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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紧盯那名妇女,一遍又一遍地警告她:
“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但无论成功与否,此事之后,你都要忘记我,知道吗?”
妇女一脸茫然,直到折阳说出:
“我也许能救你们。”
她眼中的绝望变为惊喜,在看到折阳割破自己的手腕喂婴儿吞食血液时,到底是将阻止的话吞了回去。
总归是会死的,不就是喝了一点血,试一试也不会怎么样。
她怀里的小婴儿在喝了折阳的血后,脸上的气色肉眼可见地变好,本来微弱的呼吸也慢慢恢复正常。
妇女惊喜地查看自己孩子的情况,发现他似乎已经痊愈了!
她震惊地看向折阳,接过了折阳递过来装进竹筒里的血液,仰头喝了个干净。
血液入口本该是腥涩、恶心的,可折阳的血液入口,妇女却觉得满口香甜。
她能感觉到全身的疼痛抽丝剥茧一样离她远去,不过是喝了一口血,她的孩子痊愈了,她也痊愈了。
对于自己的血液当真能救人的疫病这件事,折阳也很震惊。
他再次叮嘱妇女忘了今日的一切后,顺着妇女指的小路离开。
妇女抱紧怀里的孩子,看着折阳的背影,眼里的情绪从挣扎最后变为了坚定。
她不只有一个孩子,她还有父母,还有丈夫,还有兄长,她不想只和孩子独活,她希望……所有人都能活下来。
那双眼睛里的坚定,又逐渐变为了贪婪。
只是要一点血而已……不会伤了他的,她这么想着。
折阳刚在小路走了一半,就被村子里的人从四面八方赶过来拦住了。
他被拦住的那一刻就知道他完蛋了,他再一次因为轻信人类让自己陷入了险境。
村子里来的人很多,哪怕他们都染上了疫病,也靠着人多将折阳绑了回去。
这一回,折阳被关在了柴房里。
他救活的妇女走进来,一边跟他道歉,一边割破了他的手腕。
之前救人的时候他故意藏起了自己手腕上的伤口,没让妇女发现他的伤口愈合速度快。
可如今他被抓了,就连这个秘密都保不住了。
那些村民在看到折阳飞快愈合的伤口后,眼里出现了折阳熟悉的惊骇。
妇女刚接了一碗血,没想到折阳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她只能一边说着道歉,一边再次割破了折阳的手腕。
当天,折阳被迫放了半天的血。
若不是他体质特殊,换一个普通人被这么放血,不用半天,一会儿就死了。
可这些村民却没人去思考这件事,他们只知道折阳似乎死不了,他的血能够治疗他们的疫病,能够救所有人的命!
从那以后,折阳每天都被不停地放血。
他挣扎过、反抗过,数次企图逃跑,都失败了。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他曾被绑在柱子上每天不断被刀砍斧劈的时候,他再一次被人类骗了,因为他自己愚蠢的天真和善良。
很快,周围村落的疫病全都好了。
折阳心里甚至希冀着这些人会在病好后放了他,可没想到,他等来了的却是被砍断了手臂。
“喝了血就能治好大夫都治不好的疫病……那吃了肉会不会……像你一样不会死?这不就是长生吗?”
第一个来砍他手臂的人,就是他救过的那名妇女。
她拿着一把砍刀,颤抖的靠近折阳,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害怕,她脸上的表情又狰狞又丑陋。
也是在这个时候,折阳发现他的血液不仅具有一些奇异的功效,还会放大心中的恶念。
可如果不贪婪,心中没有恶念,也不会被他的血肉吸引。
妇女力气小,抖着手第一刀并没有砍断折阳的手臂。
折阳痛的闷哼,他死死咬着嘴唇,这一次再痛都没有叫出声。
妇女看着折阳手臂上的伤口,又紧了紧绑在折阳身上的绳子怕他挣脱,再次拿起砍刀,一连砍了好几刀,终于砍断了折阳的手臂。
她拿着折阳的手臂如获至宝,贪婪地把嘴凑到断肢处吸食血液,沾了满脸的血,宛如恶鬼一般拿着折阳的手臂出去了。
折阳痛到蜷缩在地上,他能感觉到自己被砍断的手臂正在不断重组生长,重新生长血肉的疼痛不比被砍断时的疼痛轻。
这之后,每一个月,都会有人来砍断他的手臂。
后来,每半个月,他们会来砍断折阳的四肢。
再后来,每七天,折阳都要被砍断四肢。
吃过他血肉的人越来越多,遍及附近几个村落,他们脸色红润,眼神充满戾气,稍有不满便会互相争吵、打骂。
他们没发现自己情绪的变化,只知道吃了折阳的血肉,身体变得越来越好了。
也许……也许他们会像折阳一样永生也说不定!
