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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我们谁都没想到,宁王会突然出现。”温仲宣摸摸下巴,“都说宁王在凤阳溺水而亡,可陛下还偏要立宁王为太子,大家都在想,陛下是不是精神不大好,也可能是单纯为了抚慰自己的心。”
温鸾着急道:“宁王进宫了?”
温仲宣点头。
他没亲眼见到宁王进宫,却也从送他回来的那些人口中,知道了当时的情景。
禹王逼到了圣上面前,圣上不愿下诏,禹王只差动手,就能真正弑君夺位。正是时,宁王带着黑压压的军队冲到了殿前。
温仲宣说得激动,不过到底也是从旁人嘴里听来的消息,说了几句之后,有些不知该怎么继续了。
好在温鸾也知道情况,没有追着问。
“你们既然能被送出宫,宫里应该已经太平了吧?”
“还不好说。”温仲宣如实道,“禹王虽然抓着了,但听说,又逃了。”
“怎么还能又逃了?”
“宁王手底下出了叛徒,抓到禹王后故意把人放跑了。”
谁都不是傻子。宁王早就防了一手,所以得知禹王逃跑,立即带了人前去追捕。皇城司的人更是全部出动,只为了严守死防,将禹王及其党羽围困在永安附近,绝不给他逃之夭夭的机会。
末了,温仲宣提了一嘴顾溪亭。
“你那表哥一马当先护卫在宁王身边,连杀数人。我见他时,浑身如着血衣,精神看着极好,想来是没有受伤,身上那些都是旁人的血。对了,听说他和宁王一道去追禹王了,有他这个杀神在,禹王就是不死在外面,等抓回天牢,也得被他撕下一层皮来。”
温鸾才不会去管那些谋反之人的生死,听到顾溪亭安好的消息,她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嘴里念了几声“菩萨保佑”。
念完她抬起眼,就瞧见自家阿兄神情古怪地盯着自己。
半晌,他撇撇嘴:“妹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阿兄我被困在宫里受了那么多委屈,你都不心疼心疼我。你这还没嫁出去呢,要是嫁了岂不是……唔……”
没说完的话,被温鸾一个果子堵在了嘴里。
瞧着自家妹妹瞪圆了好看的眼睛,他哼哼两声,咬下果子,酸得腮帮子发疼。
看样子,他得赶紧找个媳妇来疼疼自己了。
与此同时,永安城外,官道自禹王起事就已封闭。起初是禹王自己人看守各处,之后则被宁王的人取而代之。
禹王虽逃出宫去,可想逃离永安城,逃到岭南,怕是要越过重重关卡。
他到底在城中藏有人手,狼狈地逃出城后,果断骑上早已备好的马匹。
他骑着马逃了没几里地,忽然右眼跳了跳,还未四顾查看,嗖,一支箭擦着他的脖颈飞过,穿透了护卫在他前面的骑兵的身体。
那骑兵年纪不大,一箭当胸,尚来不及呼痛,就整个人僵硬地从马背上翻了下来,倒地时年轻的面庞上还带着惊愕之色。
飞箭来得突然,骑兵一倒,他的坐骑就撒开蹄子跑了。禹王不敢停下,狠着心肠从骑兵的身上踩踏过去。
马蹄极重,寻常人避之不及,死人却是避不开的。
那一蹄子下去,骑兵口中涌出血水,甚至还能让人清楚地听到胸骨被踩到断裂的声音。
马蹄踉跄,差点把禹王从马背上摔下来。
紧接着,一箭飞来。
这一次,有提防的骑兵呼喊了一声“保护王爷”。
喊声刚落,就见一阵箭雨从四面八方袭来,防不胜防。
自宁王出现后,禹王手下的军队便已军心涣散。
人人都想争一个名夺一个利,可那是因为宁王已死,余下的皇子们不是年幼无知,就是无才无德,是以他们才投靠禹王,听从禹王,希望禹王得势。
但已死的宁王“死而复生”,本该被围困在宫中的皇城司使穷追不舍,追随禹王的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
死的死,逃的逃,更多的是眼见不敌,丢盔弃甲,跪地投降。
这会儿护卫在禹王身边的,都是跟随了他多年的亲卫。箭雨袭来,亲卫们避之不及,当下就倒了一片。
受惊的马连踢带踹,不少明明没有受伤的亲卫此时都从马背上倒了下来,结结实实被踹了一两脚,血吐了一地。
禹王扭头去看。
顾溪亭立于马上,搭弓拉弦,神情冷凝:“禹王!”
他松手,箭枝破空而起。
禹王当下伏下身子,作势要避开飞箭,那箭却狠狠插进了他的臂膀。
亲卫脸色一变:“王爷!”
