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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桑跟宋旸谷两个人的话并不是很多,两个人很少问吃什么喝什么这些话,他晚上饿了就会自己吃东西,是的,他半夜会起来吃东西,看着人不是很胖,甚至瘦弱,但是很饿。
扶桑也恰好也有这样的习惯,晚上六七点吃晚饭的话,她到了十一点十二点的时候,也到点吃东西了,桌子上有许老官拿来装点门面的点心。
说是点心,其实就是年糕,还有一碟子白糖。
宋旸谷就着白水吃,自己也不吭声。
吃了没一会儿,扶桑也饿了,各自一直在忙各自的,扶桑就喜欢盘账,她把许老官准这边的支出盘点了一下。
宋旸谷呢,喜欢看杂书,把许老官这边积攒的来路各种不清晰的军中训练手册指挥手册,甚至是之前苏联教官德国教官留下来的资料,都很有兴趣地在看。
她坐下来,自己拿着一个在吃,她不吃糖,这个东西的话,仔细咀嚼一下本身就有点甜味道的,不是很喜欢吃太甜。
但是宋旸谷一碟子白糖,就很起劲,一口一口地吃,吃糖多了不太好,但是扶桑不说他,知道不好也不会提醒他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都有自己的喜欢,又不是天天吃,又不是今天少吃了就会影响他活着,也不是今天吃多了就影响他长命百岁,没有这样的说法。
你喜欢就好,你就是要做你爱做的事情吃你喜欢的东西,遇不到的时候很坦然,遇见了的时候,她觉得每个人要很宽容。
宽容自己,比如宋旸谷允许自己吃一块年糕但是吃半碗糖。
也宽容别人的爱好,比如说她可以眼睁睁看着他吃下去,一个字都不会讲。
“嗯,味道还可以。”她开口。
宋旸谷点点头,“要不要再来一块?”
扶桑举起来手里还剩下的半个,摇了摇,意思是够了。
就这么一句话,俩人吃完洗漱了一下,就睡下来了。
谁也不会起来去把年糕烤一烤,第二天许老官来吃早饭,就看见年糕少了,这个是刚出锅的时候好吃,你冷了的话就很硬很难吃。
问宋旸谷,“怎么吃的?”
宋旸谷愣了一下,许老官就知道了,生啃的,“这个东西,会不会放在炉子上面烤烤吃的呢?”
是不是没有生啃的呢?
宋旸谷无所谓,“很甜。”
扶桑也一脸的无所谓,“很香,越咀嚼越香。”
炊事班刚好开小灶,端着一锅年糕汤来,扶桑喝了一口,“也很好吃。”
真的不太挑的,许老官也看出来了,这俩人吃东西,怎么说呢,很朴素。
估计放一碟子窝窝头的话,人晚上饿了的时候吃,也觉得很香吧。
他一直以为大鸡大鱼大肉的这样子,才算是招待的比较好的,出去就跟人说了,“羊别杀了,留着产奶的,老子的兵喝不起牛奶,还能合不上羊奶的,给伤兵喝。”
他穷的要死,川军的军官派头都得有,哪个派系的军官都是这样的,但是川军的就是喜欢在老家建个大房子,然后最好是建个学校讲武堂什么的,把子侄兄弟都弄进去,还有乡里乡亲的,全部都是免费的,还发钱,这样才是他们的终极目标,才是很有面子。
因此许老官也是这么干的,他在外面名声跟破落户一样的,但是在老家那边,名气很大很好,很多人崇拜尊重的,他也有开设讲武堂,用他的话说,“娃子嘛,就得打下去。”
由此可见,川人爱国程度可见一斑。
羊到底是没杀,给俩人喝了一点羊奶,许老官还眼红人家有牛奶,“是国外捐助的,可惜我们没分到,太偏心眼了,我们这么多号人,分不到一头牛,那国外的牛产奶可高了,外国人喝了人高马大的。”
说完又一脸羡慕向往,“这要是老子的兵喝了,那不得扛着枪飞起来的。”
以前在四川打内战,窝里横的时候不知道,人家省外的兵是过这样的日子,出来了才知道,人家那大皮鞋,那钢盔帽子是精钢的。
他的兵,人送外号要饭军,草鞋兵。
气人不。
