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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福终于明白,她心中属意的是赵云,比赵四年轻又懂事知理,长得英挺魁梧,算是东坡村里的顶好年轻人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想把女儿嫁给他。锦娟的身份尴尬不说,就算众人都知道锦娟本该是赵云的媳妇,可也无法改变她和赵四成亲的事实,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春福看着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女子,她的手上有着因长期干活磨出来的茧子,依旧瘦的厉害,许是心上的阴霾散去了才让她看起来有光泽好看了很多。割完猪草春福打算去自家地里看看,听他们说这两天大家伙都忙着引水浇地,一家一户的按着顺序来,要是当中谁家错过了,可没人管。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地里,除了庄稼季成还在后面搭了葡萄架,嫩藤缠在架子上透出勃勃生机,锦娟跟在一边笑道:“你家季成可是个能干的,瞧把这地打理的,看着比别家的好太多了。”
春福也跟着笑:“地里的活他不用我插手,我反正手脚不快,也就不过来给他添乱了。这葡萄到七月份就该能摘了,到时候也能做个零嘴打发时间。”
锦娟虽说将自己心里话说出来好过了很多,这会儿却觉得有些羞,若是给旁人听了怕是没法在这村子里做人了,她知道春福嘴稳也不存坏心思这才敢说,两人在回去路上她忍不住说:“我虽然不喜欢我婆婆,她往日里也没少欺负我,我看在赵云的份上便礼让她三分。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傻,可是心里若是没个想忘我这日子就真没活头了。春福,你会不会嫌弃我,不愿意和我来往了?”
春福没好气道:“我要不乐意和你来往,还能和你走在一块?我就是觉得你太委屈,这种事要你一个人来背着那得多痛苦?要是人们能放下成见该多好。”
锦娟用手背掩着唇笑起来:“哪能啊,你看季坤和春菊的那破事,亏得他们都是厚脸皮才撑得下来,那是连门风都不顾了的人。别人口里说的那些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我这种脾气听不得的,受不住,还是藏心里就得了。春福,你这辈子都不会明白我嫁过来时有多绝望,赵家这是在骗婚,成亲那天赵云压根就不在,你猜他从镇上回来的时候说什么?大哥成亲怎么不告诉我?可笑吗?”
春福拍了拍她的肩膀,怎么能不心酸,一个是健硕俊郎的年轻后生,而另一个是年纪大了她那么多的男人,对于一个还有着梦的女子来说犹如晴天霹雳。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一样可以遇到季成,叹口气说:“既然心里做了决定,只要对得起自己的心就好,哪怕有一天撑不下去了,也没有人会怪你,对自己好一点。心里若是不畅快就找我说道说道,我将你当姐妹,不管别人怎么看。”
有谁能将向你推心置腹的人至于门外不理?锦娟和春福在路口分别,抓紧了背篓的袋子往家走,才刚进院子就看到赵云从里面出来,她冲她笑了笑撇开头往里面走。赵云怎么这会儿回来了?该是婆婆给他相看好了姑娘,回来定亲罢。她脱下背篓,洗了手准备做午饭。
赵四自打被她撵出去后就躲在赵云的屋里睡,赵大娘这两天也见识了锦娟撒泼的模样,从屋里出来也不过不甚愉快的说了两句:“怎么回来这么晚?赶紧做饭。”看着赵云从外面回来了,惊讶道:“怎么又回来了?你别跟我说什么不成亲的话,你爹死的早,我拉扯你们两个不容易,我也没指着这个会发脾气的媳妇来伺候我。我见过了那刘家姑娘模样生得好,又勤快贤惠,配你差不了。”
锦娟洗菜的手顿了顿,继而弯了嘴角继续搓洗,这与她也没什么关系不是?正要往柴房去拿柴火,赵云突然开口说道:“等着,我去拿。”
锦娟开始和面,她低垂着头,纤细的眼睫轻颤,手下不停神思却飘到了天外,连赵云从外面进来都没发觉。他没叫她,蹲下身子往灶膛里添柴火,一抬头就看见她脸上有喜也有怨的情绪一闪而过,皱着的眉却未松过。他站起来,走近了些,低声说道:“火生好了,一会儿能做点面吗?大哥说他吃不饱。”
锦娟听到他的声音猛地回头,脸上的复杂还未褪去,听到他的话心里一阵发苦,点点头也没理他开始忙碌了。她怎么闹,他不在家看不到,可他心里装着的还是他的家人。她的一颗心栓在他身上倒显得可笑,罢了,顺其自然就好。
察觉到他还在身后站着,灼热地视线投在她背上,让她觉得不自在,还是得回头和他说话:“还有什么事吗?”
