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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会结束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十点,宋绫还要到城郊去,郑维仪就送她一程。
之前载过郑维仪的那辆面包车似乎是出了一点毛病,所以宋绫今天才无法自己开车出来。听她描述,那车差不多三五天就要修理一回,郑维仪回想了一下它不可名状的形态,认为宋绫再这样磕磕绊绊地驾驶下去非常危险。
宋绫不以为然:“不要紧,我心里有数。”
郑维仪似乎并不赞同,但宋绫已经自作主张地结束了这个话题,她问他住的离这里远不远,毕竟时间不早,从郊区折回市里还要挺长一段路。
“没事,我暂时还不回去,外面有点事情没做完,”郑维仪说了他要去的地址,“就在你上次遇见我的地方,所以我们是顺路的。”
宋绫闻言惊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
“怎么了?”
“没想到你这个点还要去干活,”宋绫若有所思,“为什么你这样的人还要上班,难道不应该雇上二百个助理替你做?”
郑维仪被她逗笑了:“这么晚了,你不是也要再跑一趟郊区?”
“我是没有办法,”宋绫答,“我那个同事不会骑电动车,我得把她带回家。”
她和玉禾真一共有两辆交通工具,这样那辆破车出毛病的时候也不至于寸步难行,然而玉禾真不只是没有驾照,她是连自行车也不会骑,要从她们合伙的那个小园子和两人的公寓之间往返,只能靠宋绫给她当司机。
他们越往市郊走,路上的车流就逐渐稀少起来,显得街道越发开阔空荡。路灯昏暗,照出了沿街稀稀拉拉的几家店铺,大都挂着五颜六色的蔬菜基地或者农家乐的招牌。其中一家的门面格外素净,窄窄的门脸上只有“一枝园艺”四个字,字体虬劲刚健,似乎宗的还是魏楷。
这块木制横匾下面停着一辆圆头圆脑的小电动车,车旁就站着一个女孩子,正在眼巴巴地朝这边张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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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维仪在玉禾真的面前停了车,宋绫也开门下去站在了她面前,但玉禾真还是一眼不眨地往车里看。郑维仪迎着她那过于热烈的目光礼貌地一笑,向两人道了再见,直到宋绫跨上电动车戴好了头盔,玉禾真仍然站在原地没动。
宋绫回过头去看她,问她怎么了,玉禾真才小声讲出了自己的新发现:“那个送你过来的人是alpha,你知道吗?”
能分化出第二性别的人都多长了一个神秘的腺体,由那个腺体分泌的性信息素可以被另一个隐藏在鼻腔前部的器官感知,所以他们能够通过“嗅觉”来认识彼此。当然,beta身上不存在这一套系统,也就没有这种特异功能。
宋绫点了点头,有点好奇:“你能感觉出来?”
“是啊,”玉禾真在凉丝丝的夜风中吸了一下鼻子,“他闻起来有一点特别。”
宋绫问:“怎么特别?”
玉禾真犹豫:“这个我也说不清楚。”
“alpha……都不喜欢同类的气味,但是我觉得他不讨厌,”玉禾真坐在宋绫身后,思索着环住了她的腰,“你记不记得老陈带我们去他朋友的林场玩过,那边半座山种的都是雪松和侧柏?——他闻起来有点像那个林子里的味道。”
这是大三的暑假的事,那地方的树都养得很好,或许有点太好了,树高看着都有十五米往上,不知道是不是卖不出去全砸手里了,所以才只好这么一直养着——人走在里面只能看到波涛汹涌的、浓郁的灰绿色,山上刚下过几场阵雨,厚厚一层松针浸满了雨水,海绵一样吸收了他们的脚步声,所有人同时默契地停止了交谈,那五分钟里仿佛天地都沉默,只有头顶偶尔远远传下来隐约的鸟鸣。
宋绫记得那座山上的空气,安静、清澈、含着薄薄的水雾,郑维仪闻起来是这样的吗?
这个问题她是无法证实了,宋绫突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那你是什么味道?”