在四川的时候不觉得这是自己亲儿子,出来了老给人挤兑,看人家兵吃的好穿的好,才发现自己的兵在人家眼里就是后娘养的儿啊。
光有人家的,没有自己家的啊。
打仗的时候就知道拿着去填补窟窿,打车轮战人肉战,完了论功行赏少有自己的份,倒是追责挺多的,动不动批判一下。
要不是为了中央那点物资,他早就不干了,但是人穷志短,中央到底是给钱的,只好忍气吞声,也是为的一份心意,他出来,就是代表家乡的。
出来打国战,没有丢人的道理,但是羊奶还是可以喝的,他养很多羊。
有味道,但是大家都喜欢喝,许老官很欣慰,“多兑水,再加兑一桶水,一人分一碗。”
瞧瞧,他们喝的是羊奶。
正喝的起劲,刚煮好,结果就听见尖兵来报,后方就开始枪炮声音了。
“个龟儿子日本王八蛋,跟劳资打迂回。”
日本人也很有小心眼,他给惹急眼了,因为前天江面上的军舰,有一艘上面是武器装备,军费损失几千万美金。
他肉疼啊,左思右想就出阴招。
趁着大雾的时候,急行军,迂回到许老官后面去了。
打突袭。
跟许老官针尖对麦芒,都挺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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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并肩作战
谁也没有想到, 最后的时候,日本人非常擅长的迂回战,还是打过来了, 迂回进行包抄, 根本就没有撤退的机会, 硬要打起来的话,许老官喝了一碗羊奶, 嘴上喊的凶,但是实际上还是尽快安排起来损失最小的作战方案了。
正面阻击得有人,还得是尖兵, 不然的话根本就阻挡不了的,到时候全部给人包饺子了。
许老官那得打硬仗啊, 人突突地开始往后面去阻击,防线给人打的跟狗啃的一样,我们的人手是拉不起来很坚强的防线的, 别的不说,你的猝不及防比不过人家的处心积虑, 几个联队加起来的火力, 能把火线打突突了。
打了半个小时,许老官就开始从骂娘一直骂到他们的老祖宗,恨不得撅了祖坟一样地杀红眼了。
秋冬季节的时候, 山火在山区一向是很忌讳的,没事重庆都要烧几天的, 现在日??x?本人打了半个小时火力也很猛,就开始上杀招了。
他们放火, 而且加着毒气弹, 乌拉乌拉就对着山上开始扔, 要把人逼出来才好,逼不出来的话,就围着你,我就要给你饿死了,弹尽粮绝的时候,我不费吹灰之力。
因为汉中这个地方,的确是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援军的,大家都是游兵散勇,组织力量不强大才能想出来下浮雷这样的绝招。
打的子弹在空中飞,前线就有点撑不住了,扶桑跟宋旸谷如今还在后方呢,许老官就很无奈地看着宋旸谷,他觉得宋旸谷可能是个将军命,笑的有些尴尬的。
打仗是瞬息万变的事情,这里也有伤病,第一个要转移的就是后方的这些人,但是来不及了,人家是迂回的,从后方打进来的,日本人把所有的病号伤号呢,都集中起来了,全部赶到离临时医院不远的地方。
突突地一阵开枪,全部都遇难了。
接到消息的时候,大家都很沉默。
都是战场上拉下来的,好容易活命,结果没想到在后方这样给人端了。
日本人做事情,向来就是不人道的,特别的没品,没有一个国家,会对伤员这样直接虐杀的。
然后继续扎担架,人手不够,后面补给的人其实远远要比前线的人要多的。
为什么呢?
因为你得换着打,你不能可着一个小时两个小时,就让一个班的人一直打,你最起码得有个ab两组,不然人打没了的时候你怎么办,人打麻了你连个修整的机会都没有。
还有后勤,武器装备弹药,你得不停地往上面送,到了饭店你还得送饭,更重要的是,伤员你得拉回来吧,你难道就扔在那里不管了?
