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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翻个身我就能滚下去了。”
“我不想动。你下去。”
“我也不想动。昨天早上是我自己下去的,今天轮到你了。”
两人互相推拒,老迈的脚步声已经接近了寝室,隔着门,老管家问:“太子殿下,可要起了?”
苍恕叹了一口气,用力一翻身,黑色毛团从他身上滑落下去。
就在两只毛团分开的瞬间,他们也凭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容貌昳丽的太子和高大魁梧的护卫。
“进来吧。”苍恕开口说,同时苍星垂一手环在了他的腰上,与他亲密地贴在一起,捞起刚才做仓鼠窝的被子半盖在两人身上。
他们第一次这样逢场作戏给前来伺候起床的老管家看时,苍恕脸红心跳,恍惚了整整一个上午和苍星垂说话,苍星垂也很不自然,好久没再与他对视。
现在已经完全习惯了,还有余力在作戏前为了黑色毛团怎么下去吵架。
老管家进来替他们挂上帷幕,眼观鼻鼻观心,对床上的情形恍若无睹,自然地问:“殿下,早膳是现在热,还是再等您吩咐?”
苍恕道:“现在热吧。”
老管家又慢悠悠地踱步出去,热早膳去了。
他们白天一般不在家,晚上也谎称吃了晚膳才回来,只有早膳糊弄不过去。他们本不想要麻烦这老人准备三人膳食,然而拗不过这伺候了一辈子天子和太子的老忠仆,见他们不吃他反而不安心,只得吃了。
苍星垂从床上坐起来,看着老管家出去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对苍恕道:“你有没有觉得,他康健了不少?”
都不用拄拐了!
苍恕也有点迷惑,但他并不通医术,只能猜测:“人逢喜事精神爽……有可能是回光返照?”
凡人的回光返照究竟有多长时间,有没有可能持续数十天,苍星垂也不太了解。他们原本以为他撑不了几天,想让他安详离去才出此一记,哪想到他竟然缓过劲来了,这时候要是捅破真相罢演,怕是老人家要吐血而亡,现在无论如何都只能接着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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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清晨皇帝归朝,白日里应该就会有所动作。
他们住在太子府一事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也没刻意躲藏,想知道的都已知道了,只是半个月前苍星垂顺手一掌就轰退了一批鬼祟试探之人,大约被他出神入化的武功内力所震慑,皇宫里后来都消停了,安心等着皇帝回来拿主意。
苍星垂和苍恕今日哪都没去,就在太子书房里消磨时间,等着接皇帝的招。
中途老管家进去添茶,远远就透过窗见太子殿下正提笔运墨,霍统领立在一旁,一边静静看着他,一边慢慢地给他磨墨。
须臾,太子抬头看他一眼,展眉一笑,这二人一文一武,虽然不说话,也自有一番脉脉之情。
老管家欣慰地点了点头。
因为有一天两人各想各的事,全无互动,老管家忧心忡忡地问他们是不是吵架了,现在他们只要在太子府里,不得不时时刻刻扮作一对热恋伴侣。
一开始自然也有些别扭,不过……就好像每天早上要在床上抱在一起,习惯就好了。
根据打听来的情报,霍统领话不太多,现在苍星垂能不开口就不开口,所以老管家并不知道,这看似静谧温馨的表面之下,两人正在神识里一刻没闲地说话。
“算了,你以后不要用这张脸这样对我笑了,我有点接受不良。”
“这位太子分明容姿出众,你怎么总这样说人家?”
