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晴衣立马抬起头,一张小脸上布满了惊慌:“真的吗?”

谢时雨一本正经的说:“你叫他老人家,他肯定是要失望的。”

晴衣怔了会儿,终于破涕为笑。

“小十一。”

“嗯?”

“等这次事情结束后,我们就一起回去吧。”

“好。”

元晴衣陡然想起,黄泉谷对于她和其他师兄师姐来说,或许只是拜师学艺的圣地,然而对于七师姐谢时雨来说,却是她唯一的家。望着谢时雨在月光下静美安然的侧脸,晴衣突然有些心疼了,她的师姐,明明这么好,却被自己的亲生父母抛弃,独自一人的时候,她会不会也想过去找一找自己的父母呢。

“没想过。”

当谢时雨说出话后,晴衣才惊觉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口,不知道师姐会不会感到难过。

谢时雨想了想,道:“没有时间去想吧,或许是我已经过的非常幸福了,所以才不会期待那一点可能存在的亲情吧。”

晴衣端详着她的神色,确定她没有一点失落后,才开口:“或许是师姐的父母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谢时雨笑了笑,摸着晴衣的头,道:“怎么轮到你来安慰我了,有睡意了吗,要不要回去睡觉?”

晴衣点了点头,谢时雨站起身,牵着她的手走回了营帐。

......

然而这一夜终究是不得安眠,谢时雨好不容易闭上了眼睛,营帐外却传来许娟略带急切的声音。

“谢姑娘!谢姑娘你睡了吗?”

一旁的晴衣睁开困倦的眼睛,揉了揉脸,看向谢时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谢时雨一边安抚她,一边拿过床边的外衫随意披上:“你先睡,有可能是伤兵营出了状况,我出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谢时雨从帐中走出来,差点撞上心神不宁的许娟。

她镇定地开口:“怎么了,慢慢说。”

许娟却没有被她的镇定感染,神情依旧焦躁不安:“谢姑娘,小福子不见了。”

不见了?谢时雨仔细回想了一下,发现这几日确实没怎么见到过他。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见的?”

许娟一向对小福子颇多关注,脱口而出道:“就是刘二虎生病的那天,帐子里许多人都病了,我忙的忘记了,以为他只是出去了下,很快就会回来的,没想到他失踪了这么多天,我担心他……”

“你先别急,营帐里其他人最后见他是在什么时候?”

“他们病的厉害,有的神志都模糊不清了,又怎么会记得小福子的下落……”许娟急的快要哭出来了:“他不会一个人上了战场吧?他的伤势还没好全,我怕他随意动作,伤口会裂开,还有一个可能,他会不会也染了病,死在了没人知道的角落里……”

关心则乱,此刻的许娟丝毫没有平时的伶俐大方,脑海里想的全是各种不好的场景,越想越可怕,她似乎已经看到了小福子身首异处的景象。

谢时雨握住她黏腻的、满是汗水的手:“小福子在营帐中的床铺,离谁最近?”

许娟怔怔地道:“……是刘二虎。”

谢时雨冷静地开口:“好,我们现在就去找他问问,说不定会有什么线索。”

作者有话要说: 沈恪:什么时候放我出来。

作者:......快了,真的快了。

第68章

作为第一个感染上疟疾的人,刘二虎是谢时雨重点研究的对象,此刻的他早已没有了当初的意气风发,一个人虚弱地躺在营帐的角落里,眼窝深陷,双目无神,整个人消瘦的厉害。帐中闷热的厉害,没有任何消暑的措施,刘二虎的额头上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的床铺边放了一盆水,已经有些浑浊。

由于是深更半夜,许多人已经睡下了,谢时雨和许娟尽量放轻脚步来到他的面前,刘二虎睁着眼睛望过来:“谢……?”

谢时雨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放低声音。

“睡前喝了药吗?”

刘二虎点了点头。

谢时雨缓缓露出一个笑容:“你已经渡过了最危险的时期,此刻虽然发汗发的厉害,但这正是好转的迹象,这几日好好歇息,睡个好觉,精神轻快了,食欲也能很快恢复正常。”

刘二虎沙哑着嗓音开口:“谢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他当然清楚,谢时雨和许娟深夜至此,不可能只是为了关心他睡前有没有喝药。

许娟和谢时雨对视一眼后,缓缓开口:“刘大哥,小妹想问你一件事,你最后一次见到小福子是在什么时候?”

