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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老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他嘴上不说,心上却是挂念着夫人的。江表少爷能过来,老爷花了不好力气。您是不知道,老爷过得苦。别看外头说他是沛县齐家的后代,但,当时家道中落,老爷年岁不过十几岁,却要撑起一片天。”
“那时候我们有上顿没下顿也是常事。为了逃命和活命,路上还啃过树皮,给人做过苦力。老爷还差点卖身为奴。”
“如今虽然熬过来了,可当年还是落下了病根。每每到了阴雨天,老爷的腰就痛,江表少爷没少花心思,可老爷公务繁忙,也不能停下歇着。”
沈晞蕴听得很专注,拼命点头。真是瞌睡碰见枕头了,她还想着该用什么法子从嬷嬷嘴里套出点齐子辙的喜好,没想到如此容易。
不一会,她就从耳边溜走的声音里头抓住了关键的信息,“夫君,腰不好?”嬷嬷颔首,坚定地说:“可不是,都是老毛病了。夫人若是得空,也劝劝老爷,别伤了身子,那是补都补不回来了。”
噗嗤一声笑,嬷嬷却愣住了,夫人听到老爷腰不好,还笑了?这是怎么回事?
沈晞蕴明了嬷嬷眼中的疑问,正色道:“我是笑了。不过,我是笑我终于能够替夫君做点事了。”
嬷嬷一听,这才松了口气,颔首,“夫人就是贤惠,老爷娶了夫人,那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沈晞蕴毫不客气地点头称是,那可不是,上辈子的齐子辙那么大岁数了,还打光棍,可没人敢嫁给他。
两人说得正欢畅,此时齐子辙的书房中,郡王爷与齐子辙对坐。
小厮上了茶就立在了门外,齐子辙亲自关上门。
郡王爷看着茶盅那上下浮动的绿影,呼了一口热气,抿了口茶水,这才压低嗓音道:“我今日来有两件事。第一,是郡王妃托的事。”
“何事?”
郡王爷慢条斯理地说:“还不是你的新娘子。上次从你这得知妻妹被人掉包了。可郡王妃一直都想不明白,到底是如何掉包,以及为何要掉包,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还有岳母大人的死因。”
“郡王妃一直都以为岳母大人的死是因着突然感染了风寒,来势汹汹,加之腹中有了妻妹,不敢用药,久病后,在生产时脱力血崩而亡。”
“这些都是岳父大人当年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寄给了郡王妃,因着伤心之地,郡王妃昏过去,也病了,直到岳母大人下葬了,才到河间拜祭。”
“如今,郡王妃怀疑岳父大人只怕说的话连五成都不一定能信了。”郡王爷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想让他去查查沈宴的底。
可郡王爷不知道,齐子辙早已经把沈宴查得稀巴烂了,他什么时候跟孙氏有了一腿,什么时候贪污,甚至于什么时候上了花楼,都一清二楚。
“这事我会查,郡王爷尽管放心就是。”齐子辙心中思索着,该把什么料给郡王妃,生怕给错了,后头又一大堆麻烦,郡王爷定然不要脸找上门来让他处理。
郡王爷见他放心上了,举起茶盅,道谢后,便又说起了第二件事。
这第二件事,自是朝廷上下传得沸沸扬扬的盐引造假案,盐引造假拉下了一批人,很多还没有授官的,就等着皇帝大开杀戒后,好钻空子,找人扔点钱,捐个官回家。
可齐子辙不单单查出了盐引造假,捂在里头的还有秤砣也造假。
朝野上下的度量衡是统一了的。每年户部和工部派员外郎到各地巡查,检查各地的秤砣是否与上面一样重。
每个衙门库房里头都存放着一套标准的度量衡。只是建国这么些年,有些度量衡要么磨损严重,要么就被弄丢了。
朝廷对这事很是看重,特别是户部,少那么一点点,户部都能气得跳脚。
“郡王爷可是有熟人陷在里头了?”
这件案子,齐子辙连郡王爷的面子都不会卖。
案子太大了,所有人都盯着,特别是钱太师那派人马,他不敢有任何纰漏,即使他们是连襟,这事都没得商量。
郡王爷摇头晃脑,看不出一丝郡王的架子,低声道:“并不是如此才问。我知你等了许久的机会,不会轻易放弃,可如今朝廷不稳,后宫局势还是个迷,你若是冒然出手,只怕到时候我和其他人想救你都顾不及。”
“你放心,我不会冲动,这事确实得缓缓图谋。再者,宫中总有一股子力量在暗地里帮我,我却一直都没有找到这股力量和背后之人。”
“郡王爷,你对宫中之事较为熟稔,后宫的戚妃,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沈晞蕴趴在罗汉榻上,手里勾着海棠花,愁眉苦脸地对张嬷嬷说:“嬷嬷,你说我要不要去跟江神医拿药?”
