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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抓得紧,指甲几乎掐进了杨妡肉里。
杨妡连忙抽回手,皱着眉头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蔡星竹深吸口气,“我杀了人,真的,我不是想杀她,可是……我看见箭头插在她左胸,肯定活不成了。”
杨妡悚然心惊,蓦地想到了什么,厉声问道:“谁,你杀了谁?”
“不知道,不认识,是个女的,长得挺漂亮的女的,”蔡星竹双手抱着头,将发髻揉搓成一团乱,“我没打算杀她的,我想让另外一个人死。”
杨妡咬咬唇,给她续上茶。
蔡星竹一口一口喝尽了,却不把茶盅放下,紧紧地捧在手里,指腹来回摩挲着盅壁上的釉彩,好半晌才道:“我先前认识位公子,姓薛,那人你也见过,你还记得吗,有次在护国寺庙会上,十一姐的簪子被人抢了,那人帮忙夺回来的。”
杨妡当然记得,那是她重生不久,第一次见到薛梦梧。
“后来,我们好上了……你可以鄙视我可以瞧不起我,反正我就是下贱……好了三四年。上回我去找他,谁知道他住处有个女子,就是我杀死的那人。薛公子说是他表妹,住几天就走了,他还是跟我好。可根本不是那么回事,他们分明就是相好的……前两天我打听到他们要一起去玉屏山游玩,这个姓薛的根本就是在骗我。我气不过,使银子买通了家里一个会拳脚的小厮,要教训教训姓薛的。”
蔡星竹咽了口唾沫,亲自动手执起茶壶倒了一盅茶,小口啜了口,“我跟秀月打扮成小厮模样一大早也跟了去,果然看见了那对贱人,大白天也不避讳,拉拉扯扯个没完。小厮说姓薛的也会拳脚,不一定能打过他,就跟猎户借了弓箭。”
杨妡凝神听着,不知道为什么,身子竟然不受控制般摇晃起来,双手抖得要命。
蔡星竹只顾得回忆那场景,却是没有注意到,“小厮是瞄准了薛公子的,可薛公子却拉了那女子一把……箭正好插在胸口,晃晃悠悠的,我还听到她尖叫,叫得那么大声,把人都引了过来。那个小厮被打死了,秀月也死了,被人一刀砍在头上……我身上也全是血,以为自己也没命了,后来就看到魏将军。”
杨妡微闭下眼。
毋庸置疑,死了的是安平。
蔡星竹想报复薛梦梧,可薛梦梧是会功夫的,便拉着安平挡了箭。
前世的自己会不会也是这样死的?
杨妡直觉得浑身发冷,忙招呼红莲另续了热水,满满地倒上一盅,捧在掌心里。茶水的温度透过茶盅丝丝缕缕地弥漫到身上,舒服了许多。
只听蔡星竹又道:“魏将军吩咐他的小厮领我敲开一家农户的门,换了身上衣裳,又到镇上雇了车。我不敢回家去,只能来找你……行凶的人是死罪,挑唆的人也是死罪,可我没打算杀人,就想让薛公子吃点苦头,让他受点伤,受伤之后,我可以给他请郎中,也可以伺候他。阿妡,那些人都不认识我,只有魏将军认识,只要他不说,谁也不知道是我挑唆的。阿妡,咱们认识这些年,我没求你别的,只求你这件事,你跟魏将军说,请他放我一马……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答,你一定要救我。”
杨妡无限同情地看着她。
直到现在,蔡星竹还没有真正认清薛梦梧的面目,还打算他受伤后,用温情来挽回他的心。
杨妡摇摇头,轻声道:“外头男人的事儿我也不太懂,不过你肯定不会有事。”
“不,”蔡星竹可怜兮兮地说,“杀人偿命,就是家里下人犯错也不敢往死里打,都是剩下一口气就拖出去让他们自生自灭,何况那女子看着应是良籍,官府必然会追究的。家里也不知怎么个情况,我出门的时候让秀星替我遮掩……要是我祖父知道,肯定要行家法,母亲应该会劝阻,可她拦不住祖父,也不知七哥会不会帮我说话,能不能掩盖过去?”
杨妡默默地叹口气,蔡家家风自上而下就是歪的,在勋贵里,蔡家的日子算是过得窘迫的,可府里却养着戏班子,时不时在家里搭台唱戏。几个子弟都文不成武不就,偏偏有养花养鸟的雅兴。
蔡七在兵部辛辛苦苦干一年所赚的银子,买只画眉鸟就尽数搭进去了。
就这样的家风,要不然蔡氏姐妹也不会行出这般无耻之事。
可正如蔡星竹所说,她们也认识这么多年了,总有那么点情分在。
杨妡吩咐红莲往厨房加了菜,等两人吃过,又找出自己的一身衣裳让蔡星竹换了,“待会儿,我让人到杨府要辆车送你回去。往常你怎么溜出府的还照原样说,只不过今儿到我这里来坐了坐,听说阿姵生了孩子,商量送洗三礼的事儿。至于你那个丫鬟还有小厮……”
“我就说秀月跟丁六早勾搭在一起私奔了。”蔡星竹毫不犹豫地说。
亏她现在脑子转得快了,竟想出这么个主意,只可怜那两个下人被她牵连至死,还要落下个不好的名声。
杨妡默一默,让吴庆往杨家借马车,将蔡星竹送了回去。
李昌铭是圣上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弟弟,在京都向来处于炙手可热的位置,而杨姵刚生了小世子,正是受宠的时候。扯了她当大旗,想必蔡家长辈即便动怒也会稍微顾忌一些。
她能为蔡星竹所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送走蔡星竹,杨妡回到东次间,斜靠在迎枕上,又扯过床毯子搭在身上,脑子里纷纷扰扰全是前世今生。
上辈子,宁荟因她相貌酷似安平而将她带在身边又卖到杏花楼,同样薛梦梧也因为她的容貌守在她身边近十年。
她根本就是安平的替身。
而今生,她过着完全不同的日子,安平也得到了她应有的下场。
过去的事情已经彻底过去,从今而后就是她从来没有经历过的全新的开始。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阖上了双眼。
等到醒来,天已全黑,屋里点了蜡烛,发出昏黄的光。
魏珞盘膝坐在炕桌前,烛光映照着他,在炕上投下一大片黑影,正将杨妡隐在里面。
杨妡轻轻叹口气。
魏珞极快地转过身,笑望着她,柔声问道:“你醒了,饿不饿?”
“不饿,”杨妡摇摇头,“你几时回来的?”
“有一阵子了,”魏珞扶住她肩头让她靠在迎枕上,有皂角的清香丝丝缕缕地沁入她的鼻端。
杨妡这才发现他已经洗浴过,头发也洗了,想必没有擦干就束了起来,肩头有一块很大的湿印子,不由嗔道:“快去换了衣裳,我帮你把头发绞绞,这样束着容易头疼。”
魏珞温和地笑,“我这铜筋铁骨的,不妨事。散着头发不舒服,又懒得绞,左右睡觉前肯定能干,湿不着枕头。”伸手蹭一下杨妡面颊,续道:“听说蔡十三来过?”
杨妡捉过他的手,紧紧握住了,“嗯,她想让我跟你说情,别累及她吃官司。”
魏珞无谓地笑笑,“今儿估计把她吓得够呛,希望得了这个教训,往后能够本分点儿……王爷心里有数,不会牵扯太多人家。”
“王爷也去了?”杨妡诧异地问,他不是守着阿姵生孩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