“总觉得自己正在外面偷人。”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苍恕悬停在纸上的手腕一顿,一滴墨坠落在宣纸上,晕开了一团黑。
苍星垂对他的伴侣多么忠诚,他早已是知晓的。这几日当真昏了头了,慢慢地习惯了与他扮作一对的日子,竟然有些分不清戏里戏外,只觉得无比自然熟悉,仿佛……这就是他们该有的样子。
他没分清,可苍星垂分得再清楚不过,如今被这一句话拉回现实来,苍恕僵住了,脸色有点难看,又有些怀疑。
正巧管家进来添茶,苍恕搁下了笔,道:“管家,坐下一起用些茶吧。这里也没外人,不要拘礼了。”
他忽然不想和苍星垂独处一室了,便留下了管家,老管家不疑有他,谢恩与他们一同坐下了。
刚一坐下,他看到这两个年轻人空空的腰间,轻轻一拍大腿:“瞧我这记性,霍统领几个月前交给我的太子印腰牌还在我这。我这便给霍统领拿来。”
“这老头子倒挺有意思,”苍星垂在神识里道,“既不问我们如何从大牢脱身的,也不问如今之计要如何。其实这些事,他这行将就木的老头子问了也无用,徒增烦恼。人之将死,能如此通透的却也不多。”
苍恕没接话,反而去和管家说话:“不着急,喝口茶再去也是一样。”
管家点点头,道:“谢太子。”
他抬头看一眼霍庚辰,见他竟毫无开口解释之意,又操心地帮他说话:“太子莫误会,霍统领并非舍了那印,正是极为珍视,他才会临行前交给我,怕事情……事情不成,倒叫贼人们平白得了去。现在好了,我物归原主。”
苍恕一怔,又难受起来,只点了点头。
“旁人只道那是太子护卫统领的腰牌,根本不知,那是一旦亮出,犹如太子亲临的太子令牌。”老管家笑眯眯道,“我记得,这腰牌霍统领戴着有两年了。太子与霍统领瞒得好苦,我从前竟丝毫未能看出来。”
确实好苦,连心中都发起苦来。这个书房里,就只有不知情的老管家是真心快乐的……苍恕有些坐不住了,苍星垂突然道:“来人了。”
“总算来了。”苍恕顺势站起来,“霍统领,你随孤去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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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师不在,新皇有些气短,还未商议出章程来,废太子府并未来人。
两个天神隐去身形立在太子府最高观星楼阁的顶端,苍恕问:“你叫我出来做什么?”
“难不成你要接着听那老头子讲爱情故事?”苍星垂道,“我看你再听都要哭出来了,到时候一准露馅。”
“怎么可能。”苍恕无奈道,“慈悲神不可……”流泪。
不对……他已经破过戒了。
然后呢,然后发生了什么?第二重天冰封,他在神界最乱的时候闭关了整整十年……为什么?
“他们的定情信物是太子令牌做成的腰牌啊。”苍恕喃喃道。
“嗯。”苍星垂非常自然且习惯地接上了他跳跃的聊天,“选择腰饰不是很常见吗?别的饰物也不易日常佩戴。”
“你呢?”苍恕冷不丁问,“你们也有吗?”
“我们不需要什么定情信物来维系。”苍星垂傲然道,“但别人有的,我们自然也有。我们当然也交换过腰坠,只是太过惹眼,怕脆弱的神庭受不了这刺激,平日不戴罢了。”
“但你坠下九重天的那一日戴了。”
苍星垂闻言猛然转过头,死死盯着苍恕的双眼。
“你这个梦还挺详尽的。”他缓缓道,带着一种奇异的复杂表情,极深的愤怒之下,似乎又带着一丝探究。
苍恕直视他,问道:“你的伴侣喜爱洁白之色吗?”
第34章 背影
苍星垂眼中神色一动,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反而是笑了一声,但他脸上却没什么笑意,牢牢地盯着苍恕,轻缓了声音问:“你想说什么?”
苍恕笃定地说:“你已经知道我在想什么了。”
多么熟悉啊。苍恕想,实在是太熟悉了,根本无需长篇大论地去解释,只要对上眼神,只要话起个头,他们就能明白对方的未尽之意,这默契不像是相处了一年多的人,反而像是……朝夕相处了数万年。
苍星垂收回视线,平视前方,冷漠道:“不是。”
远处,一支穿盔带甲、手持冷刃的士兵正押送着一辆空囚车,避开主街,迂回地向废太子府靠近。
苍恕也把视线放到了那队士兵身上,但仍然坚持追问道:“什么不是?”