张嬷嬷咬断绣线,摇头说:“夫人,若是江神医说漏嘴,就不好了。”
也对,江神医总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沈晞蕴又侧了一下脖子,发出了苦恼的哀嚎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没有榜单,轮空了,但是我还是会保持日更的,我是不是棒棒哒?
第049章 吃干醋
晚饭将至, 天色晦暗不明,层层云团相互叠加, 坠坠而下,似欲压城。张嬷嬷摆饭动作越发轻快, 花雨将屋檐下挂着的纸灯笼换成了油皮灯笼,外头晾着的衣物被单也由丫鬟们来回奔跑着收起。
往日里突然变天, 沈晞蕴双腿脚踝处总疼痛不安, 今日却无从感觉, 若不是抬头望天,怕是不知的。
不过吃一口饭, 雷声干脆地落了下来,闪电在天边划过,将天分成了几瓣, 慢慢蔓延到了天尽头的山脚下,天地之间,只听得轰轰的响声,震耳欲聋。
几道雷下来,惊得沈晞蕴手微微一颤, 轻轻拍着胸脯几下,才缓慢地放下碗筷, 望向外头。
屋檐下的雨滴慢慢连成一线, 好似水帘,外头一片湿气,张嬷嬷和领着花雨点了灯, 照亮了屋内,一片昏黄。
这样狂风骤雨,实属罕见。沈晞蕴侧目看向边上的花雨,低声道:“花雨,你穿上蓑衣和木屐,到前头问问门房,老爷回来没有?若是没有,让人赶紧去找管家,问问是否带了雨具。”
他腰不好,可别在雨天里头勉强行走,今日他应该是骑马出门的。雨天路滑,只怕马蹄都要打滑了。
花雨哎了一声往侧间去,穿上了蓑衣和木屐,正要离去,沈晞蕴又喊住她:“若是老爷还在衙门,让他在衙门找寻地儿过夜就是了,这天气来来回回,不值当。”花雨抿嘴笑着走了。
张嬷嬷一脸欣慰地瞅着沈晞蕴,将沈晞蕴瞅得略微有点羞赧,不由得结巴地问:“嬷嬷这是怎么了?”
“嬷嬷心里高兴。”
“啊?”这雨天看着可愁人了,就怕下雨太多,庄园里头的稻谷还未收成,只怕损失不小。
张嬷嬷见她似乎懵懵懂懂,并没有太开窍,只能掏心掏肺地说:“我的好姑娘,您这是关心姑爷了。这为人妻,就是要温顺体贴,化成那绕指柔,才能缠绕成百炼钢。女人啊,要柔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过日子的道理。若是多计较,天天记在心头没完没了,日子就难过了。人呐,难得糊涂。”
“男人,都是喜欢温柔小意的,姑娘您柔一点,姑爷保管就在您手心里,好似如来佛手掌心里头的孙悟空,怎么都翻不出那手掌心。”
沈晞蕴浅笑吟吟,嘟囔着说:“知道啦,嬷嬷,您还没吃饭呢。”
张嬷嬷爱怜地笑看了一眼,唤了小丫头进来服侍着,才下去吃饭。
沈晞蕴靠在罗汉矮榻上,罗袜轻脱,赤□□叠于上,侧身托腮,盖着轻毛毯,手拿一本昨日齐子辙带进来看的书,虽枯燥无味,但她也想知道,上辈子心狠手辣却将政事处理得仅仅有条的齐子辙平日里看的到底是些什么书。
不过看了一页,就哈欠连连,她硬撑着等花雨过来回话。
上眼皮与下眼皮轮流打架,她快要制止不住时,听得木屐咯吱咯吱敲打着地面发出的声响,她微微抬头,视线与踏入屋内的齐子辙对上。
齐子辙身着蓑衣,蓑衣上的雨珠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帽笠上的身子绑在下巴下头,双脚夹着木屐上的绳索。
印入眼帘的沈晞蕴斜躺着,优美的曲线被衬托了出来,眨巴着水盈盈的眼睛里头带着睡意,似乎有点迷茫。
齐子辙脱下蓑衣递给丫鬟,拍了拍身上的湿意,从衣柜中拿出干净清爽的直裾,踏步进入水室更衣,不过一会,出来后,他坐到沈晞蕴躺着的罗汉榻边,伸手捡起放在一边的书籍。沈晞蕴见她偷看他的书的事被发现了,瞥过眼睛,不敢看他。
齐子辙脱靴而上,顺手将沈晞蕴捞到了怀里,她的头靠在他的大腿上,伸手揉了下她的脸颊,指尖下带着微薄的茧,却有一丝说不出的味儿。
沈晞蕴骤然被占便宜,略带惊讶,身子微微僵硬,却没有反抗。
齐子辙见她如此柔顺,又觉自己太过于孟浪,便说:“你下巴有红印,先在我这靠下,若是不舒服,我让嬷嬷给你拿靠枕过来。”
“哦,没事。”沈晞蕴呆呆地回答,齐子辙勾起一抹笑。
这样温柔的齐子辙和上辈子印象中的他差距太远了,让沈晞蕴如梦似幻。