赵云犹豫一会儿才说:“你很讨厌我?自我从镇上回来你就不愿意理我,如果我知道我娘做出这种事我肯定不会同意。”
锦娟的身子蓦地僵直,只是一会儿,笑道:“没有的事儿,你快出去吧,我要炒菜了,烟味大,免得冲了你。”她哪里舍得不理他?只是她只有不靠近他,才能把心里的那点妄念给压制下来。
赵云从厨房出来,见自家娘搬着凳子坐在屋前,叹口气道:“娘,你和哥别数落她了,她也怪不容易的。说起来是咱们对不住人家,当初你怎么能那么做?这不是坏我的名声吗?”
赵大娘气的站起来就要打他,狠狠地说道:“你大哥要是能娶着媳妇我能把你给抬出来?他打小给伤了身子,谁愿意嫁他?”
赵四小时候贪玩被伤了那地方,因为当时闹得动静大,全村里都知道他就和宫里的公公差不多,以至于锦娟刚嫁到他家来的时候,人们净是戳着脊梁骨骂的,骂老赵娘们心狠,没老赵压着这种缺德事都做得出来。
赵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索性蹲在一边树下想自己的事情,等锦娟从厨房里出来唤他们吃饭,几个人坐下来才开口说道:“娘,大哥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一直靠您养着,正好我做工的那儿缺人,让他和我一块去吧。”说完又看向锦娟,从怀里拿出个钱袋子递给她:“家里的开销你最清楚,差什么就去买吧,我们这些等饭吃的可不能为难你这个掌勺的。”
锦娟还没回过神来,赵大娘起身就要抢却被赵云给躲开,登时气急败坏道:“你给她钱做什么?我们平时又用不到钱,你这几个月的工钱怎么还不给我?”
赵云知道娘找他要工钱不过是为了给大哥存着,倒不是偏谁不偏谁,大哥自打伤了身子后就变得不爱说话了,连家门都不怎么出,快二十年的时间里性格变得越发乖张孤僻,让他们没想到的是他会动手打人。赵云总觉得大哥病了,他得的是心病,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好了。忍不住看向身边这个身子才刚刚抽展开的女人,心里有种别样的情愫。心里有道声音再告诉他,这个人本来就是属于他的,察觉至此,冷不丁地慌了神,不敢再想,不管怎样,这在别人眼里就是乱/伦。
他匆匆扒拉了几口饭,不抬头,沉声道:“娘把钱用完了我再给,我刚才说的事,娘可听见了?”
“我不同意,你大哥没在外面干过活,万一给人欺负了怎么办?在家里就天天给人打骂,要是不在跟前看着,指不定也像岑家的媳妇在外面乱来。他不出去,就在我身边我养。”赵大娘给赵四碗里夹了筷子菜,轻飘飘地说道。
锦娟顿时不快,这老人家可不是指桑骂槐吗?半点不说自己的不是,却逮着机会找她的不痛快,当着赵云的面她不想闹,被说两句也不掉肉索性随她说去。只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赵云却是沉了脸:“娘,一事归一事,扯些别的做什么?我倒不是怕养着大哥,大哥能吃能睡的一个健全人躺在家里做什么?多在外面走动,见得人和事多了,心也能开阔些,不比躲在家里强?”