“什么都不是。”苍星垂说罢,从高高的观星阁顶端一跃而下。
“等等……”
苍恕没能叫住他,眼睁睁看着他跃下的背影,心脏剧烈一跳——又是这样,又是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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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星垂随意地收拾了那帮士兵,问出了新皇现在已经回到了皇宫内,便回了太子府。
苍恕竟还在那观星阁的楼顶没有下来,他重新飞上去,只以为苍恕是对打打杀杀兴趣不大便偷了个懒,不以为意道:“你在这里观战倒是惬意。领头那个天耳卫交代了,皇帝确实在宫里。说来也是好笑,军队里的士兵出来办事,竟然是由天耳卫领头,这皇帝让直属于他的情报机构权力如此膨胀,早晚得出事。”
他说了几句,苍恕一声都没应,他这才觉得不太对劲,偏过头仔细看了看苍恕平静的神情,非常肯定这是闹上脾气了。
“我又怎么惹你生气了?说出来让我知道一下,以后我好天天做。”
苍恕漠然道:“先办正事。”
他说完,不等苍星垂在开口,径直从观星阁上飞向高空。
“等等!我们先去哪儿,皇宫还是大牢?”苍星垂在后面喊道。
可是苍恕头也不回地飞走了,只给他留下背影,苍星垂一头雾水,好在他速度比苍恕还快些,只得跟在后面追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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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皇正焦头烂额地在御书房看折子。
“混账东西!几次开祭坛摆法阵请神,都请不回来轮回大仙,朕看是这帮人学艺不精!”他暴怒地把折子往地上一摔,“来人!给我叫天耳卫来,出去羁押废太子的队伍怎么还没有回来?”
“怕是回不来了。”一个声音在他身后说。
皇帝悚然一惊,吓得从龙椅上跳了起来,僵硬地转过头,正看到与他缠斗了数年的这位嫡长皇子和诛杀了他许多心腹的眼中钉霍庚辰一起站在他的身后。
“来人!有刺……”皇帝立即厉声喊了起来,还未说完,只见霍庚辰伸手朝他一拂,他便哑然失声,发不出音了。
“虽然外面的人听不到声音,但是我嫌你太吵了。”苍星垂道,“那个冒充轮回神的杂碎在何处闭关?我只听回答,你要是说任何不相干的话,这辈子都别想再说话了。”
皇帝又惊又怒地瞪着他,哪怕被解开了法术禁制,也有好一会儿气得没能说出话来。
“你竟敢……”
“想好了再说。”苍星垂道。
这一手“隔空点穴”到底震慑住了年轻的新皇,他早听人来报过,这个霍庚辰不知有什么奇遇,武功大涨,他有些担心真会一辈子说不出话,只得咬牙含恨道:“朕也不知!”
“我就说他没用,你不信,非要来问。”苍星垂对苍恕抱怨。
霍庚辰有三件事是出了名的:武功高强、寡言和把太子奉若神明的恭敬与忠心。
他竟然这样随便地与太子讲话,皇帝诧异地盯着他直看。
苍恕置若罔闻,问道:“二皇子,你当真不知?”
“当真不知!”皇帝咬牙切齿,“而且,朕如今已当了帝王了!”
苍恕平静道:“当不长久。”
他说这话时,那语气仿佛在说“太阳晚上会落下”,好像这是世间最理所当然的平常事情,他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顺口一说罢了。
身份尊贵、容貌出众的太子,从来都不屑他这个庶弟,太子大势已去之后,他还没来得及加以折辱,太子便干脆利落地死了,气得他暴跳如雷,没有想到更加呕血的还在后面——这太子根本就是假死,如今得了奇遇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