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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颤颤巍巍走了。

我站在海棠树下发了片刻呆,不知何时风起,三两点清淡的花瓣飘落阶前。

午后阳光正好,我闲转至星沉平日常常栖身的大树下,抬头果然看到亭亭如盖的绿荫间,垂下几缕淡青色的衣袍。

“师兄……”

我小声唤他,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回应。

“师兄……”

我又小声唤他,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他回应。

想是这厮惬意的睡着了。

我腾踩上一朵小云飘至他身边,见他仰头躺在一根平整粗实的树杈上,阖目而眠。

阳光从头顶浓密的碧叶间星星点点洒下,落在他轮廓清朗,眉目俊逸的脸上,投下浓淡相宜的阴影,我又凑得近些,见他修长眼尾微微翘起的睫毛尖儿上,沾着阳光金色的颗粒,甚是好看。

我心中暗想,原来这厮睡着了不欺负人时,瞧着还怪可爱的。

我盘腿坐在云头,瞧了他一会儿,揣着心头那丝困惑,渐渐朝他伸出了爪子。

昨日从叶师姐那里捞我出来的人,想必是他了……

昨日我蹭上的那个胸膛,想必也是他的了……

我那莫名其妙的心疼,也是被他抱了一路才有的……

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妖邪物件,能让人瞬间痛不欲生……

我摸上他搭在枝丫间的一只手,从手背摩挲到掌心,只觉这手冰冷修长,骨肉均停,十指相扣时手感最佳……

接着摸上他修长的手臂,只觉劲痩有力,难怪打起架来这般威猛……

我双手顺着他手臂游走到胸前,瞧他平日里苍白清瘦,这方胸膛摸上去却挺结实,一头撞将上去,不知是我疼还是他疼……

顺着他的胸膛一路向下摸到腰间,但觉精瘦有力,线条流畅……

听慢慢师姐讲,男子身上,最入眼的莫过公狗腰,名字虽听着不雅,待日后结了仙侣,实惠却细说不尽……

我虽不知有何实惠,却觉只养眼这一条,便是一宗大大的实惠。

我顺着那腰继续向下摸去……

忽觉一只冰凉的手扣在我腕子上,钳住了我一路向下的爪子……

我慌忙抬头,撞上一双沉若深潭的眸子,透过微垂的睫毛,正冷冷看着我。

完了完了,本想偷窥暗探这厮,却被抓个正着。

我强自镇定,讪笑着恭维:“师兄,好腰……好腰……”

星沉脸上却无甚表情,看不出究竟有几分怒意,这令我很是不安。

我惴惴与他相视良久,才见他动了动薄唇,低哑问出三个字:“找死吗……”

我一紧张,差点从云头上栽下去,慌乱间被他一把拎上了树杈,随手扔在了一旁。

我爬起挨着他坐了,只觉阳光细碎,绿意欣然,小风荡荡,果然惬意。

“师兄,这里当真是个好地方……”

我转头朝他赞叹,却瞧见他耳朵好似被火燎了,红得发亮。

“咦,师兄你耳朵怎么红了?”

我伸手去摸,却又被他一把扣住了腕子。

“做什么?”

他急道,这下不光耳朵红,连脸都气红了。

我瞧着他额角抽了两抽,心道不好不好,今日出门没有看黄历,诸事不顺,瞧这家伙给气的,怕不是要揍我一顿才能消火了。

好在我命中总能逢凶化吉,他抓着我腕子正要发作间,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呵斥:“星沉,你做什么?”

我二人齐齐寻声望去,见景旭师兄正疾步走向树下,手里拎着一堆大包小包,瞧他那一脸受惊的表情,好似他那宝贝弟弟又要杀人放火去了。

星沉被兄长吼得一愣,连忙松开我的手。

我揉了揉被他抓疼的腕子,心道好险好险,景旭师兄来得真是时候。

景旭师兄仰头朝星沉吼道:“还不快把她送下来,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让她爬树……”

星沉一头雾水看了看我,低头回他兄长:“午时刚过……”

景旭全无平日里斯文儒雅的翩翩风度,指着星沉训道:“臭小子,你先把她稳稳妥妥送下来,我再好生与你计较。”

星沉在景旭面前还算老实,携了我跃下树来,景旭一把将星沉拎开,上前对我颇为客气的说道:“浪然师妹,此事无论如何都是我这弟弟不懂分寸,眼下我母后卧病在床,无法亲自为你主持公道,我是他兄长,你二人的事由我全全做主便可。”

我与星沉茫然对望一眼,小心翼翼问道:“师兄……你要做什么主啊?”

景旭师兄哦了一声,颇有些歉意的说道:“是我唐突了,不知师妹父母亲长现在何处,我即刻与星沉前去提亲,与二老商议你们的婚事……”

我与星沉双双僵成两截遭了雷劈的木头。

“什……什……什么婚事?”