赵大娘冷哼一声不开口,明摆着不乐意。倒是赵四沉着脸开口:“你分明就是怕我拖累着你,这有什么,等你和刘家的闺女成亲了,你们搬出去就是。我想娘也不会拦着你们,这日子总还有人能动能养活我们。”
锦娟却是忍不住了,将筷子重重搁在桌子上,吓得赵四身子抖了抖。这娘们刚开始被他打都不敢出气,哪知道突然就转了性子拿着菜刀冲他砍,要不是他跑的快,铁定被砍伤了。往后更是变了个人,他一惹她不痛快,她就能捞起东西来打他,别看她年纪个子都小,下下使狠手,倒不是打不过她,只是被她拿菜刀的架势给唬住了。
“自古男主外女主内,赵四你倒是会打算盘,让我给你养老送终吗?你这年岁倒也能担得起,可你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命。我倒觉得那春菊是个有本事的,总比跟着没本事的岑牛强,连顿好的都吃不上,自打跟了季坤你看那吃的穿的谁不羡慕?我要是有那能耐,还窝在这个小院子里做什么?要什么没什么,你当我稀罕?我告诉你,我就是重新嫁也能嫁个比你高的。”锦娟也是气昏了头才口不择言,反正他们打心底里就是这么想她的,她辩解又有什么用?倒不如使使嘴上功夫,让自己心里也能痛快些。
赵云蓦地出声训斥:“别说些糊涂话,自己不是那种人,硬扛什么?大哥不愿意就当我没说。我吃好了,我先去镇上做工了。”
赵大娘堵在心口的气瞬时消了下去,都是她的儿子她哪能不疼?可老大心上的痛苦让她这做娘的看不下去,所以只能委屈了健全的二儿子。她赶忙出声唤住就要走出院子的赵云:“你才吃了多少,真饱了?你把钱给了她,你自己用什么?等等,我去给你拿。”说着就要往屋里去。
赵云一肚子的不快霎时烟消云散,他咧嘴笑道:“不用了,我真吃饱了,这会儿也是时候了,不好让人家等我。”
他到底在气什么?一切都是无用功,大哥就是得娘偏爱些,他不过是恨大哥不争气罢了。什么都齐活了,怎么不能好好过日子?一天到晚的闹,他看得出来,锦娟对大哥没有一点感情,有也只是怨恨,娘的做法着实伤人。他在家里待的那段时间,他看得清楚锦娟是个勤快踏实过日子的,只是被娘的做法给寒了心,大抵这般不待见他也是如此罢。
赵云走后一家子都没了兴致,赵大娘回屋里去睡午觉,赵四看了眼锦娟,想发脾气可看她一点没搭理他的意思,只得憋着气回屋里去了。他对锦娟,心里该是喜欢的,最起码见她第一眼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心跳了下,可是接踵而来的是自卑,他不算是个男人,听人说宫里的太监就是他这样的。已经二十多年孤身一人了,锦娟嫁过来就像是在刻意提醒他羞耻的毛病,所以他暴躁发狂,他有时候也恨锦娟的不反抗,让他心里的愧疚感更深。可是自打她变了之后,他突然焦急起来,他发现锦娟对他没有半点忍耐,她就像个不要命的疯子,一边对着他砍一边骂,那些话他至今都记得。
“有本事你打死我,今儿不是你死就是我死。我好端端一个人到底做了什么孽要受你一家子的欺负?为什么我嫁的人是这么老的男人?我真是不甘心,我不信命,既然老天不给我活路,我索性就不活了。你不是能耐吗?你打我呀?你再打呀?你躲什么躲?”
他冷静下来认真想什么事情都能想通,赵云对他只有好意,锦娟的委屈都是应该的,他也些怪娘做什么要这么害人,连他也给害了。他发现自己好像不清醒了,像个浑身长满刺的人,见着谁就找谁扎,而清醒的时候只能不停地数落自己的不是,不停的忏悔。他已经三十多了,这一辈子,他心上的病能好吗?
