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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一瞬,纪妧恢复了沉静,看了温柔通透的妹妹一眼,柔声道:“去罢,他在等你。”
出宫时,纪初桃仍恍恍惚惚的,好像身处云雾梦中。
狭长的宫道上不见一人,纪初桃支开侍从独自走了会儿,直到前方不远处站着一道熟悉挺拔的身姿,等候多时。
纪初桃怔了会儿,又怔了会儿,忽的提裙小跑过去,不管不顾地扑入祁炎的怀中。
祁炎张开双臂,准确地接住了她。
宫绦和发丝在湿润的风中扬起,又丝丝缕缕落下,衣袖蹁跹,她嗅到了来自祁炎身上干爽的气息。
“我们……定亲啦?”纪初桃环着祁炎的脖子,直将他高大的身形压得微微躬起,望着他眼中幽暗的光泽不可置信道。
“是。”祁炎顺从地垂首,眸色深不见底,扬着唇线恣意道,“臣身子都给了殿下,总要讨个名分。”
纪初桃拿他的不正经没有办法。
她有些羞涩,更多的是夙愿以偿的甜蜜,那种踏实感是任何东西都换取不来的。
想起虚惊一场的紧张,纪初桃佯怒:“你和大姐都瞒着我,弄得我这一路上忐忑不安,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
祁炎笑着道:“婚姻之事,难道不是大事?”
他笑起来真好看,冰雪消融般的英挺。纪初桃无从反驳,便松了手,抿着笑问道:“龟占的大吉之兆,也是你暗中弄的?”
祁炎微妙地顿了顿,随即大言不惭:“没有,天定的。”
“说实话,定是插手了!”纪初桃哼了声。
祁炎不置可否。
他是动了手脚,暗中准备了一模一样的龟甲。想着若是万一占卜是凶相,便让太史令那老头儿悄悄换成大吉的那块备用……
可惜没来及用上,占卜大吉,姻缘天定。
想着,身侧的少女脚步慢了下来。
“怎么了?”祁炎纯厚的嗓音令人十分安心。
纪初桃摇了摇头:“本宫好像总是优柔寡断,念着过去的回忆,做不到像大姐那样杀伐果决。”
祁炎蹙眉。
片刻,纪初桃被拉入一个偏僻的拐角处。
祁炎单手撑着墙壁,呼吸凑近,笼罩着纪初桃认真道:“殿下就是殿下,不必刻意成为谁。”
“我知道的。”纪初桃望着眼前的俊颜,思忖良久,终是长舒一口气,下定决心道,“只是大皇姐为我的婚事扫清了障碍,我也该为她做一个选择。”
……
入夜,雨声淋漓。
两道身披斗篷的身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悄潜入承明殿。
殿内灯光幽暗,年少的皇帝穿着常服,披散着头发,正赤脚站在窗边听雨,身边除了一盏孤灯无人作陪。
“陛下,您看谁来了?”大宫女摘下湿淋淋的斗篷,朝窗边天子红眼跪拜道。
纪昭迟钝地转过头来,目光落在那名安静而站的鸦青斗篷女子身上。
女子伸出一只白嫩嫩的细手,小心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明丽温柔的脸庞来,轻轻唤道:“阿昭。”
“三皇姐……”
纪昭先是身子晃了晃,随即眼圈儿迅速红了,像是年久失修的木偶人般有了反应。
他想要笑,嘴唇动了动,终是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弧度,哑声道:“三皇姐,你救救朕!”
纪初桃安静地看着他,眸光几番闪动,却没有如往常那样笑着迎上去。
那不近不远的距离,令纪昭眼底的狂喜一层层褪去,微微慌乱起来。
第82章 真相  阿昭,我给过你……
纪初桃看着衣衫单薄, 有些瑟瑟的少年,放轻嗓音道:“阿昭,地上湿冷, 你先穿好鞋。”
她还是这样温柔,纪昭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抱着一丝希冀试探:“三皇姐, 你……你是来帮朕的么?”