星沉半晌才结结巴巴问道。

我使劲点点头,表示同问。

景旭长叹一声,一言难尽看向我二人,“你们……你们……唉……”

他委实说不下去了,颇有几分歉色转向我道:“小师妹,劳烦你先回房休息片刻,我有些话要与他说。”

他边说边将手上的大包小包递给我,“这些都是些滋补的上品,你先用着,改日我再送来……我这弟弟虽脾气差了些,心肠却是不坏的,若他犯浑惹恼了师妹,还请师妹看在孩子的份上,保重身体,不要与他一般见识……”

我越听越是一头雾水,星沉那厮轻咳一声,替我接了那些补品,僵着一张脸命令我:“回房去。”

我巴不得从他魔爪下脱身,闻言二话不说,一溜烟跑了。

我坐在窗前偷偷望向对面房中,见他兄弟二人起初剑拔弩张,以为要打起来,结果星沉不知说了什么,景旭师兄便跌坐在椅子上,一脸震惊望着他。

待景旭师兄离开时,我出来与他相见,他脸上的表情窘迫至极,看我的眼前一言难尽,却再也不提什么婚事、孩子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夜里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总是放不下昨夜那莫名又骇人的痛楚,我翻来覆去到半夜,终于忍不住起身,蹑手蹑脚出得门来,悄悄摸进星沉房中。

他房里漆黑一片,我探头探脑推门进去,预备着若是碰到如梦也在,我便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里,明日打死也不认账。

本瓶子运气好的很,如梦这晚不在星沉房里,不知去哪里野了。

我摸到星沉床前,轻轻掀开帷幔,借着几缕月光看到他睡得正香,墨色长发散在枕上,玉色睡袍松散半敞,露出一片结实的胸膛。

我盯着他那胸膛怀疑良久,想一想昨日那古怪的痛苦,从我贴着他胸口时便渐渐有了……

那感觉着实令人费解,让我从早起之时纠结到现在,我壮起胆子爬上他的床榻,小心翼翼在他一侧躺了,然后一点点,一点点,慢慢把脸贴在了他胸膛上……

我闭上眼睛,静静等着……

等着等着,就睡了过去……

待到那彻骨的冷和疼将我紧紧包裹住时,我好似魇在了噩梦里,如何挣扎也醒不来了。

和昨日一样,我像一条冻僵的鱼,躺在冰冷的海底,艰难喘息,就在我觉得自己怕是要窒息而死时,稀奇的事情发生了,我眼前渐渐现出一处精致华美的琼楼玉宇。

再挣扎时,我竟可以爬起来,踉跄走上几步。

我便朝那琼楼玉宇走去,行得近了,见一个粉团般灵秀可爱的小男孩,着一身云纹青罗衫,爬了几级白玉阶梯便不肯走了,牵着一个烟罗绯纱的飘飘裙角,奶声奶气的撒娇:“娘亲,我走不动了。”

那裙摆飘然荡漾,一个美貌仙子蹲下来,伸出一根纤纤玉指在小男孩额头上轻轻点了点:“小懒虫,如何才行了这两步路,就不肯走了。”

小肉墩子只肯放赖,攀着那仙子的胳膊就往她怀里钻:“娘亲抱着走,抱着走。”

那仙子无奈,只好笑着将那粉嫩的小肉墩儿抱进怀里,她身后两排屏声敛气,恭敬侍立的仙娥,见状纷纷有些不安,站在右首位一个清丽无端,娇妍惊人的仙娥上前轻声道:“娘娘……”

那绯色罗裙的仙子说声:“无妨。”

窈窕身姿抱着一个小粉肉墩儿,沿着雕栏玉砌的石阶,一步步向那高耸入云,瑞霭缭绕的琼楼殿宇走去。

我心头被一团暖意包裹,无端觉得踏实和欢喜,仿佛那小肉墩子一颗溢满幸福的心,长在了我的身上……

我追在那一群翩翩而行的仙娥后面,走上白玉阶梯,走着走着眼前之景不知何时变作一片碧荷摇曳的池子,盈盈菡萏风前款款轻舞,池前站着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与那粉嫩小肉墩儿眉眼极为相像,却抽条了许多,仔细看的话,竟有几分星沉的影子……

那小少年在池前临风而立,手中小心翼翼捧着个什么东西,我凑近了看,是一条小灰蛇,蛇头上还长着一对奇怪的犄角。

“你叫乖乖,可好?”

小少年声音清脆悦耳,与他脸上明媚无防的笑容一样令人心中欢喜,那小蛇竟能听懂少年的话,欣然点头应允。

第23章 噩梦

我好似与那少年心意相通,他晴朗我便晴朗,他欢喜我便欢喜。

我站在一旁看他与那小蛇玩了好大一阵子,临走时依依不舍的和那小蛇说:“娘亲要我好生读书习武,不许我玩物丧志,你好生藏在这池子里,我明日还来找你玩,给你带好吃的。”

小蛇钻在水里,只露出长着一对犄角的小脑袋,乖乖朝星沉点了点头,眼巴巴看星沉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一间卧房里,嵌玉镂金的华丽轩窗半敞着,洒进半室幽幽月光,窗下设一个精致华贵的金丝楠木小香案,案上焚着一炉淡香……

我正好奇四下张望,忽觉房内那低垂的床幔里一阵簌簌响动,继而我的喉咙便好似被人死死掐住了一般,呼吸不得。

恐惧好似万丈巨涛灭顶而来,抓在我喉咙上那双无形的手颤抖着慢慢收紧,那床幔开始剧烈的抖动,我听到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哀叫:“娘亲,娘亲……不要……”

一阵阴冷的风透窗而来,床幔被风掀起一角,从那摇摆乱晃的缝隙间,我赫然看到一个女子正半跪在床上,双手死死掐着一个孩子……

我连滚带爬到床边,嘶声喊着:“你放开她,你在做什么……”

可我的声音,只有自己听得到……

那女人长发散乱,脸上已是涕泪滂沱,可她目光却那样狠绝,白皙手指紧紧嵌入孩子细嫩的脖颈间,手背上青筋暴突。

“娘……娘亲……”

那孩子脸色已成紫红,泪水顺着他秀气上扬的眼角流淌,“娘亲……”

少年声音嘶哑,渐渐挣扎不动……

我上去用尽力气推那女人,她却丝毫感觉不到,我便回身使劲拍打那少年:“醒醒,你醒醒,你不要死……”

少年静静躺在那里,双眼紧闭,只有眼泪止不住的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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