他唯一知道的是再这样下去,他所拥有的一切东西都会离他远去,再也找不回来。
☆、第54章
覆盆子的果期已经过去了,家里只剩最后两坛果酱,春福特地叮嘱季成要将自己的话带给金柳儿。物以稀为贵,更何况覆盆子的味道酸甜,口感甚好很得人们青睐,这最后一点果酱自然得卖得比平时贵些。
她终归还是没去锦娟家,村里人现在虽不说什么,心底里还是不乐意与季成有什么瓜葛,春福和他们一样的心思,锦娟婆婆又是个说劲大的,只邀了锦娟去连生嫂家做针线活,连生嫂在村里虽说脾气大的出名,可为人正派,赵大娘该是没什么好说。
几个人坐在一块,春福拿了些山上摘的野果子和家里剩下的小薄饼当零嘴儿,里面的果酱不多,大多是抄底的毕竟浪费了可惜,对于村里人来说即便只是带着点果香气吃起来也是美味。
春福听她们说些村里的趣事,自己坐在一边不甚熟练地缝衣裳,她不想让季成穿着太难看的衣服出去,所以刚动手就做得细致。连生嫂知道季成和季坤家来往不多,也没藏着掖着,只是感叹春菊糊涂,被人戳着脊梁骨,往后在这村子里怎么过?
“虽说我不喜春菊嘴碎的性子,可也想不明白她怎么会这么糊涂。那季坤看着都不像能真心对她的,更何况季二叔已经给季坤说好人家了,她不是自讨没趣吗?岑牛到时候能饶得了吗?”
锦娟心里的委屈被触动,苦笑一声道:“我倒是觉得那姑娘要是嫁给季坤却是惨了,嫂子你看我这不就是个例子?有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可这说好的人变了,倒是这不知情的该去找谁哭去?”
连生嫂叹口气,对锦娟也是同情:“这事确实是赵婶子做得过分了,要是当初你也能遇到像阿香嫂这样的大嘴巴说不来能躲过这一劫。我瞧着穆家沟的人不会善罢甘休,我听说他们村的人可是出了名的一条心,一家受欺负了全村的人都能来帮着出头。老季家可真是惹错了人,这次可够他喝一壶了。”
春福想了想说道:“不过是口头说成了,聘礼那些还没送过去,该不会弄出太大的动静吧?”
连生嫂摆摆手说道:“傻丫头,关键是人家瞧上季亮了,到手的好女婿换了人给谁不膈应?更何况,季二叔这明摆着是坑人家闺女,但凡有点脾气的谁乐意给人这么作弄?你们看着吧,这事决不会悄无声息地过去。诶,春福你这也太慢了,你家季成冬天都不见得能穿上。”
春福蓦地红了脸,软糯糯地声音小声响起:“练手的时候先慢着些,等熟练了再快些。我打算着等秋天了就让他穿上。”
锦娟也跟着笑,突然想起那人身上的衣服也许久未换新的了,他给自己的银钱……算了,她以什么身份给他缝制衣裳?她这会儿缝制的香囊是自己随便找的布料,不过为了打发时间罢了,上面的图案玲珑别致,瞧着很喜人。
春福看见她锦囊上绣得图案很是讨喜,突然想到:“你怎么不如去布庄绣坊看看,要是招工的话不比在家里干坐着强?我瞧着你这花样可比摆在铺子里的好看多了。”说着还接过来翻了翻。
锦娟心上也是一喜,赶忙问道:“你真觉得成吗?我没去过镇上,也不知道该怎么去?也不知道该怎么和人家开口说这个事。”她算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从小到大走过最远的路也不过是从娘家到东坡村的这一段。娘根本不希望她回去,也许是因为知道其中缘由,单单只骗了她。嫁出去一个女儿能让家里松动些就好,赵家的日子也过得紧巴巴,明知道要落埋怨,更不想让锦娟回去,更何况锦娟的心也伤透了。
春福想了想说道:“你别急,我瞅着跟季成到镇上的功夫帮着去问问。连生嫂也做一个?万一能成,就是少做些也够日常开销了。”这两人是她在这世上仅有的能交好的人,她自己实在是没那个手艺,总不能将来她的日子过好了让她们干瞪眼看着,更何况不过是动动嘴的功夫,若是换了旁人她才不愿意管。
连生嫂也觉得这主意好,当即不好意思地说:“连生的活就是季成帮忙的,这会儿还要麻烦你,这……”
“嫂子做什么这么见外呢?我和季成一直记着你对我们的关照,别人嫌弃不爱搭理我们,我也只能上门来叨扰你,这又费不了多少功夫,更何况这事若是成了还好,若是不成还忘嫂子不要怪我才好。”春福又拿起自己的袖子,开始一针一线慢慢缝。
连生嫂笑得合不拢嘴,连连摆手:“哪能呢?那天我和连生说你们两口子都是有能耐的,季成勤劳,你又聪明,不愁这日子过不好。只是没想到你还会记挂着我们,这让我该说什么好?”
