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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如同来自九天的女子,她这样叫自己过来,到底想让他做什么?
一路之上,他想过无数次这个问题。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虽然那个绿衣侍女的态度始终很冷淡,他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一次。但她不答,只是那样看着他,目光在有些阴仄的灯下看起来讳莫如深。
他闭目靠在木桶的边缘,想了片刻,终于摇了摇头,猛地睁开了眼,一下从水里哗啦一声站了起来,晶莹的水珠从他铜色的仿佛隐蕴着无穷力量的身体上飞快地跌落了下去。
去见了就知道了。那样娇弱的她,难道会吃了自己?
扯过架子上的衣服时,他再次犹豫了下。
洁白,柔软,宽松,飘逸,用银灰丝线绣出精致的暗纹,散着一种他没有闻过的香熏味道,拿在他粗糙的手上,软软地悬垂下来,他若稍微松手,仿佛顷刻就会滑落在地。完全不同于他自己穿惯的那种麻布衣服。
他有些局促地开了门,一眼就看见那个绿衣侍女正站在门口。
她的目光从头到教地打量了他一眼,微微点了下头。
“跟我来吧。”她说。
他被带到了一道长长的笔直楼梯脚下。四角有琉璃灯盏,静静地吐着橘红的火苗,照得四面温暖一片。
“上去,右转,她在那里等你。”
步效远的心再一次跳了起来。
她就在上面等着他,只要他上到这道楼梯的尽头。
他深深吸了口气,被宽大舒袖遮笼下的一只手捏成了拳,几步并作一步地跑上去了。
楼梯的尽头,向右,是一扇虚掩着的门,沉重而华丽。
他的后背隐隐又迸出了新的汗意。
她就在门里,他只要再走几步就可以。但他却无法再挪动一步了。
“进来吧。”
门里传来了声音。
娇软,却又透出了些许的凉意。
这应该就是她的声音了,和她的人一样,那么美,却仿佛不像是真的。
他重重地敲了下自己的头,让自己清醒了些,几步就到了门前,然后推了进去。
一股秾华的馨香飘入了他的肺腑,一步之间,他仿佛坠入了无边的梦境,等眼睛苏醒,他看见了她。
屋子里没有灯。月光正从一扇狭长的窗里洒了进来,在地面上照出一片窗影。窗影的一边幽暗如梦,一边月白如雪。而她,就站在那道分界线上。她的脸没入了幽暗,他看不清,但她的衣衫如此单薄,衫下被月光勾勒出的一握细腰如此清晰,清晰得他不敢再看第二眼。
他的血液一下凝固了,喉咙开始发干,干得几乎痛了起来。
“过来。”
她仿佛等得有些倦了,转身倚靠在了窗台上,回头朝他招了下手。
他有些局促地慢慢走向了她,一直走到她刚才站立的那个地方,停了下来。
她现在背对着他,他仍然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她身后的长发却被夜风卷得舞了起来,触手可及。
真的是她。
步效远的心在这一刻紧紧地扭结在了一起,全身的血液都迅速涌流到了胸口这不过巴掌大的地方,那丝掺杂了快感的奇异的疼痛,撞击得他几乎要停止了呼吸。
他很庆幸,这里没有灯火燃照,所以能让他借着幽暗这样大胆地看着几步之外的那个窈窕背影。
他满足了。
她一直在看着窗外的某个方向,步效远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但是不管她接下来会让他做什么,他想他一定会立刻应下来,然后用尽他的全力去做。
她终于微微侧过了身子,步效远看清了她月光下的半张侧脸,皎洁而宁静,明若星辰的眼睛投在了自己脸上,于是那种手足无措的感觉又来了。无法与她对视,他最后只能像白天那样垂下了眼。
昌平笑了起来。
这个屠牛少年,很有趣。他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几乎要微微仰头看他,年龄应该也比她大。但那眼神,她只在小时那条养了多年最后却死去了的小狮犬眼中看到过。
“你喜欢我吗?”
她问道。
步效远仿佛被毒虫蛰了一口,猛地抬眼,看见她已经完全正对着自己了,连话音里也只剩了柔软,没有之前的那种凉意,心突然就像浸泡在了芬芳的琼醪之中,慢慢地暖醉了起来。
是的。喜欢。
他想回答她。但这几个字明明已经跳到了他的喉咙,却仿佛被硬生生卡住了,久久挤不出来。
“算了。这不重要。”
她突然像是有些烦躁起来,离开了窗台,朝他走了过来,声音又凉了下去。
步效远后悔了。她是因为他迟迟没有回答而生气了吗?
“我……喜欢你……”
他一咬牙,终于结结巴巴地说了出来。
她一怔,然后笑了起来。
她现在离他这么近,近得他仿佛已经能感觉到来自于她的气息,那种幽凉又甜蜜的沉郁气息。
他的呼吸紊乱了起来,衣衫已经被汗水紧紧地贴在了他的后背之上,他想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