一句话还未说完, 他的声音已带了哭腔:“现在只有你能帮朕了!”
“阿昭, 我可以帮你。但在那之前,有几个问题希望你能说清楚。”纪初桃望着纪昭湿红的眼睛,顿了许久, 才鼓足勇气问道,“你到底对大皇姐做了什么,才落到如此境地?”
纪昭一慌, 下意识说道:“朕没有!”
纪初桃不语。
若不是曾在梦里见过纪昭意气风发玩弄手段的模样, 她几乎也要信了他这副软弱可欺的样子。
未等到意料之中的回答,纪昭露出颓败的样子:“而今, 连三皇姐你也不信我了么?”
纪初桃心情复杂,叹道:“信任是建立在坦诚的基础上的, 阿昭。我和你说过,若大姐真的想一手遮天、取而代之,在你七岁那年就该废了你,何必等到今日?你到底隐瞒了我什么?”
温温柔柔的语气, 却比任何疾言厉色的苛责更让人难以承受。
纪昭攥紧了拳头, 身形微颤,一副比任何人都委屈的神情:“三皇姐……”
纪初桃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向前道:“阿昭若想不起来, 我可以给些提示。当初琅琊王宫乱,所有矛头指向祁炎,本宫便开始从头彻查梳理前因后果,却意外发现自始至终都有一人参与其中,穿针引线。阿昭不妨猜猜那人是谁?”
纪初桃没有歇斯底里地质问,只是望着微颤的少年,柔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那个人就是阿昭,我最亲近的小皇弟。”
祁炎入狱,是纪昭旁击侧敲,提醒她可以将祁炎收入府中,以方便他下一步动作;祁炎中欢情散的那晚,纪昭恰巧来过公主府;春祭他“中暑”离场,当晚便天降飞石,将祸水引向大姐纪妧;还有晏行宁愿自尽也不愿去刑部受审,到底是在为谁掩盖真相……
纪初桃道:“这一切的一切,阿昭还想用‘巧合’二字解释么?”
电闪雷鸣,殿外草木影子随风张狂,一派风雨潇潇。
闪电劈下的亮光中,纪初桃明显看到纪昭的面色变了变。
许久,一个细弱的声音传来:“朕的确想借三皇姐的手拉拢祁炎,所以让晏行……”
顿了顿,纪昭又挺身加大声音道:“但下药并非朕的本意!还有躬桑的那块石头,是琅琊王的人做的!除夕北燕使臣行刺,亦是琅琊王与北燕摄政王李獒沆瀣一气所计划,至于晏行,朕原本是想救他的,但他自己选择了自裁谢罪!”
说到这,纪昭的声音低了下去,咬唇不语。
听纪昭辩解这些,纪初桃非但没有觉得恍然轻松,反而涌上一股浓烈的悲哀。
她一语道破:“你瞧,其实你早就知道这些阴谋,但是自始至终却只字未提,放任明枪暗箭刺向殚精竭虑扶植你的大皇姐,甚至……”
甚至,在那么无数个挣扎的时刻,他是真心希望大姐败在阴谋中的罢?
就像是曾经梦中预示的那样,他只是坐在金銮殿上冷眼瞧着大姐被杀,看着纪初桃因此郁卒病重,再轻飘飘地将自己摘撇干净,无辜地说不是他的错……
纪初桃呼吸轻颤,捏紧衣袖问道:“阿昭,借刀杀人就不是杀人了么?”
纪昭浑身一震。
“皇姐说过,世界上很多事不是非黑即白的。长姐扶植朕不假,可打压朕亦是不假。她从来都没有真正喜欢过朕、器重过朕,在她眼里,朕或许还比不上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安溪郡王……”
他深吸一口气,调开视线哑然道:“朕知道,从长姐不再阻拦你和祁炎的婚事,不再收拢皇权、平衡朝局开始,她便已经舍弃朕了。朕只能自己去争、去抢,朕只是在做一个帝王应该做的事。”
纪初桃静默片刻,反问道:“你既已舍弃亲情,选择用权谋心计对待一心辅佐你的长姐,那如今技不如人葬送权谋之中,又有什么好委屈的呢?”
