子越瞟了她一眼,这一眼含着威压,陆蕊立马怂了,将身体悄悄向杨桃庄身后一缩。盛子越轻描淡写地说:“脚好像抽筋了。”
陆良华抬起头,满脸都是泪水:“没事,我是个没用的人……该打。”他望着陆桂枝可怜巴巴地说,“大姐,你是我们家读书最多的人,肯定懂得也多,妈的身体交给你,我放心。”
陆桂枝抿着嘴、冷着脸,没有吭声。
陆良华再望向母亲:“妈,你放心,就算分了家,我依然是陆家长子。弟弟妹妹们读书、工作、结婚,我能够帮忙的一定会帮忙的。”
桃庄心中欢喜,想着自己嫁的这个良华就是聪明,做事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既甩了锅,还保留了名声,真不愧是在大队部混的人。
陆星华对兄长也很失望,但农村家庭长子地位高,母亲没有开口,他只有保持沉默。
徐云英抬手抿了抿额前的碎发,眼睛从陆春林、陆良华的脸上扫过,似乎要将他们的内心看个通透。
陆春林,相濡以沫数十年的伴侣,老实本分的手艺人,一辈子只知道勤恳做蔑活,为了养活一家老小驼了背、弯了腰。他对自己最大的尊重,就是任由她当家,遇事只一句:“云英,听你的。”
陆良华,自己投入精力最多、寄予厚望的长子,面上老实听话,实则生了一颗七窍玲珑心。话说得比谁都漂亮,做起来却完全不是那个事。桃庄刁、懒、自私,是很让人生气,但这是他的选择,说明什么?说明他爱的就是这样的人,他的骨子里就是这样的人。
徐云英闭上了眼睛。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同样家庭教养出来的孩子各有各有肚肠,自己也无能为力。好在还有桂枝、星华,这两个是顶事的。
等到她终于睁开眼睛,整个人的面容忽然发生了变化,一扫往日的和蔼、隐忍、谦让,似乎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灵魂重回到了她的身体。
“分家。父母仍在,我说了算。单将良华一家分出去,其余子女依然住老屋。所有孩子的就业、读书、结婚均由我和你爸承担,不需良华操心受累。”
杨桃庄一听就急了:“单分出去,我们住哪?”
“老屋只有四间里屋、一间堂屋,一个灶房、一个茅房,四兄弟,你说怎么分?”
“成华、建华还小……”
不等杨桃庄说完,徐云英打断了她的话,眼睛直直地看着陆良华:“良华,家中只得四间睡房、四张床,地都归了公社,你们想要什么呢?
陆家原本一穷二白,土改之后按人口分田地、分房屋,可你堂叔陆昌寿闹着分家带走所有东西,我们只得重新盖老屋。你妈田里灶旁、你爸勤扒苦做,这才养活了你们几个。
你初中毕业之后我托人找关系,让你进了大队部工作,虽然记分员一个月只得十六块钱工资,但你在家吃穿不愁,结婚后这钱你只交给我五块……”
杨桃庄听到这里,顿时感觉脸有些发烫,她抢着说话:“妈,良华成家了,家里总得有些开销,给大妹买衣买鞋买零嘴,也不好总找您要钱吧?”
徐云英摆了摆手:“我的心里有一本帐,平日我不算,今天要分家了,自然是要算一算的。”
这话一说,陆良华的心一抖。算帐,算什么帐?
徐云英语调不高,却带着一股凌厉之势:“良华结婚时,杨家要的两百块彩礼是良华找桂枝借的,这个钱至今没有还。你每个月自留十一块,五年算下来,再怎么霍霍,也得有三百块。”
陆良华心虚,下意识地瞄了一眼杨桃庄。桃庄立马跳起来反驳:“妈你不知道哇,我生了大妹之后,为了生儿子看病、吃药花了好多钱,现在手头哪里有三百块?如果有这钱,良华不早就把新屋盖了吗?”
她哼了一声,嘴里嘟囔着:“哪有给儿子结婚的钱,要儿子还的道理?这不都是爹妈的事嘛。”
徐云英看都没看杨桃庄,只拿眼看着陆良华。
“我们一桩一桩来理吧。先谈屋子,老屋在我和你爸走之前,不许拆不许分,你们谁要分出去,就自己盖新屋。眼下我把灶房和挨着灶房的里屋借给你们住,将来盖新屋之后把这两间屋还回来。”
陆良华想到的确是自己提出的分家,颓然坐回椅中,没有再说话。
“第二桩,结婚时桂枝给的两百块钱,你说的是借,可是六年了依然没有还。这个帐,你得认!咱不能做借钱不还的丑事。今天我做主,你拿一百块钱出来还给桂枝,另外一百块归我来还。”
杨桃庄没想到分家竟然分出鬼来了!原本以为婆婆生病分家可以甩锅不出钱,哪料到这个时候扯出当年的两百块彩礼钱这笔帐来。
她当时就跳了起来:“彩礼钱,是你们陆家给我娘家的钱,凭啥让良华来还?”
