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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暧给侍卫护送在前,陶宴缓步相随,赵吉骑着马插过来,将他马步压住,远远同云暧隔开,并肩贴上,叫道:
“陶大人。”
赵吉一向同自己过不去,陶宴却无意同他为敌,完全不记仇,见面辙笑脸相迎:“赵将军有事?”
“陛下大概是不了解你,不知道你是个什么货色,要么就是给你勾引的糊涂了脑袋。”赵吉很冷淡,没有跟他客气的意思,“姓赵的我却清楚的很,陶大人得意之外可还需得留心,别露了马脚,给我抓到了什么把柄才好。”
陶宴道:“恕在下愚钝,听不懂赵将军的意思,赵将军若有话,自可亲自同陛下说,或者呈奏章上疏。”
赵吉嗤道:“陛下那里,我不是不敢么,陶大人现在是什么身份,陛下信宠,靖国公都抬举,这等身份,岂是我赵吉能出口议论的,不过走着瞧罢了。”
陶宴道:“赵将军太言重了些。”
赵吉笑:“但愿是我赵某人言重。”
说罢调转马头,追云暧去了。
刘虞出镇北州,此事引得天下震动,刘虞到了连州大开幕府,张示布告大辟人才,四方贵姓,英俊年少纷纷慕名往就。除了鲜侑,荆州辜辛,楚州藤公佐,河南孟琅,阮元诸人,都是天下知名的人物,皆出关往西依附,一时之间宾客盈座,竟然比洛阳朝廷还热闹。云暧震惊了,知道刘虞此人不能小视,但这一出山,其轰动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云暧突然有些后悔了。
给刘虞这么大的权力让他去北征,经营北州,很可能是在放狼驱虎。
这个人能量太大,一旦得了势,恐怕连刘静都制不住。
朝廷原本计划支持北征的兵力,物力,到此时云暧默默的按下,绝口不提了,刘静,包括整个洛阳朝廷,也都沉默的支持了皇帝此举。然而刘虞仿佛是也预料到朝廷的意思,也只假装不知连问都没问。在连州声势浩大的招募流民,募兵屯田。
于是北征之事,一拖再拖,久久未行。
鲜侑有信过来,也叙些闲事,别无多话。
陶宴升任中书令,是云暧的意思,也是得到了刘静支持的。
刘静敢给陶宴当这个官,自然是自信不论皇帝派谁当那个官,他都有能力继续控制对方。包括陶宴陶大人。
他能随时把陶大人捧上去,也能随时把陶大人撸下来。
在听话好使的条件下,他是愿意捧一捧陶宴的,尽管陶宴屡次得罪他,并且打心眼里执意跟他作对。
但刘静似乎不放在心上。
陶宴又得出入延春殿,甚至连人都住在宫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孙秀
云暧一封封翻着奏章,翻一封丢一封。
“这几日怎么全是吏部的折子?”
“六镇兵民又在闹事!”
“平城又怎么了!”
将手里的奏章往陶宴怀里一丢:“那帮孙子又在吏部吵吵去了……”
云暧头痛不已,见着吏部二字就三天不想吃饭,十封折子有七封是有关吏部的,全在弹劾尚书王勤,云暧捂着胸口夸张道:“不行了,堵死了,快给接我口气。”
陶宴拍了拍他后背,捧了茶给他喂:“别看了,写的都一样。”
云暧使劲揉着额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替我传王勤过来。”
王勤传过来,云暧将折子丢给他:“王大人,朕每天看的告你状的折子叠起来都能当柴火烧了,你自己拿去看,拿去拿去,别往我这送了。”
王勤不看也知道写的什么,无奈道:
“陛下,这个臣也没有办法啊,吏部的名册已经堆成山了,天天都有人上臣那闹,个个都扯着嗓子的哭天喊地,一会家里没米下锅了一会孩子要吃奶,都在等着吏部派官拿俸禄,陛下你看臣上哪去找那么多官给派啊!”