春福也不和她们客套,低着头笑:“咱们把日子过好就成了。”
连生嫂本来要倒水喝,顿了顿继续说:“这两天听说上山的人多了起来,估计是看你和季成上山也没出什么事,胆子都大了起来。要说这几年清水山没人上去,该是缓过气来了,只是不知道这一次会不会像前些年那样,啥东西都给弄得没剩。”
春福听着也皱了皱眉头,也将这事放在心上。来年她肯定需要更多的野果子来熬制果酱,若是可能她倒是希望这买卖能走得远些,做得更广,县城里的人更多,更不愁卖。显然那点根本不够,更何况她不打算让季成还去受这个苦,若是给那些眼红的人知道了,会不会存了心思去毁坏?
晚上春福把帮着连生嫂和锦娟看活的事儿和季成说了,季成想了想也觉得行,摸着她的头说:“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明儿我歇一天,把昨天晚上采得草药晒过带过去给金掌柜,他好结算银子给我。今年实在是没功夫,白白错过那么些银子,亏得明年还是大量的要,也只好来年再说。”
春福垂着头,一阵沉默后开口:“季成,等今年冬天的时候,我们应该能攒不少银子了。”
季成方才打了水进屋里,现在正好,给春福脱了鞋将小巧玲珑的脚放进水里,笑着说:“我想着咱们也把房子盖起来,虽说这房子还能住人,可总归上了年代,当初爹修房子的时候身上没多少钱,一些地方也不稳当,万一有个什么事儿可怎么好?”
春福摇摇头,认真地看着他,将他揉搓穴位的手给按住,无比坚定地说:“季成,我们不修房子,我们把靠着东坡村的清水山给包下来,和里正白纸黑字写清楚了,立了字据,往后山上的东西都只能给咱们家用。我要想个办法,把这条路子走出去。”
季成这次却犹豫了,他也听说过有人包山赚钱,先不说能不能赚到钱,光从自己口袋里往出掏的钱就不会少,他觉得现在的日子过得就挺好,做什么要折腾那些事情。
春福见他沉默,明显是不赞同,将手覆在他肩上:“季成,我刚开始也想着只要钱够用就好,能把我们的小日子过好我什么都不求。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有人过来捣乱呢?有些东西不是你不说别人就永远不会知道的。就像你采草药可以赚钱,别人是傻子吗?他们知道了不会顾着什么先后,只会比你跑的快,万事要抢在你前头。你能说什么?山是大伙的,没有只能你能拿东西赚钱而别人干看着的道理,采的人多了,寻求草药的药商势必会压低价格,寻常百姓为了卖出自己手里的东西自己相互压价,这是他们最喜欢看到的事情,做什么要便宜了别人?你相信我,我们出了钱,这山上的东西也能用的心安理得。我会想办法,一年之内就把我们投进去的钱给赚回来。”
季成摸了摸她的额头,也是一脸认真的问:“你还是春福吗?我怎么觉得我好像一点都不认识你?你小小年纪,怎么这么多心思?”
