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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民国语气重了两分:“你吃!”
他指了指外头:“你们到院子里吃,我去煮饭了。”
陈夏花想说她来煮饭,一看庄民国看过来,不动了,跟两个儿子乖乖去了院子里头吃桔子了。
庄民国刚架上柴火,就听隔壁大房闹了起来。
他那两个好侄女闹着要吃桔子。
大房的桔子也被拿去公社换成了钱,刘春枝还以为二房把水果提到岳家去了,谁想没送,躲在家里偷偷吃呢。
她训着大妞两个:“吃吃吃,你们两个吃个屁,要是你们托生成儿子,要天上的星星我都给你摘下来,没当儿子的命,还想吃这迟那,多大脸。”
刘春枝训两个闺女是毫不留情的,有时村里人遇上还要劝几句,何况是庄民国这个当亲叔叔的了,就是因为不忍见两个亲侄女在大嫂刘春枝手底下老是被教训,才在她们渴了累了,没吃饱的时候把自己的往她们口袋里头送。
上辈子他一直觉得这姐妹俩可怜,经常把人护着,他大儿玉林那时候冷笑问他,说他看不清好人坏人,“仙人跳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人家给你下套子呢,没怎么使劲儿你就往里头钻了。”
他那时候急着坐班车去城里,第二天一早还要上班呢,这一回的工作是在饭店里当服务员,早上说要打卡要考勤的,没跟他说上几句就走了,只刺了几句。
庄民国从这个大儿子出去打工开始就经常被他阴阳怪气的刺,他都习惯了,也没放在心上,后来他学会了用智能机,老式的智能机,显示屏的字可以设置,设到最大,最适合他这种老头子了,庄民国早就忘了拼音怎么写了,好在有手写功能,他就搜了一下“仙人跳”这个词,跳出来一堆解释。
指的是给人设计圈套,骗财骗色的行为。
庄民国护了很多回,大嫂刘春枝越是骂这两个侄女,他这个当叔叔的就心疼她们,不知道给了多少吃的用的,连钱都没少往外掏。
那时候他觉得,领导都说了男女平等,妇人还顶半边天呢,他大嫂这样重男轻女要不得。
把米倒进热水里,搅了几下,庄民国看了下柴火出门,他怕他家还有另外一个大傻子要去劝架呢,陈夏花跟他一样,或者说是受了他的影响,也觉得这姐妹俩可怜呢。
刚走到堂屋,陈夏花确实想劝一劝的,庄玉林先开了口,两房的院子就隔着一堵墙,什么都瞒不住的,庄玉林小小的眼里全是疑惑,小脸上很是认真:“大伯娘,天上是没有星星的。”
昨天前进村的学校来了个新老师,头发梳得齐齐整整的,说是教地理的,庄玉林不懂什么是地理,但是不妨碍他对新老师的崇拜。
邱老师他什么都知道呢。
邱老师说了,他们踩的地是圆的,天上的星星都是石头呢,他们幼儿班里其实平常很难管的,好多同学都爱哭鼻子呢,包括他的同桌就是这样,要哭好几回,老师教他们数数字,数不会也要哭。
邱老师不给他们数数字,邱老师给他们讲故事呢,昨天邱老师讲故事,全班里一个哭的都没了。
“...是石头!”
吃着桔子,庄玉林坐在凳子上翘着小脚,小脸明显带着得意之情。
哼,大人才不是什么都懂呢。
刘春枝听了个天方夜谭:“还地是圆的,小兔崽子,你懂个屁呢,就你这么点大你就懂了,你爸这个“文化人”都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你比你爸厉害了哟。”
庄玉林没听出来她话里的嘲讽,小脚一晃一晃的:“玉林就是厉害。”
玉春凑上前,在大哥脸上“么”了一口,很给面子的捧他:“大哥最厉害。”
刘春枝更来气了,朝大妞两个骂骂咧咧的:“吃吃吃,人家都知道胡吹地是圆的,星星是石头,你们两个木鱼疙瘩除了吃,别的都不知道。”
庄玉林撇撇嘴儿,小声嘀咕:“大伯娘真奇怪,她自己都不懂还要别人懂。”
庄民国抬脚回灶房的步子一顿,只是一句随口嘀咕而已,庄民国心里却掀起了狂风大浪来。
连孩子都懂的道理,其实有多少人都不明白的?
不懂数学语文的父母非要孩子头脑聪慧,科科第一,幼儿班得大红花,小学得奖状,初中得名次,高中要争取考个重点大学,期望值一年比一年高,还自以为严厉的打着旗号“为他好”。
到底是“为他好”还是为了自己的虚荣面子,而把不属于孩子的压力压在他们身上,有人整天报培训班,给自己找理由呢,说不聪明,可是我花费了大力气去培养的,送去读了书的。
培养了就有效果?
