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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们都是一群蠢货,”陈啸之礼貌地说,“但该知道的还是得给他们好好说道说道,指不定三十岁就开窍了呢。”
沈昼叶不赞同地说:“不要因为学生没你聪明就攻击学生。”
陈啸之极尽嘲弄地冷笑一声,仿佛准备让沈昼叶去吃屎。
“……”
“我们院老师讲‘基础科学停滞’的时候……好像也没讲什么特别的吧,我记得,”沈昼叶回忆了一下,道,“就是提了自从70年代之理论物理就停滞不前了,往后数十年都是在吃之前的老本,相对论的,量子力学的……顶多顶多还有个弦理论。”
陈啸之很高傲地点了点头:“嗯哼。”
“——但是对弦理论他们都持保留态度,”沈昼叶谨慎道,“三个老师都认为将四种相互作用力和基本粒子统合起来创造出d3膜这个破概念有点太扯淡了,我们量子力学的老师最恶毒,原话是‘搞弦理论之前先学会说人话怎样’……”
“……”
陈啸之饶有趣味地问:“哦豁?课下有人找他打架了吧?”
沈昼叶后怕地点了点头:“一天后跟我们宇宙学的教授打得难舍难分。场面宏大,校长都来劝架了。”
陈教授嘲讽道:“弦理论那帮人就是玩不起。”
沈昼叶:“……”
你们男的都有问题,沈昼叶腹诽。
“总之那部分是课上拓展内容来着,目的是鼓舞学生,希望我们这一代人能解决基础科学的困境,”沈昼叶认真地说:“但连着三个老师都提过,可见他们重视程度之高。”
陈啸之道:“是。”
他低头去看自己的电脑屏幕:“……毕竟已经五十年了。”
距离最后一个巨匠的离去,迄今已经五十年。
没有人知道未来如何,不晓得人类会不会停步于此,更没人敢预言技术内卷的将来,人类的命运。
沈昼叶小小地嗯了一声,继续盯着窗外发了一会儿呆,然后小声使唤陈教授:“只只,jio冷。”
陈啸之瞥了她眼,拿着自己椅子后搭着的毛毯起身,到窗边给自己的小青梅裹上了。
“都五月,快夏天了,”他一边像个老妈子一样给她裹毛毯,一边低声训斥,“你还怕冷,我说你体质不行你还和我犯犟。是不是找死。”
沈昼叶从此再没怕过跟陈啸之嘚瑟,抬头断言:“只只,你好凶,这算家暴了。”
场面嚣张,一方当事人十分不怕死。
陈啸之静了三秒。
下一秒,被裹了毯子的小当事人脑壳被吧唧一拍。
“……”
当事人捂着脑袋愤怒喊道:“陈啸之!你又!又!又打我脑袋!!”
陈啸之面无表情地反问:“那不然呢?”
“……”
沈昼叶气急败坏,使劲儿掐他胳膊、陈啸之由着女孩子掐他,却把她推到墙上,低头,阳光如雨洒落,他亲了亲掐他的女孩的面颊与唇。
两人气氛旖旎,呼吸交缠。
沈昼叶忽然被亲了下,耳根都红了,小心翼翼抬头看着他,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也不看看咱家是谁家暴谁啊,”陈啸之捏着姑娘家的手腕嘲弄她,“混账东西,一点儿不顺心就掐我,我胳膊都青了,再掐我就去警局验伤。”
沈昼叶:“……”
“快对我道歉,要不然送你进局子。”陈教授恶毒地威胁。
沈昼叶:“…………”
沈昼叶刚一要开口,陈啸之却又捏着她的手腕缓慢向后抵,不容拒绝地吻她的唇,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那姿势有些过分,沈昼叶一时情动,连眼眶都有些泛红:“……呜……”
“……你这么好欺负,”陈啸之边吻边沙哑道,“要不是遇上我,你可怎么办。”
沈昼叶嘴硬地说:“放屁……你才好欺负,你全家都好欺负。”
陈啸之沉闷地笑了起来,转而把她搂在怀里,两个人靠在窗台上,沐浴着炽热的春日阳光。
“晚上给你做糕团。”陈啸之很沉稳地哄她。
女孩子哼了一声,把脑袋搭在陈教授颈窝里头,想把便宜占回来。
陈啸之大概觉得小青梅有意思,捏捏揉揉她软软的耳垂,沈昼叶越来越感觉自己吃了大亏,凶巴巴地训他:“你备课还没备完就来玩儿我?”
陈少爷眉头一皱,仿佛被误会了似的:“我刚刚哪玩儿你了?我是这种人吗?”