张嬷嬷是个有眼色的,招手让丫鬟都下去,两人单独相处,沈晞蕴枕着他的腿,齐子辙则一手拿着书籍,一手虚虚地环抱着,生怕一不留神她睡着翻下去,一举一动,尽显呵护之意。
两人这样静谧了半盏茶的功夫,沈晞蕴瞅着书的封面,想起他刚回来,也忘记问他吃过饭没有,便问了一回,齐子辙翻过页,“吃过了,你让人唤我时,我已然在回来的路上了。”
“哦。”是她考虑不周了。
齐子辙眼睛虽看着书,心思却分了一半在沈晞蕴身上,他察觉出她情绪有些许低落,将书扣在矮榻上,解释道:“我怕下雨了你担心,这才回来。”
“嗯嗯。”沈晞蕴颔首点头,齐子辙伸手揉了下她得头发,又继续拿书看了起来。
足足看过了这一章节,他才又打破了平静,“这雨下得大,又有些久了。”
“钦天监可算了出来?”风雨之事,都归于钦天监,不过若是有这些突发事件,钦天监不过上一道折子上去,大致又是一些什么天降惩罚之类的言语,皇帝也习以为常,最多就是罚点俸银也就过去了。
不过听说最近钱太师把持朝政,张嬷嬷还说出门采买时听到钱家旁支某个公子仗势欺人,竟然在花楼里头和人抢姑娘,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被人拦住了,气未消散,直接在巷子拐角处等人,喊上四五个,围成一圈,将惹了他的人打了个半死,据说如今还昏迷在床。
那人不过是五品京官的庶子,本来打死了也不过赔钱,不过糟就糟在这庶子还是京官家的独苗苗,京官一道折子,打人的父亲,也就是钱太师的堂弟告上了。
钱太师直接让人拦截了这道弹劾其远房堂弟管教不严之职的奏报,京官的妾直接出门在钱太师门口哭诉一番,闹得京城大小巷里头的人都知晓。
不过钱太师让巡防营里头的领队领了一小队人马挨家挨户搜查,抓了几个说得最欢的,也就封了不少人的口。
沈晞蕴记得上辈子齐子辙跟钱太师不对付,原因如何她并不清楚。
她似乎脑海中闪过了一丝线索,却没有清晰地抓住,只是微微直起了身子,倒是惊扰到了齐子辙。
齐子辙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定睛凝望着她,轻声道:“是不是这样躺着不舒服?”
“没有没有。”她急忙否认,可是话一出口,在脑海中转动了两下,又发觉不太对劲了。
她这话里的意思真是令人深思后害臊啊。
不过好在齐子辙并没有多想。
沈晞蕴目光落在他的腰间,想着她刚才担忧之事,便赶紧转移话题,“夫君,江神医果然是神医,如今天气突变,我倒是没有察觉了。”
“嗯,他本事确实多。”
沈晞蕴听他言语中淡淡,毫无谈下去的兴致,只能接着又说:“想必江神医的性子也不喜在一个地儿待太久。夫君日常公务劳累,若是身子有些许不适,倒是可以趁机让江神医好好看看。”比如你腰不好的毛病,男人得了确实难以启齿,不过她不介意就是了。
齐子辙并没有听懂,而且还关注错了重点,反复嚼着沈晞蕴的话语,从中嚼出了其他的味来,他皱着眉头,沉声问:“你为何会如此了解江神医的性子?”
“啊?”重点不在这啊。沈晞蕴一脸懵逼。
“江神医的性子......需要揣摩了解?”沈晞蕴反问道,“夫君,是不是揣摩江神医的性子,江神医治病时会更上心?若是夫君如此说,我自然会好好揣摩江神医的性子的。”
见沈晞蕴一脸肯定,似乎下了重大的决定,齐子辙面色不好了,赶紧止住了她的话,“并不是这样,你不用揣摩江神医的性子,其他郎君的性子也不许你揣摩!听到没有?!”
“哦。”沈晞蕴颔首,乖巧地点头。
齐子辙瞅了一会,见她确实明了,这才心情舒畅了。
看看天色不早了,沈晞蕴唤了张嬷嬷进来,去了水室梳洗,半个时辰后,两人躺在了床上,沈晞蕴闭目养神时,齐子辙轻声说:“这雨还在下。”他脑中多了几分算计。
“嗯,就怕庄子里头的收成耽误了。管家应当会减少他们上交的粮食吧。”
齐子辙道:“会。若遇到灾年,我们齐家一贯都会减免近半。”
“我,明日应该会有事,估计晚点回来,天气不好,不要出去了。”
“好。”沈晞蕴轻声答应。
他估计是去看灾情吧?
沈晞蕴这一夜睡得很浅,似乎看到了齐子辙身着蓑衣淌水,又好似看到了齐子辙躺在榻上瘦骨如柴,她拼命地喊他,他却双目紧闭不言不语,她的额头流了很多汗,挣扎着要醒过来,却似被禁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