春福登时冷了脸:“我就是想家里能过得松动些,有错吗?你要不乐意,随你就是,你只当我方才说的话是说给我自己听的。”说着从他手里将脚抽出来,也没擦水就进了被窝。
季成急得发笑,无奈道:“你说你可是什么脾气?弄湿了被子你今儿晚上睡觉不难受?我还没说什么你就这么生气,我敢不答应吗?你个混账丫头,就是吃死我了。”
他将水倒掉,回来脱了衣服上炕,从后面想拥着她睡,成亲后他习惯了抱着她才能睡得香,哪知手才刚伸过去就被她给重重拍开,他本想软着哄她几句的心思也消了下去,心里更是气,他还没说什么,她就直接判了他死罪,心里也冒着火,丢下凉凉地一句:“随你。”就转身自己睡了。
春福心里一阵委屈,她为了他好他怎么就不明白呢?难道他就不能想的长远些吗?她刚才就是生气所以才拍开他,只要他说一句软话她就会转身扑进他怀里,可是这个老男人……她负气地用被子闷上头,迷迷糊糊地也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她只觉得自己浑身发冷,腹部更是一阵涌起一阵痛意,迷迷糊糊中感觉到一阵热意涌出来,她顿时清醒过来,乌漆墨黑的夜里,身边的季成睡得正熟,而她抱着肚子,难过的要下地,她都不敢想这会儿被子上裤子上都成什么样了。她终归还是把季成吵醒了,他起来揉了揉眼睛,带着沉睡中的沙哑和慵懒:“你在做什么?”
她本来不想理他,可身上的难受让她哽咽地说:“季成,我葵水来了,肚子疼。”以往她没这么难过,也怪自己糊涂竟然会忘了日子,今儿还用冷水洗衣裳。
季成顿时清醒过来,帮她拿换洗衣服,好一通忙碌后才清理好,两人重新躺下来,季成将她拥在怀里,大掌覆在她肚子上送去一阵灼烫的热意,他叹了口气:“你睡觉前发什么脾气?我还没说什么,你就不理我。我犹豫是不想你以后劳累,如果赚不到钱,你得怎么愁?细水流长的日子不好吗?我们还能坐下来说说话儿。”
春福转头看他,双手覆在他瘦削的脸颊上,轻声道:“我想我们这辈子都能安稳无忧的过日子,我不想你再去起早贪黑的给人盖房子。我们这一年能坐在一块的时候只有晚上。我还好,如果有了孩子,我想我们两都能看着他长大,而不是我一个人守着,一起等你回来。”她既然裴家公子说她有事可以到裴家宅子找他,这一次她改变主意了,她想带着她的东西让他帮忙。
季成叹了口气,滚烫的呼吸喷在她柔软的耳垂上,笑道:“是我的错,春福,我可以由着你,但只有这一次,如果不行,你就乖乖待在家里让我养你,好吗?我是男人,养活你们是我的事,而不是让你天天奔波操劳,我会心疼。”
春福将他搂紧了些,羞道:“我一来葵水就脾气大,你别生气,我答应你,就这一次。”
季成难得歇一天拥着春福睡了个饱觉,起来后什么活都不用她,连上山都不想让她跟着,可是拗不过只得让她跟着。真到山上才发现,人确实多了不少,捞鱼,挖野菜摘野果子的人很多,春福昨儿说的也不无道理。
季成领着春福往里面走,有人怯懦地叫住他:“季成,里面凶物多,你也不怕伤着你?”
季成没理他,直接进去了。其实他们的心思一点都不难猜,无非是好奇里面有什么好东西可又没胆子进去,见他不理只得悻悻地啐了口原路回去了。
春福懒懒地跟在他身边想起什么说什么,身子实在乏得很,摘了几个蘑菇就不想动了。看着他利落地将草药摘到背篓里,想起周敬问道:“他和安小姐可好了?”
