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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孩子受到惊吓,一开始怎么也不肯睡,还是温鸾躺在兄妹俩中间,轻着声音给哼歌,这才把他俩哄睡。
她想下床去陪陪李老夫人,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兄妹俩攥着她的衣角睡着了,攥得用力,她动作大些,说不定又要惊醒。
她没法,只好稍稍坐起,靠在床头,哭笑不得地捋了捋两个孩子睡得杂乱的头发。
瑞香松香端了小厨房刚做好的吃食进屋,瞧见这副模样,提了一晚上的心这才得到一丝松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轻轻笑出声音来。
“八娘吃点东西。”松香端了一只小盏送到床边,怕碰着孩子,舀上一勺吹了吹,然后伸长胳膊递到温鸾嘴边,“折腾了一晚上,老夫人特地吩咐厨房给八娘做盏鸡蛋羹,好克化。”
“祖母睡了么?”
温鸾咽下一口鸡蛋羹,不忘问一句老夫人。
她跟着青萤回松柏堂,原该是去看老夫人的,偏两个孩子有些不好,只好等孩子睡了晚些再过去。
可结果是没法动了,心底就生出了愧疚。
瑞香刚从李老夫人那回来,闻声答道:“白妈妈正给老夫人捏脚,捏舒服了很快就能睡过去。一觉睡醒,天亮了,想来外头那些事也能结束了。”
温鸾点头。
一盏鸡蛋羹下肚,两个小的都不见醒。温鸾稍稍松了口气,擦过嘴,道:“让木香仔细些祖母的院子,若是有什么事,先不用来过问,直接解决了。”
松香应是。
“再找些人手,加紧巡逻,如果发现不对劲的,立即禀报。二房三房那边看顾着些,别让人去惊扰了他们。长房不许任何人靠近,大表哥夫妇俩……如果有不对劲的地方,抓起来,跟大舅舅他们丢到一处。”
“四房那边……盯紧了。如果他们的人敢跑出去,不管是为了什么,都抓回来关起来,一切等表哥回来再做处置。”
布置完这些,两个孩子已经睡得发出了小小的呼噜声。温鸾靠在床头,闭了闭眼:“你们都先去休息吧……”
瑞香不肯:“我陪着八娘。”
温鸾缓缓转过头看她:“你陪着我能做什么?回去休息,后面还有得忙呢。”
温鸾说着就要笑,本该在老夫人身边伺候的清羽却突然径直从外头奔来。论性子,青羽是个藏不住事的,这会儿脸色煞白,分明是遇见了什么吓人的事情。
她奔进门,当下顾不得什么礼数,直接跪了下来:“后门……后门来了人……”
“什么人?”温鸾诧异。
青羽吓得直打哆嗦,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是、是禹王、禹王世子!”
她话没说完时,温鸾差点从床上跳起来,等听明白是禹王世子,这才不自觉地舒了口气。旋即,温鸾又拧了眉头:“只有世子一人?”
“世子好像、好像还抱着一个人……”
抱着的人,还能是谁!
温鸾噌得起身,两个孩子自然而然地被惊醒,睁大了眼。温鸾心头一软,摸摸两张小脸:“阿姐去接人,马上就回来陪你们好不好?”