父母的基因摆在面前,当父母的都不聪明,哪里就能让普通孩子因为报几个班,读个书就成天才了?当父母的被社会培养了几十年了呢,也没见培养成了社会精英。
庄民国老了的时候就喜欢看营销鸡汤,还有科学表明,怎么正确引导孩子等。
他觉得他在两个儿子的身上教育失败,就喜欢看那些行业人士谈这些,当金科玉律一样,人家说的正确引导他都记下来,儿子大了没关系,他们可以重新改善父子关系嘛,别叫每回回来都刺他。
他往灶房走,切菜煮饭。
他大嫂为了教两个闺女占便宜,在外人面前动辄就骂,便宜是占到了,但人家亲子视频关系的行内人士都说了,这样教,以后下一代也会有样学样,喜欢骂人,还会通过骂人去占便宜。
其实说得还挺准,他这两个侄女长大嫁人后也学了大嫂刘春枝的性子,为人处世都一模一样的,动辄就骂人,跟婆家关系处得很不好,回娘家都不知道回了多少回。
家里的米面剩得不多,庄民国多放了两个红薯进去,大菜是他摸的一条鱼,只有两斤左右,昨天去山里捡柴火在水里摸到的。
市面上的鱼八毛一斤,吃鱼得油多,乡下跟城里不一样,他们每年的油都是有定量的,村里到年底会发油,手上没票是买不到的,庄民国把清好的鱼先放了点油煎了煎,再掺水煮,放了葱花姜片,还倒了点酒下去除腥,他准备炖个鱼汤。
炖鱼汤时间久,要把鱼肉炖滥了,全熬到汤里去,趁这时间他就把菜给沥干,外边陈夏花喊了声儿:“民国,村长找你。”
村长急得很,见了他就问:“庄家老二,咱们村的果树生病了,你可是小学毕业,你有没有法子?”
庄民国是小学毕业,是村里最有文化的,村长想都没想就来了。
第10章
庄民国手里还拿着张破帕子呢,他在灶头做事也麻利,一边烧菜一边擦,刚刚听到喊,手上还拿着帕子就出来了。
“什么症状呢?”
村长想了想:“梨树是树枝上,有那种褐色斑点,后山这一片梨树在每年田地拔芽锄草的时候也是安排了人去的,最近才摘了果子没多久,安排朱大军他婆娘去的,她还说没什么,不向我们村里通报。”
村长又气又怒,这一片梨树跟橘子树是他们生产队的副业,每年要给他们村每家每户剩下十几二十块钱,这么大一笔钱,村长都是当宝贝的,朱大军他婆娘汪群还说没什么!
生产队内部的事儿,庄民国再傻都不会跟着去讨论,村长说的这个梨树病他知道:“外边是褐色的病斑,这病斑会扩展的,扩展到半圈往上,上边就要枯死。”
还好他们果子早就收了。
村长也一阵后怕:“那现在咋办?”
“去公社买点药,就说是果树的腐病,修枝,把这个病枝清理出来,烧了。”
村长听得直点头:“我明儿赶早就去公社买果树农药,就咱们那桔子树呢?”
村长说了桔子树的虫害,还指着庄民国一块儿给解决了呢,庄民国摇头:“村长,这我就不知道了。”
梨树的虫害他知道,是他们院子里就种了几棵,家里还指着这几颗梨树和大枣树去公社换钱呢,自然要照看好的,那桔子树生病了怎么回事他就不知道了。
村长很失望:“庄老二啊,你可是小学生啊,都小学毕业了,哪有你不会的。”
想当初也有人送家里孩子去读书,读个一年两年就没去了,庄民国可是读毕业了,还有证呢。
庄民国张了张嘴:“村长,小学只是最普通的教学了,上边还有中学,高中,甚至大学呢,我知道什么。”
在往后几十年,对着人说小学生应该不是甚好词的。
逢年过节的时候,他两个儿子回来,小二喜欢玩游戏,他手机是那种带颜色的智能机,能语音能视频,他说还能用流量上网,回来坐一会就掏出手机玩,说是跟人组队玩游戏,玩得跟真的似的,一会笑一会骂的,庄民国听他骂了好几回,开着声朝对面骂,“你们都是小学生吗,这么简单都不会,饶过去会不会?”
后来庄民国得了他这个手机,还教他学会用视频通话呢,那些游戏图标没删,他就见了好几个的。
村长这才回神:“对对对,小学学不到个什么,不过庄家老二,这小学读了还真有用的,你看你连梨树生病是咋回事都知道了,回头我也送我家小蛋去念小学去。”
村长是坚定的认为,庄民国懂这些都是小学教的,他以前也觉得读书没用,但果树出了事后他还是头一个就往庄家跑,认定了庄民国跟他们这些没文化的不同,抱的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读书还真有用的?