徐云英再没给她留半点面子,冷笑一声道:“莫以为我不晓得,你娘家要彩礼就是你出的主意。你娘家留一百,给你带回来一百当私房,我没说错吧?你既然有脸借钱六年不还,莫非还想分家时我来认这笔帐?”
杨桃庄被她戳中心思,咬着牙说:“我没钱还!这个家,不分了。”
徐云英点头:“不分也行,那你们出手术治疗的钱。”
杨桃庄尖叫起来:“大姐不是说手术的钱她来出吗?怎么又变成我们出钱了!”
徐云英半点都不退让:“农村都是儿子当家,哪有女儿出钱的道理?你们有钱不出,那是大不孝,我告到大队部去!让大家都来看看,陆良华不肯给生他、养他的母亲治病!”
面对如此强势的婆婆,杨桃庄气得浑身直哆嗦,她扯着陆良华的胳膊哭闹起来:“我的个天神呐……我怎么这么命苦,嫁进这么个不要脸皮、动不动就告状的家啊。”
陆良华被她拉扯得左右摇晃,想到自己在大队部好歹也算个干部,怎么能让人背后骂自己不孝顺?何况,母亲得了癌症,自己却喊着要分家,若是传出去名声还要不要?
他颓然坐倒,双手掩面,声音从手掌之中发出,显得有点沉闷:“妈,你说了算。”
徐云英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再没有往日的心疼、心软。
“第三桩,这次分家之后,你们将来盖屋、过日子我不会再给一分钱,但每年得交三十块钱做父母的养老钱。”
杨桃庄欲哭无泪。她手里是攒了三百多块钱没错,可是还一百还剩下两百多块,盖两间屋之后哪里还能剩下钱?
只是……生病就是无底洞,不趁现在分家,未必等到家里败个精光再分?她狠狠地揪了一把陆良华,咬着牙恨恨地说:“分就分!”
徐云英看了一眼在场所有人,提高了声音:“我这次生的病,是大病,是癌症。桂枝说手术的钱她出,这是她有良心、有孝心,咱也不能做没良心的事。我如果在医院出了事,你们谁也不许怪桂枝,是我同意手术的,我来担这个责任。”
陆星华缓缓站起身,挺拔的身姿让这间简陋里的堂屋里有了悠远庙堂之感。
“既然大哥另起炉灶,那在妈康复之前,我来当这个家吧。”星华气定神闲,“大姐出钱,我们出力,所有的责任大家一起来扛。需要签字的,我来签。”
看着突然长大的陆星华,徐云英的眼角有些湿润,她点了点头:“好。”
一家人说定了分家的章程,请来村中老人做见证,星华执笔拟了分家契约,签字按过指印之后在村里备案,陆家正式分家了。
拿着陆良华还回来的一百块钱,陆桂枝感觉像做梦一样。原本没指望过能够拿回借出去的钱,竟然还回来了?
徐云英拍了拍她的手:“桂枝啊,以前是妈糊涂,总想大家庭一团和气,良华刁钻、你又老实,只好委屈了你。你放心,这次妈看清楚了,再不会寒你的心。这次看病的钱、欠你的一百块钱,等将来妈有钱了一定还你。”
陆桂枝慌忙道:“不不不,这是我愿意出的,不用还不用还。”
徐云英摇摇头:“这是你的孝心,妈心里有数。但是,你有自己的小家,哪能总让你贴补?”
陆蕊没有想到这一次自己父母临危分家,奶奶竟然难得强势了一回,现在发生的一切,已经偏离前世的轨道太远。
前世没有分家,直到徐云英去世自家才另起新屋。
前世没有还钱,陆桂枝借的这两百块一直没有还。
变化这么大,陆蕊有些惶然,眼泪汪汪地拉着奶奶的手:“奶奶,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徐云英抚了抚她的头,这个从小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大孙女眉眼间聪明劲十足,只是或多或少受了桃庄的影响,有些小心思。她轻声道:“钱财如粪土,仁义值千金。大妹,你是个聪明孩子,将来会懂这句话的。”
陆蕊眨巴着大眼睛,点头乖巧回应:“嗯,奶奶我记住了。”
前世徐云英没有手术活到五十六岁,这一世盛子越坚持要改命,那就走着瞧吧——
且看是你盛子越拖着这一大家子在泥地里艰难行走快,还是我陆蕊带着一家四口轻装简行快马扬鞭跑得快!
第22章 分家3
1977年1月底, 徐云英正式在湘岳县人民医院住院。
在卫校读了一年书的陆桂叶陪床看护,星华跑前跑后安排各项事务,成华开始在老屋东头新砌的灶房做饭、照顾父亲和幼弟建华。少了桃庄这根搅屎棍, 陆家所有人劲往一处使,前所未有地团结让陆桂枝十分欣慰。
聂小菊羡慕无比:“桂枝你这三弟俊气有担当,二妹柔美体贴, 有福气啊。”陆桂枝听了连连点头:“有他们帮忙, 我就轻松多了。”
聂小菊揽着她的肩:“放心吧, 徐姨肯定不会有事。发现得早,尽早手术永绝后患, 后期调养好, 再活二、三十年绝对没有问题。”
陆桂枝在水利局的宿舍只有一间,但眼下住了五口人。盛同裕和星华睡小床, 陆桂枝带两个孩子睡大床, 好在是冬天,人多暖和。
第二天就要手术了, 一屋子人都睡不着。窗外北风呼呼地刮着窗棂,星华悄声问:“大姐,妈不会有事吧?”