刘二虎静静地看了许娟半晌,突然笑着说了一句奇怪的话:“许家妹子能帮我去换一盆清水吗,身上汗臭味重的很,怕熏到了两位姑娘。”

许娟有一瞬间的愤怒不解:“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有的没的……”

谢时雨默默打断她,道:“去吧,这里交给我就好。”她的眼神给人满满的信赖感,许娟不由自主地点了下头,拿起床铺边上的水盆走了出去。

刘二虎注视着她的背影完全消失后,脸上的笑容立即敛了起来,神色在一瞬间变得犀利无比。

“谢姑娘,我怀疑小福子的身份不简单。”

谢时雨面容一凛:“什么意思。”

刘二虎的目光变了变,沉着嗓音道:“在我得病前的一个晚上,一向不与人亲近的小福子突然同我说起话来,我当时很有几分受宠若惊,那小子傲得很,平日里不拿正眼瞧别人,竟对我虎子有说有笑起来。我一时放松了警惕,谁成想没说了几句话后,慢慢的开始头晕眼花起来,等我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谢时雨一顿,从刘二虎的描述中可以轻易推测出,他或许是中了什么迷药。

“我最后的意识里只看见小福子拿着刀子开始割我小臂上的肌肤,鲜血流的不多,我当时也感觉不到任何痛苦,只是全身发麻,口舌僵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第二天等我清醒的时候,已经染上了那不明不白的病。”

谢时雨沉吟片刻道:“你的意思是小福子令你染上了怪病,还害得帐中其他人一并受到了感染?”

刘二虎的眸光愈来愈冷:“没错,我怀疑他是……”

话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谢时雨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怕许姑娘伤心,才找借口将她调出去?”

原本还目光如炬的大汉气势突然一顿,有些讪讪地低下了头:“许家妹子是个好姑娘……”

没想到这个粗犷豪放的大汉也有心思细腻的一面,谢时雨对他已然是刮目相看了。

“你得病至今,为何此刻才将这件事说出口?”

刘二虎道:“这几日总是昏昏沉沉的,原想等着明日一早告诉姑娘的,再加上我也只是怀疑,也许小福子并不是那样的人……”话说了一半,他却有些说不下去了。

谢时雨敏锐地察觉到不妥,开口发问:“你在战场上见过小福子吗?”

刘二虎摇了摇头:“帐子中的大伙都是受了伤从前线退下来的,只有小福子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左臂受了箭伤,说是被越国的军队伏击了,小队人马全军覆灭,只剩下他一个人苟活下来。”刘二虎说着用手背重重的拍了下脑袋:“唉,当初我怎么就没有一点怀疑呢,真是猪一样的脑袋!”

谢时雨其实能理解他,小福子那样纯良的相貌和青涩的年纪,怎么也不像是大奸大恶之辈。

“这件事还是不要声张,免得人心动荡,待我明日向城主府禀明经过后,再行定夺。”谢时雨想了想,还是觉得这样做最为稳妥,关乎到两国之间的斗争,已经不是自己这样的小小的大夫可以插手的了。

刘二虎郑重地点了点头,“但愿我的猜测是错的,若是真的,许家妹子该有多难过啊,毕竟她那样喜欢小福子……”

许娟对小福子的关注和偏爱,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只是连小福子这个名字,说不定都是假的。谢时雨微微叹了口气,突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向许娟开口了。

她替刘二虎最后诊了下脉,站起身打算离开营帐,眼前却有一瞬间的眩晕,帐中景物一下子变得模糊,她晃了晃身子,险而又险地站稳了。

刘二虎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谢姑娘,你没事吧?”声调一下子高了起来,帐中数人受惊般地动了下身子,有些醒来的预兆。

谢时雨连忙摆了摆手,另一只手捏了捏额角,小声地道:“不碍事,我先出去了。”应该是近几日忙碌的多了,又缺少休息,一时有些缓不过来。

走出了营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谢时雨摇了摇脑袋,看向端着水盆小跑着来的许娟,头变得更痛了。

水洒了一地,许娟却浑然不觉,急急扯住她的手腕,力气用的有些大,谢时雨吃痛的蹙了蹙眉。

“刘大哥说什么了?他知道小福子的下落吗?”