季成手下不停,淡淡地:“还不是那个样,瞧着又闹起别扭了。一个倔着不说,一个也僵着装不在意,他们两可有得闹。明年得早点动手采,那样才能多赚点。”
春福咧嘴笑,这座山就是天然的培育场,就像一座矿藏与他们两个人来说就是一辈子也用不完的财富,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随口就说出来:“你倒是把张岩也给带坏了,他和你一样嗜辣,我做了腌鱼这两天应该能吃了,到时候叫……我真是糊涂了。我们吃顿好的焖白米饭,再炒个菜。”
季成点了点头,知道她又开始难受了,自从知道张岩再也找不回来后,他们就默契地不再提起他。可他明白春福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惦念着,希望张岩有一天能突然回来。
今天的太阳光尤其烈,草药采回去晒个一天也差不多了,等到傍晚季成把晒制好的草药分类装好,用布包装严实了。
今儿天气阴沉,夏天的天气本就阴晴不定,谁也说不准会不会下雨。春福因为答应帮锦娟她们去问活,又想去裴家一趟,还是撑着疲惫的身子一块去了。
她从尚景给裴大公子买糕点看得出翼城该是没人做这样的糕点,她当初就存了心思,若是金柳儿看不上自己做的东西,她就想求着裴家帮忙。只是突然觉得自己的要求有点过分,加之金柳儿同意才放弃了。
说实话她怎么能不慌?若真是包下山来却赔本,照她的性子该是这辈子都过不舒坦,所以她只能厚着脸皮登裴家的门。她想清楚了要努力将糕点铺的生意做到县城,不管要耗费多长的时间。而别的地方她的手伸不到那么远,裴家是举朝上下都知晓的大富商,经营着各种铺子,其中不乏有糕点铺,以裴家之力不愁卖不出去,所以她愿意将自己掌握的所有果酱做法全部告知裴家,她只需分其中的两成,裴家亦不可将做法给透出去。
春福心里依旧有些拿不准,也许在裴家看来自己一个乡村妇人的胃口未免太大了,他们是富贵人家,就算对自己的这点东西略觉新奇却是尝过世间最美味的,这浩瀚大海中的一粒苍粟与裴家来说当真算不得什么。她有自知知名,所以拼的也不过是那点人情。
春福一开始就与金柳儿说好,她们两人的合作仅限于长丰县周围,至于更远处则由她自己决定,那个时候金柳儿笑骂,说她才是个天生做生意的料,还未开始便想得那般远。往后的日子能发生什么谁也料不准,可她不愿意在以后因为这件事和金柳儿生了嫌隙。如今,倒是无后顾之忧了。
季成将东西交给金掌柜结算了银子,也未多寒暄便将春福送到裴家府外,他本来想等到春福出来,可春福不愿意,直说自己一个人能成,让他赶紧上工去,免得耽误了事儿。
季成叮嘱了她两句才走。谁知道季成走了没多久,天上就乌云凝聚紧接着豆大的雨点砸下来,下得急又猛,而工地那边却是出事了。
☆、第55章
不过眨眼的功夫地面已经被雨水占领,更将来不及躲雨的人浇得浑身湿透。春福向裴府家丁说了来由,全府上下都知道二公子曾得一位□□福的小娘子相助,待她甚是有礼。
“我家公子七天前就回翼城了,大公子倒是还在,只是一早就被友人拉出去看新修的宅子了。”
春福心上的那点希望蓦地沉下来,垂着眼帘尴尬地冲家丁笑笑:“既然这样,那我告辞了。”
家丁叫住转身就要往雨幕中走的春福,从门后面拿出一把油纸伞递给她:“雨下得大,小娘子先用着免得着凉。”
春福撑起伞回头对那家丁笑笑:“多谢小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