“禹王,你该收手了。”
顾溪亭的声音稳稳传来,“禹王,你此刻收手与我回宫,陛下兴许还能看在手足之情上,留王爷你一条命。”
禹王捂着臂膀,咬牙想要驱马,顾溪亭却又射了一箭。这一次,射中了他的另一条胳膊。
两臂一伤,禹王直接翻下了马背。
亲卫怒目圆睁,当即勒马停下,想要救起禹王。手才伸到马下,身后马蹄急踏,银光一闪,一条胳膊血淋淋地落到了地上。
禹王仰面躺着,胳膊就砸在了他的身上,血水溅到脸上,腥臭滚烫。
“禹王。”
顾溪亭走到近前,低下头,“王爷,你该认输了。”
“你们什么时候设下的局?”禹王疼得满头是汗,目中写满了怀疑和讥讽,“宁王,其实一直没有出事对不对?”
顾溪亭:“如你所言。”
他微微侧着身,正好可以让禹王看到他身后,领着人慢慢走近的宁王。
第148章 、〔一四八〕夜宿
更夫颤颤巍巍地敲响了三更天的梆子。
温鸾却依旧了无睡意,?坐在窗边摇着扇子望天发呆。
没有雨的夜空,繁星浩渺,皓月高悬,?一切都平静地不像才刚刚发生过逼宫那样大的事情。
长房和四房还被关着,每日只送去一餐,饿不死,却也肯定吃不饱,省得他们闹腾。
可到底还是有点力气的,这会儿整个顾府都安静了下来,就还能让人听到一些从那边传来的呼救声。
只不过,?没人会这时候去救他们。
府里的下人都知道,要关他们的是三郎,三郎还要回来审问的。
睡意渐渐有些涌起,?眼皮略略发沉,温鸾打了个哈欠,?正想起身回屋,就听见院子外一阵吵杂,隐隐有雀跃的呼声。
不多会儿,?木香提着裙摆跑了过来:“八娘,八娘,?三郎回来了?”
温鸾一愣:“怎的这个时候才回来?”
三更天了,人才回府,?可不是再过一两个时辰,?就又得进宫去?
木香后知后觉:“兴许、兴许宫里的事已经全部了了呢?”
温鸾哭笑不得:“算了,?不管是了还是没了。表哥这时候回来,要么去见祖母,要么就该回吴霜院。你去前头看看,?若是一时半会不睡,就让厨房备些点心。”
木香低声应是。
温鸾望了望她提灯远去的身影,抬手关上窗,总算是放下心,能好好睡上一觉了。
温鸾睡得不沉。
昏昏沉沉的时候,窗棂外突然传来“嗒、嗒”的响声。
她一下清醒过来,攥紧了胸前的被子,一双眼紧紧盯着窗户。
因为禹王的事,顾府的护卫加强了许多,论理不该有贼人这时候还敢来作乱。可夜半窗外的声响实在听着不正常。
她屏住呼吸,只听见声音一下接了一下,之后沉默下来。可不等她稍稍松一口气,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窗子内侧的栓子被什么东西轻轻一勾,直接往边上勾开了。
温鸾慢慢坐起身,缩进床角。
就看见隔着轻纱幔帐外,一个黑色的矫健身影动作干脆利落地从窗外翻了进来。
屋里的烛灯在她上榻前就已经熄灭了,那道身影如果不是外头照进的月光,压根看不清。
那人似乎在窗边停了停,然后一步步地走过来,身形宽阔,不像寻常小贼那样瘦削矮小,走路的姿态更不显畏缩。
一直到那人走到床边,伸手轻轻撩开了幔帐,温鸾终于对上了一双在稀疏月光下仍旧显得黝黑深邃的眼。
温鸾一瞬间嗓子干透,张了张嘴,却出不了任何声音。
顾溪亭压根没料到他的阿软这个时候竟还醒着。
他从宫里回来的太晚,宁王邀他去王府借宿一晚,等天亮了再回府,省得让一家子醒来嘘寒问暖。
他心里一方面不愿家人操劳,一方面却还牢牢挂念着心上人。
就好像久旱逢甘露,总盼着多一些再多一些。他也想多看一眼再看一眼。
抱一抱,亲一亲都可以丢在一旁。
他就是想……看看她。
“怎么还没睡?是被我吓着了?”
顾溪亭说着,伸手要去摸桌上的烛灯,呆坐在床角的女孩突然跳下床,乳燕投林般扑进他的怀里。
她动作太快,虽然瘦小,可猛一下仍有不少力气。
顾溪亭被撞得差点撞上身后的桌子,堪堪站稳脚,正要笑,就听见怀里呜咽的声音。
“表哥……表哥……”
她喃喃喊着表哥,除此之外,什么话都没有。
顾溪亭叹了口气,把温鸾的头摁在自己怀里,紧紧抱住:“嗯,我在了。”
他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那天见面,时隔好久,他想说的很多,想做的也很多,但是没有时间,想着一切事了,他就回来把在凤阳日思夜想的那些话都告诉她。
可现在,听到她哭泣的声音,再多的话都散了。
顾溪亭扯了扯嘴角,低头认错:“我该早些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