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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虞枝枝放到榻上,沉沉看了片刻然后转身。

他刚走出一步,衣带被扯住。

齐琰回头,眸光晦涩。

虞枝枝脸颊微微泛着红,眼睛半闭着,笨拙又娇憨地折腾着。齐琰弯下腰,从她手里扯过衣带。

但不知虞枝枝哪里来的力气,她用力一拽,将猝不及防的齐琰扯了过去。

齐琰双手撑在虞枝枝两臂边上,他停留了许久,还是拉开了距离。

然而,虞枝枝的手臂软软搭上了齐琰的肩膀。

齐琰顿了一下,抵抗无效,他纵容自己顺从。

窗外的雨声一直没有停歇。

三花小猫躲雨进了屋内,它跳进屋内,踩翻了熏笼,熏笼中的灰烬将地砖弄得一塌糊涂。

虞枝枝睁开眼,她像是要溺亡,又像是活到了尽兴,她堕入混沌的梦中。

小猫将肉骨衔入口中,有些急切,有些馋。

齐琰许久没有喂小猫吃肉骨。

小猫的喉咙很紧又很温热,它吞咽着肉骨。

齐琰忍不住拍拍虞枝枝的头:“怎么这么紧张?”

齐琰不是耐心温柔的人,但这一次他给予了十足的耐心。

一个时辰后,齐琰起身取了帕子,擦了床榻上小猫流出的口水。

他拥着虞枝枝,阖着眼睛想要入睡,但精神却异样的清醒。

他睁开眼,为虞枝枝掖好被褥,起身穿好衣裳,走出了门。

子时。

无星无月的夜里,有一匹黑马在狂奔。

齐琰下马站定,他抬头望这一片荒坟地。当中有一处坟包,没有立碑,那是陈季的墓。

当年陈季在槛车之前自刎,宦党没有放过他,竟然是将他的尸首收入槛车,一路走到洛京。

齐琰后来找到了陈季的尸首,将他埋葬在了这里。

他厌恶董怀,厌恶宦党,却也同样地厌恶陈季。

厌恶这些天真可悲的人。

他手刃董怀的时候,并没有觉得陈季大仇得报。他知道,将董泰这些宦党拔除,大约才是陈季真正的愿望。

但齐琰就此收手。

并不是在忍辱负重,他只是嘲弄陈季这类人的理想抱负。

齐琰看着无碑的墓,他轻轻说:“我依然觉得你们太过天真可笑。”

他跪下,将酒撒在坟前。

“但我开始觉得,天真可笑也很好。”

寅时。

睡梦中的范华被吵醒了,有人在不休不止地敲门。

范华带着起床气披衣前去开门,看见站在门外的齐琰,一头雾水问道:“赵王殿下?”

齐琰点头,说道:“我决定,帮你们。”

范华瞌睡顿时醒了,推门道:“殿下请进。”

不知谈了多久,齐琰走出了门,范华靠在门上,叹了一口气,拿袖子擦了擦眼角。

卯时。

天亮了。

虞枝枝迷瞪着从床榻上坐起来,她扶额,感到头痛欲裂。她缓慢回忆起昨天,她和兰仲白、焦子阳两人一大早就上山游玩,可惜天公不作美,半途下了大雨,他们三人只好狼狈躲雨。

为了不浪费悉心准备的美食,虞枝枝提议大家就在凉亭享用。

摆好酒菜,虞枝枝闻到清甜的果香,她一饮而尽。

“唔……”虞枝枝动了一下,感到浑身酸痛。

原来昨天她误饮了酒,没想到酒劲这样大,她简直以为有人趁醉将她暴揍了一顿。

她用手撑着榻起身,这才发现她并不在驿馆里,这里是……白氏山的驿舍。

虞枝枝心中一惊,她连忙往对面的床榻看过去,那里铺盖整洁,看起来并没有人睡过。

虞枝枝迟疑着低头,揭开衣摆,将手指往里探了一下。

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虞枝枝放下心来,她起身坐到镜前,她的眉依旧是英气的,喉结也结实地沾在脖子上。

