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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嘉凡再度环视,那两道细语立即噤声。
他满腹疑问却寻不到真相。尤其瞥见薛槿荷时,她脸上竟面露为难,并且在他真正走近驻足,就彷彿踩入奇怪氛围得出结局。但到底又是什么结局?薛槿荷瞠着两眼看他,无语,也可能正处于思绪空白。
杨嘉凡重新低望,「上星期的聚餐,大家都写过,只剩下你还没有写。填完之后再拿回来给我。」
「我明白了。」她答完又问:「很急着要吗?」
「不急。」
她稍松口气。
但他半转的身重新转回来,正面面对她,她一口气瞬间重提上来。「也不要填得太久。里头有很多我很在乎的事情。」
「很在乎……」她喃唸且瞄表格一眼。
趁薛槿荷应该还没注意到黑字,他伸出手掌覆于纸上。但动作完成这刻,才发觉自己是无意识的。掌底贴住表格,几乎盖上所有要她仔细思考、仔细填答的问题。一时无法坦然的心情,瞬间闯进心里。然薛槿荷似乎被他的突如其来吓到,抬头直望。
「等我离开再看。」他说。
「为、什么?是很……怎么样的问题吗?」
「并不是难为情──」
「所以我……」
她问了,但他还没答。她脸上满是困惑。
薛槿荷悄指他盖住的纸,语调确认:「不急的话我明天再拿给你?」
「明天再拿给我也没关係──要是你今天比较忙,没有把握的话。」
她不再应声,已不再有意见,甚至瞧着他的表情带有点期盼:等他离开。身为上司的他,现在是被共事的她赶?因为他总是朝令夕改、脾性古怪?无声中,他总有满腹勉强。
好,如她所愿。
交代完后就要走,不经意间他注意到薛槿荷直挺的肩背终于松垂下来,她那双眼立刻看向空白表格,瀏览起一条一条问题。他没来由顿住步,朝她开口:「薛槿荷。」
他下望的目光停在她指头搁置的地方,正是表格上其中一条问题:你认为上司应该以怎样的方式接纳下属,如何共事。完全能确定薛槿荷已经瞄见那些黑字,虽然不能肯定她看到多少。
杨嘉凡伸出手将空白表格翻到背面,以全然乾净的白纸挪进她桌面资料夹下。
「除了这张表格,我还有些话要跟你说。」他应该要说了,但还没说。
而她表情倏然警戒,像不敢听但不得已必须听。所以在他开口前,她只是闭上唇,眼不停深凝。
然后──
上半天班时间结束,午休时间开始。
周遭逐渐嘈杂,有许多同事离开座位,往外迈去。他们的四周很不安静。这种情况下他说什么,可能都很难入她耳。
毕竟是宝贵的休息时间。
杨嘉凡松口:「你先去吃午饭,晚点我再跟你说。」
表情里都是没有得到特赦的快感,薛槿荷迟疑问:「晚点……是?」
「吃完午饭以后。」
「吃完午饭以后是……」
她好像非要得到一个确切答案。所以,他禁不住笑。因为他大概能猜出她这样试探的原因:怕担误到饭后小睡片刻的珍贵安排。「你会去哪里吃午饭?」
「附近。」
「附近?」
「嗯。」她摆明不很想回。最后,甚至不再说话,只礼貌说自己要去吃饭了,就离开座位往外走去。
看她愈来愈远去的身影,杨嘉凡转过身,往办公室去。可是脑海里全是她提便当提袋的身影。如果是到外头吃自己带来的便当,他好像知道是哪里。公司内大部分的人都会到某些固定的地方。
杨嘉凡坐回椅上盯着文件,猜测的心思怎么也挥不去。
「去吃饭?」他竟然认真考虑。「还不饿。」
最后,他执起笔,放弃掉想法。
薛槿荷一离开办公室,沉映珊立刻靠上来。
「我赢了!」沉映珊得意洋洋。
她无法接话,迟疑几秒,「下次别打赌跟我有关的事。尤其是,私事。」
「不赌私事,难道赌公事?公事也没什么好赌,明眼人都能看出来。」
意思是,还会继续打赌她的私事?薛槿荷朝至交笑,但脸笑心不笑。忍了!
「不过,你刚刚好像跟上司讲很多话。你们谈什么谈那么久?」
「根本没谈什么。」
「该不会是跟你说那些规则?」沉映珊怀疑问。
闻言,薛槿荷感到困惑,脚不禁停住。而沉映珊还往前走。她望去几眼已经疑惑她为什么不走的沉映珊,才又跟上。「什么规则?」
「『杨嘉凡』新任上司的『规则』。好像是说:『作为新上司可能还不够资格。』让我们能按他规则相处,譬如『他并不具备被巴结的身分』,『他没有超能力可以一次聚集几天份的工作一起处理』,『也没有异于常人的好口才,可以说服单纯叫嚣互骂的大家』。」
「然后呢?」
「没然后了。你想想,他说得那些好像在暗示我们,不要试图贿赂他,工作一定要按时处理不要推拖。还有,如果工作上发生什么事心有不公,只能自生自灭。」沉映珊皱眉极不顺心:「讲究规则无所谓,但乾脆一点嘛,还绕一大圈。」
不自觉思索。
薛槿荷静声,考虑关于这名新上任上司杨嘉凡的规则。
「我听到差点想尖叫!」沉映珊抓起臂膀,全身都痒。
「你确实比较喜欢乾净俐落。」薛槿荷认同。「但上司也可能不想太直白,怕同事听了心里不舒服?」
「用这种『大转弯』的方式说话,听的人心里就不会不舒服了吗?」沉映珊完全不怀疑,「没事找事做。」然后不再谈论,手瞬间搭上薛槿荷肩,满脸快意:「我们去shopping!一千元任我们花!」
「你这一千元好像不该花得那么开心愉悦。」
「当然要开心愉悦啊。我可是赢杜盈青了,里头还有你的功劳啊。」
薛槿荷垂脸叹声。赌局也早就结束了,追究当然──「下次请不要再赌『我』。」
沉映珊满心欢喜,根本听不进她的警告:「走、走、走。想买什么跟我说,只要在一千块钱范围里,我全都买了!」事已至此,薛槿荷也只能顺至友意由至友心;还有,她绝对有话要说。
「给我买饭后水果。」
「买了!」
「给我买茶饮。」
「买了,买了!」
「给我买沉映珊。」
「买、买──说什么啊,找死!」
沉映珊瞠大眼张牙舞爪。薛槿荷忍不住笑,在想:这位至友沉映珊,终于听清她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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