头痛欲裂,又不能对许娟说明白,谢时雨难得的感到一阵深深的疲倦,她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闭上了眼睛:“他也不清楚小福子的下落,许姑娘也别太担心了,明日一早我们再来此地问问。”

许娟看着她疲惫的样子,心里任是有千言万语也无法开口,只静默了片刻,在原地呆立着,身影被月光拉的很长。

谢时雨看了一眼就转身离开了。后来每每回忆至此,她总是感到说不出的后悔,若是当时跟她说清楚该多好,若是将刘二虎说的一切完完整整的告诉她该多好。

……

谢时雨只睡了不到一个时辰,天就蒙蒙亮了。

晴衣也已经醒来,一夜过后,她的脸上还能见到浅浅的情伤痕迹,两行泪痕以及眼下淡淡的乌青。大概是昨夜又哭过了,只是谢时雨睡得沉,没有听到。

谢时雨明白她离走出来尚且还需要一段时间,也不逼她,这样的事,她虽然没有经历过,却也知道顺其自然才是道理。或许是常年在谷内听到小师叔失恋后的郁闷的呐喊,往往没过几日,受了情伤而颓废的小师叔又嘻嘻哈哈地出现在众弟子面前。谢时雨总有一种错觉,失恋后短暂几日的沉郁后就能恢复过来,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希望小十一也能如此。

“我要先去城主府一趟,小十一你没睡好就再睡一会。”

晴衣扯了扯唇角,让自己看上去尽量开朗乐观:“师姐你有事就去忙吧,别管我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谢时雨摸了摸她的头,嘱咐了几句话后,就离开了。

倒是在帐外看到一个熟人,许娟。她一身昨夜的衣衫,发上沾了些露珠,此刻正攥着衣袖,有些心不在焉。

难道是在外面站了一整夜?谢时雨吃了一惊,上前问道:“许姑娘?”

许娟却仿佛比她更加受惊,长睫轻颤,脸颊抽动着,眼神微微闪烁,不太敢看她的眼睛。

这心绪太过复杂,谢时雨一时之间分辨不出她是紧张还是惊讶。

“谢姑娘,我……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小福子……”

谢时雨眉目一动:“他在哪里?”

许娟伸手指了指东边的一处宽阔的官道,“从那里走过去不远,有个八角亭……”顿了顿,低着头小声道:“我带谢姑娘过去吧。”

谢时雨有片刻的犹豫,此行本该是去城主府禀明刘二虎的猜测,可转念一想,本就是猜测,毫无证据,说出来城主估计也不会信,还不如亲自去见过小福子,再做判断。

心思已定,谢时雨对许娟说:“劳烦许姑娘带路了。”

许娟神情微微一松,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朝官道的方向走去。

这条路谢时雨好像只有从连尹城来的时候经过一次,那时候还是沈恪派了世子府的侍卫马车一路护送着,坐在里面不觉得什么,等到自己走的时候,谢时雨终于发现这条路有多长,一眼望不到尽头,尘土飞扬的,自己还被迫吃了几口沙子。

谢时雨想说些什么,可是许娟的脚步越走越急,像是后方有什么吃人的凶兽,她只得奋力追赶,好不容易跟上去走完一整条官道,喘息了片刻,她向四周望了望,却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八角亭。

她这时心中已经起了疑虑,一边不着痕迹地后退着,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许姑娘,还有多远?”

许娟背对着她,一言不发。

谢时雨此刻深深的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她疾步后退着,身子却陡然撞上了一堵坚硬如墙体的物什。

她身子一僵,右手已经条件反射地摸向头上唯一的青玉簪子,手还未抬至头顶,鼻间已是闻到了一阵细细的冷香。

昏过去的一瞬间,谢时雨自嘲地想着,一定不能告诉师叔师兄他们,身为医者的自己有一天竟然也会中了别人的迷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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