她缓缓用手摸了摸脖颈。

总觉得这里有些不对劲的刺痛,但摸上去,却一切正常。

铜镜中的虞枝枝紧拧眉心。

齐琰究竟有没有看透她的身份,这个问题她决定暂且搁置一旁。

如果齐琰没有看透,那自然是最好。

如果齐琰要装傻,她也愿意装傻。

她总不能为了齐琰逃离白氏山,她还有重要的事要去做。

镜中虞枝枝的神色渐渐坚定起来,但门口一阵敲门声响起,让她不可抑制地惊慌起来。

她低头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衣着,这才缓缓站起来去开门。

但门口站着的并不是她害怕见到的那个人。

齐琅站在门外,锦衣少年看着虞枝枝,脸上带着含蓄的笑意:“枝枝,你最近可好?”

虞枝枝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竖起手指抵在唇边:“嘘。”

她伸手将齐琅拉了进来,反手关上门。

她对齐琅说:“殿下,现在我是虞昭,可不能露陷了。”

齐琅靠在门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方才虞枝枝的手握了上去,他神色微怔。

他抬头:“好,我注意。”

齐琅看着虞枝枝,心中叹了一口气。

从第一眼看见虞枝枝,他就很喜欢她,虞枝枝本来可以是他的侍寝宫女,若虞氏没有败落,她本来可以是他的未婚妻。

但一切就是这样阴差阳错,虞枝枝成了他兄长的女人。

虞枝枝离开他兄长之后,他生出了一些可耻的心思,他并不在乎虞枝枝过去是谁的女人,这不重要。

他试探地问虞枝枝的心意,但虞枝枝很是懵懂,他成了虞念的干爹,但虞念的干爹不止他一人。

他以为虞枝枝会再嫁,那时他可以顺势提出他的心意。

但虞枝枝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嫁人这件事。

她来到白氏山,换了一种活法,成了范华的学生。

齐琅在宫中听说过“虞昭”,“虞昭”的做法是潜移默化的,她在缓慢地改变着众人对虞氏的看法,齐琅毫不怀疑虞枝枝的魅力,总有一天,她会折服白氏山的所有人。

但是这样,她就离他越来越远了啊。

齐琅压下心中杂乱的想法,他从袖中拉出一件东西,虞枝枝疑惑地看着他。

齐琅手中是一片藕粉色的蜀锦……肚兜?

齐琅本来神色自然,但看清楚了虞枝枝的疑惑,他忽然想到什么般慌乱地解释起来:“这是给念念的。”

他多余地指着肚兜解释起来:“你看这个虎头。”

虞枝枝平静点头:“念念多谢干爹。”

她将这肚兜折好,放进箱笼。

齐琅正要说什么,忽然间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昭弟,大白天为什么关门,里面那个男人是谁?”

齐琅听清楚这声音,面上的惊讶掩藏不住,他用唇形问道:“是皇兄?”

虞枝枝面色凝重地点头。

一时间,两人陷入沉默。

敲门声更加急促起来,齐琰的声音却平静得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虞昭,开门。”

虞枝枝求助似地看向了齐琅,齐琅说道:“没事,开门吧。”

门开了,齐琰看着屋内的两个人,脸色有些阴沉,但转瞬之间他就恢复如初,他用一种略微疑惑的表情看着虞枝枝。

虞枝枝飞速思考着,她应不应该戳破齐琰的伪装身份,这样的话齐琰会恼羞成怒吗?

她还没想好,就听见齐琅出声:“兄长,你怎么在这里?”

虞枝枝连忙摆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齐琰这才抬起眸子看了齐琅一眼,懒怠道:“六弟。”

虞枝枝顿时紧张起来,怎么办?这两人已经凑到了一起,是要将一切伪装都撕破吗?

齐琰说道:“你怎么在这里?”

虞枝枝屏住呼吸转头看着齐琅,齐琅对她笑了一下,似乎是为了缓解她的紧张。

齐琰皱了一下眉。

齐琅说:“我来拜访友人。”

“友人?”齐琰的视线在齐琅和虞枝枝面上逡巡不定,他说,“六弟怎么会和昭弟是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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