云暧道:“有多少?”
王勤苦着脸:“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呢……”
云暧吐血,听着这数字就撑不住了,陶宴连忙又给他拍胸口:“陛下,陛下,别急。”
云暧又支撑着活过来:“拿来给我看看。”
王勤连忙让人去吏部搬名册,云暧望着那密密麻麻的名字化作人山人海的等待政府安排工作的贵族待业青年,拍了桌子大怒:“胡说!你当朕好糊弄是不是?哪里又多出来的这么多!”
皇帝装傻,王勤尴尬道:“这个还是少的,只是年纪在二十岁以上,到了明年春,又得多出上千,这帮子人届时又要上吏部来闹。”
云暧不满哼道:“往年怎么没事?”
王勤道:“往年也有,年年都闹,陛下,这些人头都是一年一年一代一代攒下来的,没法子办呢,历来都是拖着,今年因为陛下从北府军提拔了不少人上来,这些贵姓子弟不满,于是才闹的厉害了些……”
云暧又恼了:“少胡扯!关北府军什么事?”
王勤道:“确实也不关北府军什么事……”
……就是眼红而已……
昔年平帝立国,为了争取鲜卑贵族大姓的支持,下旨,穆、陆、贺、刘、楼、于、嵇、尉八姓,同汉族头等门阀崔、卢、郑、王四大姓门第相当,不得授以卑官。这张没本的欠条打的好啊,这帮子贵族大姓爷爷生儿子,儿子生孙子,又没有计划生育,于是一代累一代,数量滚雪球一般惊人的膨胀起来了,现在这帮官N代成千上万伸手要利息了,没有工作,先帝爷说了,他们的工作就是当官,而且还必须当大官……
特么开玩笑呢!朝廷就这么大,哪里有那么多官还是大官给你当?
这些贵族官N代就跟茅坑里的蛆一样恶心,云暧恨不得全一笤帚扫吧扫吧全倒垃圾坑里去,偏偏这帮子人都不安生,天天拿着先皇的圣旨嚷嚷朝廷,大庆朝廷增设了无数的散官试图安置这帮子人,但时间久了也耗不起,这帮子人太多了,朝廷哪有那么多俸禄给他们白吃?
国库都给吃空了!这帮耗子!
皇帝道:“大活人没手没脚吗?让他们都种地去。”
下旨裁撤冗官,各位该干嘛干嘛去,别想着吃朝廷的闲饭,一通撸下来,惨嚎一片……
这才是官N代闹事的原因。
王勤显然不敢触皇帝的逆鳞说真话的。
官N代接受不了被朝廷赶去种地的命运,仅此而已。
这个庞大臃肿的贵族官僚集团利益相关,上下一心连成一片,不是一家一姓,不是一人两人,而是所有大庆的贵姓,平帝当年的承诺,要就这么废了?说好的只要我是我爹生的就给我官当,哥们长到二十岁就等着呢,你突然叫我去种地?笑话,哪有那么容易的事。
只要是贵族集团的一员,就谁也不会答应!
王勤唯唯一番退下,云暧开始生闷气。
陶宴道:“吏部的法子,将贵族子弟入仕的年龄提高到二十岁,同时按年纪长幼依次授官,就这样,多少人等到八十岁都等不到出头那一天,但是总比没有指望强。”
云暧道:“你的意思是,收回圣旨,继续养着他们?”
陶宴摇头,始终是不赞成的,叹道:“臣恐怕这么下去得出事儿。”
云暧冷笑:“谁都知道圣旨是靖国公的意思,朕什么时候说过一句话了,让他们去跟刘静闹去。靖国公既然敢做,想必做好准备了。”
那圣旨还真不是云暧的意思,乃是刘静进行改革的试水之作。
云暧对刘静的折腾始终是持冷眼旁观的,陶宴说的对,随他去,看他能折腾到什么地步,惹出祸来,正好趁机收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