扶桑特别欣赏她先生的一点就是,他这个人,别管好不好是不是富家子弟不食人间烟火等各种缺点,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先生是从不掉链子的,他宝贵自己的生命,这个是很正常的。
从小的教育就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问一千个人一千个人都珍惜自己生命,但是很少有人把尊重生命能贯彻的很彻底的。
他是中西方教育的混合体,不是完全西化的教育,但是他尊重别人的生命,爱惜别人的生命,像是爱惜自己的一样,患难见真章。
打急眼的时候,扶桑在绑绷带,她忙着把绷带处理一下,这种情况下与其叫医护兵,倒不如叫伤口处理员,能处理的就是消毒撒药粉然后绷带止血包扎起来。
处理不了的情况呢,只能口头安慰一下,你要缝合伤口要做手术什么的,条件根本达不到,还是那句话,医疗条件缺失,医护兵以及战地医院不能配套起来,很多人不是死在了战场上,而是死在了伤口感染上去了。
宋旸谷一只手在胳肢窝里面夹着两个弹药匣子,一只手得抬着担架,两个人一组,都死这样子的,前线的后面,一对一对的小蚂蚁一样地来回穿梭在后面,运送各种东西。
他看扶桑蹲在那里,路过的时候看她一眼,扶桑也看着他,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扶桑觉得有些沉重了,扯着嘴笑了笑,有些不合时宜,但是有时候笑是一种力量。
她不太想说注意安全这样的话,所以她也是喝发自肺腑地讲出来一句,“我觉得你抬着担架的样子很帅,我没有见过。”
前面抬担架的也路过啊,宋旸谷还在他后面呢,人一下就笑了,真的,挺有意思的。
抬担架的姿势有什么帅的?
他特意看一眼宋旸谷,觉得姿势也不是很标准,“你腰低一点,这样回来的时候比较省力气。”
会稳定一点,不然人发力就跟担架一样,四处有些散了。
宋旸谷腰就下沉一点儿,但是心情就一下子明亮起来了,你知道这尘土纷扰的环境里面,前面枪炮声音隆隆,但是他知道,今天是个晴天,在大雾之后的好天气。
抬担架的话,他没觉得多帅,但是她这样讲了,他小跑着起来风吹过袖口,沙砾拍在胸口上的时候,就非常的有力气,有那种明亮的劲儿。
一排一排地放弹药匣子,然后伤员会自己爬到后面去,死了的不要管,只管拉还喘气儿的,两个人抬上担架,再弯着腰一路小跑着到后方去。
哪里其实都是哀嚎声,扶桑身上都是血的,没办法,你得清理伤口,她其实自己干不了这样的伙计。
毕竟她肉都没切过的人,鸡鸭都是没杀过生的,见到的就是熟了的,或者已经处理好的,这眼前都是可亲可爱的人,年纪也都比她要小很多,你看那骨头茬子,有的还是白森森的,那些伤口都没法看。
炮弹造成的伤口,本身就很难愈合很难看的。
你要清理一下,没法下手的,自己看了一下,就觉得太残忍了,真的太残忍了,血肉之躯啊都是,没有一个是没有灵魂的死东西,自己低着头,告诉自己不要怕,不要慌。
不要觉得太瘆人了,伤口很深,燎烧的外面黑黢黢的,里面还有泥沙,大概骨头也坏了,她都不知道即便自己处理了之后,这个人会不会因为自己没有很好消毒,没有很好治疗,最后的话,结果会很差。
那个战士其实还有意识,你太疼了,其实是只能昏过去一小会儿的,然后醒过来的时候,就是无穷无尽的疼,他们见得很多了,扶桑自己都没觉出来手抖。
她跟自己讲啊,我得勇敢啊,我得坚强啊,我得好好干,我最起码得下得去手给人家把弹片取出来对不对?
紧张的时候,没有人讲话,她从来很稳的一个人,这会儿情绪就很大,自己眼泪吧嗒吧嗒的,不是吓得,其实就是不忍心,“我轻一点,我很轻,你疼吗,你疼是不是,你疼的话,我觉得得忍忍,你得熬一下,不要动,我不太会,我真的不太会。”
但是下手,那叫一个干脆利索啊,伤口的脏污进行冲洗,然后大的东西用镊子取出来,手很快的,道理她都知道的,这种时候,你就不能磨蹭一点,越快越好,因为疼痛到一定级别了。
你只能尽量让这个事情快速地过去,包扎的时候才舍得擦眼泪,自己哭的很崩溃,脸上都是血。
宋旸谷下来一看,放下担架就过来了,他身上是有干净的手帕纸的,给她擦脸,也不说话,就很短暂地抱一下,给她眼泪擦干净,“没有事,没有事,我在呢。”
他讲话是很木讷的一个人,“我在呢,不要怕。”
跟人家讲,“我太太胆子小,没做过这些,见谅了。”
这个时候,还是非常讲规矩的一个人。
扶桑就把眼泪鼻涕一口气擦干净,继续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