其实她问得有点冒犯,不过玉禾真从来也不计较,只是答得很不好意思:“我自己感觉不出来,不过听别人说我、我有一股甜味儿。”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宋绫嗯了一声:“不错,和你这个人还挺配。”
宋绫说完就感觉背后一晃,是玉禾真用脑袋抵着她在摇头。
“怎么了?”宋绫问她,“甜不好吗?”
玉禾真听起来有点沮丧;“不好。”
“你不知道,别的alpha闻起来都很凶的,”她闷闷道,“就是要又冲又呛人才算厉害。”
“是吗?听你的意思刚才那个人也不是这样的。”
“所以我说他特别嘛。”
“那个人到底是谁呀?”玉禾真凑到宋绫耳边嘀咕,“你是在和他谈恋爱吗?——我觉得可以哦,他应该是个蛮好的人。”
玉禾真说这话是不具有参考价值的,她有一双是非不分的慧眼,看谁都是好人,宋绫不为所动地任她念叨,只答了一句:“我不谈恋爱。”
宋立成告诉她的关于郑维仪的信息宋绫都还记得,现在他在她心里的形象又清晰了一些,显然他是一个衣冠楚楚、开着看上去就非常贵的车,而且业余爱好是听交响乐的人。
有时候宋绫出去送货也会路过市中心的奢侈品商店,那些店铺都有硕大且华丽的橱窗,里面盛住了同样华丽的商品和顾客,这些事物整个就是一大块切工精巧的钻石,一刻不停地向外辐射灼灼的光芒。
在宋绫看来音乐会前排的位置、昂贵的衣服和汽车就如同它们的拥有者一样,也属于那块大钻石的一部分,而且是相当晶莹璀璨的一部分,不过这显然都和她没有多少关系。
没有关系,但宋绫也很愿意欣赏一番,就像她路过奢侈品商店时也会瞟一眼,这种心情类似于欣赏一些瑰丽而奇异的热带植物——的确很美,在她手上也的确养不活,所以在远处看看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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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腾出时间来赴下周和宋绫的约,郑维仪已经连着加了几天班。
之前他在国外读书的时候选的专业比较辛苦,经常是不得不通宵,好在他也是天生的不需要多少睡眠,在熬夜这方面可以算颇有天赋。起初方特助还会提醒他注意休息,近两年也不说了,可能是发现了郑维仪这样异于常人的体质,或者是知道了她自己说这些话也没什么意义。
总是有那么多事情要做,这是她不能改变的事实。谢兰映不可能舍得把集团全部交到郑维仪手里,董事会的几个老头子也早看出了他这个意思,全都千方百计地要趁乱从崇达这具庞然大物身上多割几块肉。郑维仪想做成一件事处处掣肘,不得不费些额外的力气。
方谨很清楚,其中最为难郑维仪的一个就是谢兰昭。谢家这位二爷回国后似乎一直在暗中四处收拢谢氏的股份,如今谢兰昭野心勃勃,对郑维仪这个外甥并未存有几分亲情,差不多是众人皆知的秘密。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局面似乎得到了谢兰映默许,方谨猜他大概是看郑维仪有时候不够听话,所以偶尔还要借谢兰昭的手给他一点教训。
今天郑维仪也在办公室里待到了很晚,谢兰昭带着一身酒气进来的时候他还没有走。郑维仪不会要求下属陪他一起熬,所以此时整栋楼大概都不剩几个人,他就自己站起来给谢兰昭倒了一杯茶。
两人和和气气地讲了几句公事,谢兰昭看了看郑维仪面前的一堆文件,说他这两天太辛苦,最好是找时间放松一下。
“刚才酒会上徐家几个小辈都在,你们年轻人怎么不一起玩玩?”
那杯茶谢兰昭始终没碰过,已经在他手边渐渐冷下去。郑维仪附和着说可惜,他腾不出时间:“今天确实去不了,或许下次吧。”
“不能去还是不想去?”谢兰昭向他一笑,笑容里隐含着让人不快的意味,“听说徐小姐最近对你很不满意呢,应该抓紧机会去献献殷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