“读书是学知识的,知识以后是肯定有用的,小学不教这个的。”
村长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跟他们摆摆手就走了。
庄民国叫陈夏花关了门,“去堂屋,咱们洗手吃饭了。”
鱼汤用大小火熬的,已经熬成白色的汤汁了,庄民国放了些盐就盛了起来,从蒸笼里端了蒸茄子出来,蒸笼不大,是专门蒸饭的,比几十年后那些电饭锅煮出来的饭好吃多了,再炒了个小菜,拍了个黄瓜,这饭就成了。
他们农村地界,这个季节的菜是不缺的,家家户户有自留地,种一块菜地出来就够一家人吃了,缺的是粮食。
陈夏花母子几个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放中间盆子里的鱼汤,还没见过白色鱼汤的,庄民国拿土碗给他们盛了碗,他这鱼汤用竹篾过了一趟,竹篾细得很,里边的鱼刺都挑了出来。
“别盯着了,快吃饭。”
母子几个跟提线木偶一样,端着碗要喝汤,庄民国在他们手上看过:“都洗手了吧?”
庄玉林已经“滋滋”的吸了两口了,含糊不清的说了句:“爸爸讲究。”
陈夏花忙跟着“滋滋儿”的喝:“洗了洗了。”
小二埋头喝,他们家人吃饭都不快,鱼汤还热着,喝之前还得先吹吹。
庄民国瞪了瞪大儿庄玉林,哦,现在知道说他讲究了,也不知道当初是谁挑三拣四的,上辈子这小子也不知道打哪儿学的做派,回来把他们家的筷兜、筷子这些全给扔了,换成了铁制品,他还振振有理的,“这些用久了不好,对人体有害,筷子要每隔三个月换一换。”
饭前前后勤洗手就是那时候给他们定下来的规矩。
他们也没用脏手吃过饭啊,但儿子的话得听,到现在庄民国每天要洗十七八次手,这都是上辈子的习惯,前几天做工跟田婆子分到一组,她还阴阳怪气在旁边说他,“哟,这女人都没你爱干净的。”
吃完饭,庄民国要收拾,陈夏花抢了先:“我来我来,你歇着。”
坐着等饭吃,还能吃上水果,陈夏花干活习惯了,还真不习惯,她趁着吃桔子的功夫,转去了自留地看了几眼,里边菜结得好呢,大都是他们前些月种下的,中间的行上还有几排她不认识的菜苗子,“明天我把缸洗出来,给晾晾,地里的大白菜都长苞了,等它再裹裹,下个月就能腌了。”
“行,腌点白菜,再腌点咸菜,做干豆角,等这些菜都收了,地里还种了点萝卜土豆的,够咱们过冬吃了。”
庄玉林很喜欢吃干豆角炒肉,他以后出去打工,回来都要给他做这道菜,这是打小就是喜欢的,他听爸妈两个商量,摸着饱饱的肚子:“爸,明天顿干豆角。”
“早就吃没了,还没做呢,给你炖鲜豆角吧。”
他们家小二要求就高了:“喝鱼汤。”
可惜他们兄弟想吃的,都没有。
陈夏花一回来,庄民国身上的压力顿时就轻了,腌菜,收拾菜地都有人,后山的柴火也有人弄,庄民国只做工分,回来还能吃上现成的饭菜,干净的衣裳穿,他们父子三个每天乱糟糟的一身顿时就干净了。
村里都知道陈夏花回来了,跟庄民国分在一起的时候还明着暗着的打听,“你们家陈夏花这回不走了吧?”
“她回来你们可就靠你一个人挣工分了,你也叫你们家陈夏花跟你一起做工啊。”
田埂往上,有人指了指村长一行:“你们看,那是村长跟谁?”
庄民国也抬头看了眼,村长陪着个人在村里走着,那人个头中等,梳着油光发亮的头,穿皮鞋,戴手表,标准的城里人打扮。
田里的人目光羡慕的看着别人的打扮,品头论足了完,才有人说中了目的:“村长一早就说了,是从城里请来的专家呢。”
“城里请来的?”
“那可不,看人家的打扮就知道了。”
庄民国想起一件事,村里确实有一回损失了,是果林那边,导致第二年家家户户分到的钱只有几块钱,没把林子里的虫害给看好。
如今这时候,一块钱都能买一斤肉了,吃碗面也才八分钱,少分了十几块,那可是村里的大事。
现在想来,怕就是这个“专家”不够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