沈昼叶争辩:“那……”
“玩你,那是晚上的事儿。”陈啸之澄清。
沈昼叶:“…………”
沈昼叶被他占了双倍的便宜,却又错失机会,刚不回去,憋得不行。
陈啸之一时半会儿不肯放开她,于是两人在窗台上懒洋洋抱着。
陈教授有一搭没一搭揉女孩子卷卷的头发,沈昼叶则困倦地闻着他身上的香气——两人住在一起的日子久了,沐浴露洗发水都是用的同一款,可陈啸之身上的气味闻起来,较之她自己,有种别样的、如烛火般温暖的味道。
“……只只。”沈昼叶小声唤他。
陈教授:“嗯?”
“……会是我们吗?”
陈啸之呼吸乱了一瞬。
女孩子毛茸茸的脑袋靠在他胸口上,陈啸之恍惚间觉得自己与她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他生来孤独的灵魂被补完,春江水暖。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
沈昼叶抱住他的腰,在他胸口磨蹭自己都面颊,懒洋洋地小声嘟囔:“我也不知道。”
陈啸之笑了起来。
“个子不大口气不小,”陈教授很坏地捏了捏女孩子的腮帮:“往上坐坐,你这样猫着腰不舒服。”
沈昼叶顺从地向上蹭了蹭,长而轻的睫毛擦在他脖颈处,阳光如湖水漾开。
两个人静了许久,久到沈昼叶以为陈啸之睡着了。
然而陈啸之忽然道:“……可我相信你可以,阿十。”
阿十一愣,睁开眼睛。
“你是个澄澈赤诚的人,”陈啸之侧脸英俊而阳刚,眼瞳在太阳下泛着琥珀般色泽,定定道:“世界在你眼里,与我们这样的凡人眼里的是不一样的。”
沈昼叶胸口微微起伏。
“我从小就有种这种念头……”他又说,“好像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人,茫茫人间,我只看得到你。”
沈昼叶心脏蓦然酸软。
“在我眼里,如果你不行,我不知道还有谁可以。”
他说。
然后她的小竹马低头,在她唇上安静地亲了亲。
小竹马亲她时,小心托着她软绒绒的脑袋,像是生怕她被磕到了似的。
唇一触即分。
吻毕沈昼叶望着面前的男孩,两个人靠得极近。她感到自己体内有什么在疯狂生长,将要撑破她的躯壳,成为春楼之下的蓝鸢尾,或是田野上皴裂的花穗。
她看见爱。
那爱如盛夏的积雨云,厚重且席天卷地。那被爱的人心脏在凡世温热鼓动着,将血液送向血肉之躯的每一寸。
这颗年轻鲜活的心脏知道自己此刻正被人爱么?
——知道。
它炽热地在胸腔中跳动。
“是我们。”沈昼叶看着自己的男孩,说,“只只。”
她顿了下,用力纠正他:
“——是我和你。”
因为漫长的余生中,我们将荣辱与共。陈啸之。
我们是彼此的半身。
-
…………
……
六月,陈啸之把自己在斯坦福的课程结了题,不顾院长挽留,向校董事会递交了辞呈。
巴斯德曾说,“科学无国界,科学家却有祖国。”
二零一九年春,随着局势急转直下,沈昼叶已经理解了陈啸之放弃斯坦福的tenure的原因。哪怕他距离终身教职只差临门一脚,也不愿留在异国他乡,宁可回国另起炉灶,从头开始。
她理解后,一开始是有点崇拜陈啸之破釜沉舟的决心的。
但是这崇拜只持续到沈昼叶看到北大给陈教授发的offer的瞬间……看到人才待遇后沈小师姐头都晕了:这算个屁从头开始,如果从头开始就能有这么多钱,沈昼叶愿意在开头趴一辈子。
人比人气死人。
她想起自己在北大堪称沿街讨饭的研究生劳务费,又看看贵校给陈啸之开的慷慨年薪,气得差点脑血栓。
况且陈啸之是什么出身,他缺过钱么?
沈昼叶终于体会到了高校血淋淋的差别待遇,她心里痛骂圆明园职业技术学院吃里扒外肥水净流海龟田,土博连杯茶百道都得和人拼单,引进人才可以去望京吃西餐……引进人才还他妈是个世家子弟,从小到大没有过一天缺钱的日子,当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陈啸之见她碗里的萝卜炖牛腩没动几口,大概正被母校气得吃不下饭,终于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嘚瑟道:
“老公当引进人才不好吗?”
沈昼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