陆桂枝的话接得很快:“肯定不会有事。”
盛同裕安慰着紧张的姐弟俩:“妈一生善良,好人有好报咧。”
陆桂枝感觉眼眶又开始发热, 她拍了拍臂弯里的盛子楚。这孩子吃饱喝足睡得真香, 再一抬眼,透过一丝窗外透进来的走廊微光,发现盛子越睁着个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 吓了一跳:“越越,你怎么了?”
盛子越眼珠子动了动,瞟了母亲一眼:“我没事, 马上就睡。”说罢,闭上眼睛将神识再一次沉入空间。她的空间只有篮球场大小,四块菜地、一汪池塘就是全部。养了二十几只鸡之后,菜地就被祸祸得差不多了。
白菜被啄光了,番茄和辣椒也被踩得乱七八糟。盛子越每天为了抓这些鸡都得费点心神。刚刚盛子越发呆的时候就是忽然领悟到一个新技能——设置屏障。
或许因为穿越、穿书的经历,让她的神识大大提升。只要自己专注凝神,就能在空间里构建一道透明的屏障。
说干就干,盛子越这个空间主人在菜地、稻田周边设置屏障,其余区域向鸡群开放,由它们撒欢奔跑啄食。顺手捡了十个鸡蛋,盛子越准备明天交给母亲煮茶盐蛋。
趁着晚上安静,盛子越沿着边界走了一圈,桔子树已经长到了齐膝高度,边界果然开始弯曲,向外拓展出一个半圆。这代表只要沿着边界种树,空间是可以变大的。
至于种什么——盛子越想到一件事。
家里的茶叶是农家自制的粗茶,喝起来有一股烟熏火燎的味道。前世的她,末世爆发之前曾经在一家茶馆打工,感受过好茶的口感,也了解过制作的过程。听说常喝绿茶可以防癌,那就为了家人健康开始种茶吧?
盛子越来了精神,计划沿着边界种一圈茶树。量变累积质变,或许有一天空间能够全面升级呢?至于茶树……她记得去外婆家的半路上,路边有一座小山包,因为土质色黄,山形如狮子抱球,所以取名黄狮山。
那座山上长了不少野茶树,春天漫山遍野茶花盛开,灿烂至极。等到外婆身体恢复,拉上母亲一起去挖吧。
想着想着,盛子越呼吸越来越轻,沉沉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盛家所有人都到了医院。徐云英一生爱洁,她梳洗干净,一身清爽,微笑地看着眼前自己的亲人:“莫怕,我不会有事。”
陆桂枝心理压力巨大,是她坚持手术,虽然妈说不需要她担责,但如果当真有什么事,她一生一世都不会原谅自己。拉着母亲的手,陆桂枝深吸一口气,将这份压力藏在心底,露出一个轻松愉快的笑容:“妈,放心吧。”
徐云英看着星华,道:“不管出现什么情况,都要记得你们是一家人,要互相爱护。爸妈有一天若是走了,姐姐、哥哥、弟弟、妹妹就是彼此最亲近的人。你大姐为这个家付出得多,你要记得好好护着她。”
星华点点头,他紧紧抿着嘴,英俊的面孔宛如希腊雕塑一般,引来旁边小护士的注目。
徐云英伸手拉了拉桂叶的长辫子:“桂叶啊,你……”她忽然停了下来,喉咙感觉酸涩无比。
桂叶伸出手轻轻抱着母亲的腰,态度亲昵:“妈,我保证把你照顾得好好的。”
徐云英笑了:“送你去学护理,没想到妈先享受上了。”
桂叶嘻嘻一笑。她在家中虽然娇气,但这次母亲生病她陪伴术前检查、提醒按点吃药、日常端茶倒水,样样做得细致周到,着实令人感动。
盛子越看着眼前这个娇俏温柔的小姨,眼前闪过书中提及她的片言只语。
桂叶卫校读到第四个学期,经大嫂介绍与三塘坪的吴德谈起了恋爱,被撺掇着辍学嫁人,跟着在火车站当检修工人的吴德去往省城,当起家庭主妇。生下儿子之后,夫妻恩爱了几年。可惜好景不长,吴德工伤截肢之后脾气变得暴躁,疑心桂叶嫌弃他,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拿拐杖打人。
桂叶性格柔和不爱与人争辩,善良的她为了家庭和谐处处忍让。母亲去世之后无人哭诉,家暴阴影之下的她在菜场卖过鸡、在小区做过保洁,但都做不长久,不到五十岁得了乳腺癌,早早郁郁而终。
先前盛子越和小姨接触不多,这次因为外婆手术住院一家人聚拢在一起,发现小姨眉眼温婉、谈吐之间很有女人味,若不是因为恋爱脑遇到个家暴男,她应该有更好的未来。
现在桂叶才十八岁,一切都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