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年岁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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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倬之后都没再为难她,等他说散了时,已经过十二点迎来新的一天。
除了程星灿,其余人酒都喝了不少,要回家的她就帮忙叫代驾,不回家的就安排在楼上留宿。
将人引领到客房门口,她把房卡交给窦曼,象征性地吩咐:“务必照料好沈老板。”
“嗯,程姐放心。”
他一只胳膊搭着窦曼肩膀,身上混杂着酒气和女人的脂粉香,胸前衣扣解开两颗,眼神依旧清亮,说:“程小姐还挺贴心。”
听不出褒贬的一句,程星灿后退一步低下头:“祝您今晚愉快,不打扰了。”
他昂着下巴,眯眼睥睨她:“收了我这么多钱,干坐一晚上就完事了?”
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程星灿明白这个道理,没立刻离开,问他:“请问您还有何吩咐?”
他没有明说,只示意开门的窦曼:“你的这位后辈,拿的钱没你多,做事却比你积极主动呢。”
陪喝陪玩,接下来还要陪什么,不言自明。
手握紧又松开,她试探地问:“那我把钱还给您?您知道的,我现在身子不方便,会脏了您的眼。”
“呵,给你就是你的了。”
他轻蔑地哼了声,进了房间懒得再看她。
“滚回去吧。”
说完大力摔上门,惊起一阵风吹动她的鬓发。
程星灿被吓得一颤,面对紧闭的房门发呆,片刻后房里隐隐约约传来句娇媚的沈先生,她将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面无表情地低下头抬步离开。
车开出停车场,一路上的商铺都关了门,程星灿没立即回住处,开车找了家二十四营业的atm存钱。
没办法,她穷怕了,几万块钱于她来说就是笔巨款,生怕被别人抢了,非要存进卡里才踏实。
曾经衣来伸手的富小姐生活,她很少去回想,遥远得好像上辈子的事情。
这般来回折腾,到住处时已经过了凌晨两点,因为房子临近拆迁,房东也无所谓别人租不租了,楼道灯坏掉也一直没找人来修,程星灿打着手电筒照明,快走到门口时跟昨晚一样又被吓得不轻,只看到对方的身形扭头就跑。
“是我,傅知远。”
对方几大步追上来抓住她手腕,程星灿把手电筒照到他脸上,见真是房东家的儿子傅知远,绷紧的肌肉才逐渐放松,不由得无语地埋怨:“现在都流行大半夜蹲别人家门口吗……”
对方抓了抓头发,笑说:“我从天还没黑就过来了的。”
所以应该是她回来得太晚。
“你可以发条信息给我。”
“发了的,你没回。”
“呃……”
程星灿忙了一晚上,现在才看到他的确发了条微信问她下班了没。
“抱歉,工作忙没看到。”
对她不及时回信息一事,傅知远早已看淡,“没关系。”
程星灿没立即开门,大半夜在门口跟他聊起天。
“你现在不是该在青州念书吗,还没到假期吧,来找我有事?”
“我自己开车过来的,等会就回去了。”
他把提着的蛋糕盒举到她面前,笑容和煦:“灿灿,虽然晚了点,祝你生日快乐。”
程星灿现在确实需要个蛋糕,可也没立刻接,抿唇若有所思。
傅知远以为她在走神,轻喊了声:“灿灿?”
一个蛋糕也不贵,又想到他等了自己大半晚,程星灿摇摇头,还是伸手接下了。
“谢谢。”
见她肯接下,他挠了挠头,俊逸的脸上满是笑意:“不用了,应该的。”
右手提着蛋糕,她握紧左手的手机,一时没应声,傅知远有点紧张,不知道再说什么,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话。
程星灿肚子不舒服,夜也深了,最终还是由她打破沉默:“那你现在是要回去?还是……进去坐坐?”
他恍然回过神现在是半夜,生怕她误会,急忙说:“你赶快进去休息吧,我明天有课,现在要赶回青州了。”
他这样说,程星灿心下也松了口气,景安到青州走高速个把小时,说远也不远,她温声叮嘱:“那你路上小心。”
“嗯,你赶快进屋吧,回头五一放假我来把廊灯换了。”
“嗯。”
打着手电,目送他往楼梯口走,她忽然喊了声“知远”,后者应声回头。
提着的蛋糕举高,她笑了笑,再次说:“谢谢你。”
他似乎恍了下神,回以灿烂地一笑:“晚安。”
程星灿没再说什么,拿着手机的手冲他挥了挥,等下楼的脚步声渐行渐远后掏出钥匙开门。
进了屋蛋糕放桌上,没跟昨晚一样敷衍,从头到尾把自己洗得干干净净,披散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手捧着床头的一个相框回到桌边,不紧不慢地拆蛋糕盒。
她父亲走得突然,脑溢血当场就去了,母亲说,死的时候很安详,感觉不到痛苦。
程星灿当时在青州,前一天还开车送她回学校的人,第二天说没就没了,连遗照都没来得及拍,相框里夹着的这张照片,还是从工厂的员工墙上撕下来让影楼放大的,以至于洗出来的效果特别模糊。
照片里的程国栋,比去世那年年轻了好几岁,程星灿想,也挺好的。
她的父亲,会一直年轻。
“爸爸,我又老一岁啰。”
切了块蛋糕放在照片前,她再给自己分掉一块,挖了一勺品尝。
这就是她的生日蛋糕,属于她一个人的,再饱也要吃一点。
“还挺甜。”
父亲走的那年四十八岁,她二十一岁,如今一眨眼过去,她三十一岁了,他还是四十八岁。
如果她也只需活到四十八岁,那她就咬牙熬一熬,再眨一次眼睛,这辈子也就过完了。
今夜的程星灿,抱着相框入睡。
天上的父亲啊,一定要等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