她不再像以往那样安慰自己。
纪昭的眼中渐渐蒙上一层绝望的阴影,颤声道:“三皇姐,如今连你也要舍弃我了么?”
一旁的大宫女甚为戒备,见纪昭已然心旌动摇,忙躬身打断道:“三殿下,陛下只有您一个可信之人了,如今陛下的处境您已亲眼所见,当务之急是如何让陛下脱离困境,其他的可容后解释。”
纪初桃再温顺讲理,也容不得宫人插嘴教她做事,不由蹙眉:“你倒是个主见的,皇上平日所做,也是你教他的么?”
大宫女俨然没了求人的卑微,抬首沉静道:“殿下恕罪,奴婢所做一切,皆是为了主上。”
纪昭仿佛明白了什么,白着脸向前道:“采珠,不要!”
然而已经晚了。
又一道闪电劈下,映出短刃森寒的冷光,纪初桃感到脖子上一抹冰冷,垂眸一看,却是那大宫女摸出早已准备多时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上。
你瞧,多么讽刺!
纪初桃鼻尖泛红:“所以,这才是阿昭唤我前来的真正目的?”
纪昭流露出几分挣扎和不忍,大宫女却制着纪初桃的身子低声道:“与陛下无关,皆是奴婢的主意!何况陛下将全部希望寄托在三殿下身上,成败在此一举,可三殿下盘问许久也不愿伸手援助,奴婢迫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纪昭犹豫不决,满眼痛苦的挣扎。
“陛下,三殿下是您反击的最后机会!”大宫女轻喝。
纪初桃没有理会大宫女,而是静静地望着纪昭,像是要探进那颗腐朽不堪的灵魂深处,试图找到最后一丝回忆的温暖。
她平静地问:“所以,阿昭是想挟持本宫威胁皇姐,还是要挟祁炎?”
纪昭的眼泪扑簌扑簌落下,一个天子,竟然比纪初桃这个人质哭得更为惨烈。
他哽咽着,悲戚道:“对不起,三皇姐……对不起!你……你别怕,只要你配合做做样子,修书让祁炎发兵勤王,朕保证不会伤害你一根头发!”
信誓旦旦的话语,往昔历历在目。
纪初桃笑出声来,笑得满眼湿红,缓缓道:“阿昭,你知道么?在来的路上我便想好了,不管真相如何,你始终是我的皇弟,我会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什么机会?”纪昭问。
“我想,若你真心拿我当姐姐看待,坦然悔过,我便看在这份上舍命帮你一把;而若你串通手下,只为将我诓骗至此,逼祁炎为你所用……”
说到此,她轻轻闭目,一行清泪淌下,又被她轻轻抚去,“看来,是你赌错了。”
她说的是“你赌错了”,而非“我赌错了”,一字之差,天壤之别。
但纪昭心神不定,未曾察觉这细微的区别,只悲伤道:“对不起,皇姐。如果你身处我的位置,就知道我别无选择……天子卧榻岂容他人酣睡,我已经十六岁了,不是六岁,不应该只躲在长姐的光环下战战兢兢生活……”
纪初桃目光坚定,沉声轻喝:“所以,你就给大皇姐下毒,让她在你成年前死去,好保证你的皇权万无一失?”
“朕没有!毒是父皇亲手下的!”纪昭再也承受不住心中压力,崩溃大吼。
尘封多年的秘密失口抖出,纪初桃和那大宫女皆是色变。
闪电劈下,将纪初桃的脸照得煞白一片。
她感觉呼吸困难,难以置信道:“你……在说什么?”
“陛下慎言,三公主是在套您的话!”意识到纪初桃用意的大宫女,终于流露出些许紧张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