小二娘扁扁嘴就要哭,小大郎忙搂住妹妹,冲着温鸾点头。
温鸾心疼不已,只能加快脚步去青羽说的地方。
那毕竟是禹王的长子,虽然是个痴傻的,可青羽还是不敢就这么把人放进来。温鸾到时,门紧紧关着,平日里负责看后门的门房神情紧张地抓着一根手臂粗的棍子,生怕门外的人突然冲撞进来。
温鸾低声安抚两句,抬手慢慢打开了门。
门外。
胖乎乎的世子裹着一身并不合时宜的宽大裘衣,可怜巴巴地蹲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门一开,他就转过头来,饶是如此,温鸾还是一眼就看到他的背上还背了一个不合身份的竹篓。竹篓里,小小的孩子含着手指,睡得香甜。
而他阿爹的胸口,还用裘衣紧紧搂着一个人。
温鸾喉头一哽,伸手去摸。世子下意识想要避开,身子顿了顿,配合地把裘衣松开些,露出了怀里脸色发白的九娘。
“八妹妹……”他笨拙地开口,双臂却还是紧紧搂着妻子,不知愁苦的脸上写满了难过,“九娘睡着了……睡了好几天……我心里难受……八妹妹……你帮帮她……”
夜黑如墨,青羽手里提着的灯打在九娘的脸上,任谁都看得出她不对劲。
温鸾伸手探了探,毫不掩饰地放松了下来。
还活着,活着就好。
把夫妻俩带进门,温鸾当下就让人去外头请大夫。留下护卫的兵卒见一院子的女眷,立即自告奋勇。温鸾叮嘱几句当心,这边把人带进了重露斋里。
孩子没有奶娘照顾,总让世子背着也不像话,温鸾想也不想抱着孩子去了兄妹俩那屋。
一直乖巧等着她回来的兄妹俩,见抱回了一个小小的娃娃,立即聪明地让出了中间的位置。温鸾亲亲他俩,又留下松香在屋里照看,这才去到自己屋。
九娘躺在她的床上,世子浑身狼狈,却还是一步也不肯挪地守在床边,一双眼睛牢牢黏在妻子的身上。
“九娘是什么时候开始睡的?”温鸾问。
“一、二、三……”世子扳着手指,费力地数数,可数了几次,都有些数不下去,最后只能哭丧着脸,“我、我算不清了。她吃了点心,吃了茶,然后就突然倒在我身上,父王、父王说九娘是累了,所以睡着了。”
他低着头,想哭又不知为什么擦了擦眼睛,“我喊了好久,她一直不醒。父王突然说要送我们去岭南,说九娘是生病了,岭南有大夫能治病。我抱着九娘,带着焕儿,我坐在马车里好害怕。然后……然后车夫说他要拉尿,我就、我就跑了。”
世子说得有些混乱,温鸾大致还是听懂了他的意思,心下越发确定九娘这是被喂了药。
不用猜也知道,是禹王。
城里乱成一片,温鸾本没打算大夫能很快被请回来。那自告奋勇出去请大夫的兵卒却是有个厉害的,不光请回了大夫,还请的是凑巧没进宫,被人围在府里战战兢兢了几个时辰,刚刚得救的韩医官。
韩医官一眼瞧见禹王世子,下意识转身就要逃。还是守在门外的兵卒和后来赶到的木香反应快,一把把人拦了下来。
韩医官擦了把汗,老老实实给九娘切脉。
切了右手,切左手,切完又换回去。
良久,他才收回手,瞧见世子忙不迭拿帕子给九娘擦手腕,韩医官眼角一抽,道:“世子妃这是中毒了,不解毒的话人就只能一直睡下去。虽然不伤人性命,但还是有些霸道。”
他挥笔开了道方子,“毒能解,人也能醒过来。不过……”
他偷偷瞥一眼世子,后者只顾得上妻子,没听到这边的话。韩医官挥笔,在另一张纸上写下几个字。
影响寿数。
温鸾沉默,看看床上的九娘和靠在床边像只弃犬的世子,缓缓垂下了眼帘。
活着就好。
重露斋里为着九娘的事忙活到天亮。一直到老夫人醒了,温鸾这才派人分别给老夫人和四房送了消息,却是说什么都不准四房的人往松柏堂来。
听说顾洗和叶氏非但没有心疼女儿,反而怨恨女儿这时候回到顾家,分明是要招惹禹王不快。
温鸾气坏了,当即就嘱咐下人不准往四房送任何吃食,还封了四房的小厨房,不光没得吃还没得热水用。
做完这些,下人来报,小温大人到了。
不光是到了,还是被人从宫里抬出来的。
第147章 、〔一四七〕穷追