他们早就忘记了最开始对人肉的排斥,这附近的村落,无论男女老少全都吃过折阳的血肉。
因为贪婪,他们吃得越来越多,到后来,折阳每天都要被砍断四肢,还要被人从身上切割血肉。
甚至有一天,来了一个蒙着脸的黑衣人,挖走了他的心。
没了心的折阳当场停止了呼吸,他以为这次他真的要死了,没想到他只是花费了久一些的时间复活。
当他睁开眼,再一次看到柴房里的一切时,折阳想的居然是他为什么没有死,还不如就这么死了。
他是疼的,可他似乎又不怕疼了。
被关在柴房里的每一天,折阳都在想着办法逃跑。
终于在他又被割走血肉的一天,来割他血肉的人神情已经有些疯癫了,甚至来不及回去烹饪就一边走一边捧着新鲜的血肉撕扯吞咽起来。
他满脸鲜血,一脸陶醉的离开,因此忘记了锁上柴房的门。
折阳刚被砍断了四肢,只有身上被绳子缠着,这并不阻碍他行动。
他靠着仍在生长的半截四肢,一点点地往门口爬行。
趁着夜色,他悄悄爬出了柴房,爬到了林子里,他身后蜿蜒出了一条血路。
他怕被人顺着血迹找过来,便一刻不停的爬着,直到四肢长全,便立刻站起来奔跑,又因四肢无力,一路跌跌撞撞。
这一次,他又回到了荆悬的墓碑旁。
他靠着荆悬冷硬的碑发呆,不说疼也不说话,只是发呆。
他呆愣地看着天空,看着天空从白到黑又从黑到白,看着偶尔的暴雨雷鸣或是阴云满天,他都一动不动。
就这么不知过了多久,折阳终于慢慢站了起来。
他再次离开了荆悬的坟墓,继续寻找复活荆悬的办法。
从那以后,折阳再也感受不到疼痛,再也不相信人类。
他在荆悬的墓地种满了竹子,不断改进、调整,最终靠着油纸伞作为媒介为荆悬换取功德。
随着时间流逝,时代更迭,折阳脸上的神情也越来越少,最终变成了现在这样,冷漠无情,不怕疼也不心软。
他只记得一点,复活荆悬。
他历尽苦难,挣扎了九百多年,就是为了复活荆悬。
荆悬,荆悬,荆悬,这世间唯一会把他捧在手心里疼爱的荆悬。
折阳被荆悬从背后拥抱住,打断了回忆。
他从回忆里挣脱出来,深吸一口气,又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里的他面无表情,神情冷漠,一开始他不愿意当自己是怪物,后来他觉得他就是一个怪物。
可如今有人告诉他,他一直被人供奉着,他不是怪物,也许是一个神明。
一个被人类欺骗、折磨、吞吃过血肉的神明。
折阳咧嘴笑了,笑容充满讽刺。
荆悬突然把额头抵在折阳的颈窝,依恋的蹭了蹭。
折阳一愣,视线落到荆悬身上。
人类企图伤害他,成为了邪祟的荆悬却仍旧一直在保护他。
折阳抬手向后,轻轻抚摸荆悬的脸颊,再一次问他:
“你保护我,到底是为了我这一身血肉,还是为了我这个人?”
荆悬微微抬头,似乎没听懂折阳的问题。
折阳垂下眼帘,没再询问。
就在这时,卫舒隽的声音从伞铺外传了过来。
“折阳!你在吗!”
折阳从蜡烛屋走出去,看到站在屏风旁的卫舒隽。
他满脸急切,一看到折阳就快速说道:
“卫迭意不见了,求求你,帮我找到他。”
卫迭意不见了。
折阳下意识地想到这事可能与旁边的古玩店有关,可他嘴上却说:
“人不见了就去报警,来我这儿有什么用。”
卫舒隽忍不住上前一步:
“求求您了!”
他又重新用上了“您”这个字,神情恭敬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