温仲宣是被人从宫里抬回来的。
人人都说,?温家叔侄俩都是端方君子,如松如柏。温伯仁的情形现下不知,温仲宣倒是浑身狼狈不堪,?面颊凹进,嘴唇发白,胡子拉碴,像是在宫里受尽了折磨。
通平巷没有主事的人,他被直接抬回了顾府。
温鸾心里记挂着阿兄,见人被抬回来,立即扑了上去。
温仲宣人醒着,?精神也不错,温鸾问清了才知道,他在宫里没受什么折磨,?只是受到惊吓,走不动路,?他那未来妹夫大手一挥,直接就找人把他抬回来了。
李老夫人闻言一时怔愣,随后哭笑不得地骂了句“那浑小子”。
白妈妈叫了人伺候温仲宣梳洗,?又煮了吃食,等人终于有了力气能走的动路了,?这才领着他到松柏堂。
老夫人屏退了一干丫鬟婆子,好叫兄妹俩能好好说上话。
到底是已经吃饱喝足的人,?温仲宣摸着已经光溜溜的下巴,?不适应地从几天前的事开始慢吞吞说了起来。
几天前,?圣上突然把礼部和翰林院的人召进宫中。正如所有人猜测的那样,圣上召见他们,是为了册立宁王为太子一事。这事虽早已有了猜测,?但圣上并没有召见内阁,就突然命礼部和翰林院为册立太子做准备,实在出人意料。
毕竟,宁王明明已经死在了凤阳。
立一个死人为太子,叫人摸不着头脑。
似乎是为了避免消息外露,他们所有人都被留在宫中,不许在事情结束前各自回府。于是那几日,一日三餐俱是在宫中度过。
温仲宣以为再过个三年日就能直接回通平巷了,甚至还想好要拉上八娘去酒楼叫上一桌席面,痛痛快快吃一顿。
结果,不等他们出宫,宫里先出事了——禁军突然叛变,并将整个皇宫都围了起来。
温仲宣一听到这消息,就知道是禹王按奈不住,起兵造反了。
禁军是圣上的人,可禁军还是反了,足以说明禹王的人早已渗透进皇城各处。
礼部和翰林院的都是文官,文官在这种时候派不上多大的用场,因此禹王的人只将他们齐齐拘禁在宫中,不放任何人离开。
负责看管他们的是废太子身边曾经十分得力的一个东宫属官,废太子成皇子后,此人就投靠了禹王。靠着出卖废太子,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成了禹王手底下十分看重的一个人。
这人自称自己很快就能成为禹王心腹,因此多有嚣张自得。从他嘴里,翰林院的人不声不响打探到了不少消息。
譬如,禹王的人不光将皇宫团团围住,还去围了城中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府院。
譬如,禹王让禹王妃亲自端了鸩酒,带着人一道去秋深院,赐死废太子及其女眷子嗣。
譬如,禹王可没用什么“清君侧”的借口,他就是堂堂正正的兵谏圣上,逼宫自立而已。
温鸾听着听着,“啊”了一声。
她到底不懂朝政,就算想过很多,猜测过很多,也没料到禹王这次起兵的理由,竟然就这么直白赤.裸地表露了出来。
兵谏圣上,逼宫自立。
“禹王,是不怕自己留下恶名了么?”
“那都是身前身后名,对禹王而言,没什么可在意的。”温仲宣道,“只要登上了那个位置,有什么是不能改写的。就是史官执笔不肯写上好听的,不肯叫后人知道他是造反逼宫得来的位置,他也能杀一个,换一个,直换到他心满意足的能替他做事的人为止。”
禹王的确不在意这些,所以他杀了宫中胆敢反抗的人,直逼着要圣上写下诏书。
温仲宣等人被困宫中,听着外面的厮杀声,提心吊胆的,谁也不敢冲杀出去。偏偏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爆炸的声音。
“火药的气味,哪里都挡不住。我们被关着,也能闻到那气味,刺鼻得很。大家都在猜,是谁的人搬出了火药在用。”
如果是禹王,指不定圣上就要驾崩了。
如果不是,那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