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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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先生自己也觉得很奇怪,目的没有达到,他原该不理会这个女人了。
顾长钧已和周莺成婚,他明里暗里做的那些事,都没能组织那两个人在一起。
他为什么还是又找上她了?她还能有什么用处?
怕不是鱼水之欢,太合意了,贪恋起肌肤相亲的妙处,不想断了?
他自嘲地笑笑:“没什么特别的,跟你打个招呼,你不必害怕以后要和我朝夕相处一起生活,等你嫁过来,我就写封放妻书,给你一笔钱,你将来得了自由,想做什么做什么,开绣铺也好,卖点心也罢,随你。”
落云眼睫轻轻颤动,眼底有水光。
曾几何时,她娇憨地言道,说如果不做婢子,想开家小店,或是替人绣东西,或是治小食贩卖,能养活自己,再觅个如意郎君。
他为什么,偏偏连她随意说的一句话也要记得。
汪先生张了张嘴,想说的到底没说,他点点头:“行了,没别的事了。”
落云机械地笑了笑:“好,谢谢。”
她一步一步,缓缓往回走。手里的灯笼,摇摇晃晃,那微弱的光,渐渐看不见。
汪先生负手立在那,舌根苦涩,某种莫名的愁绪袭上心头,却没任何一句诗句能够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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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莺一早就醒了,肚子里多了个小东西,她一直没发现。身体向来不好,她都没抱希望的。
如今能得,算是极幸了。
她看得出,顾长钧也很高兴。
外头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听不到。
周莺下了床,自己换了身衣裳,想喝水,去桌前提起茶壶,却是空的。
正欲喊人来,门就被从外推开了,顾长钧单手拿着只托盘,“醒了?”
周莺看他把托盘里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桌上,六碟小菜,一只不知什么品种的青瓜,切成小块摆成花瓣状,再有一碗粥,两样点心。
“后园新摘的菜,尝尝。”他说,“这边没家里厨子弄得好,待会儿歇一会,咱们就回家去,再让他们弄你爱吃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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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周莺咬唇:“母亲他们, 不是都在外面吗?我要不要先去请个安?”
顾长钧笑道:“便是母亲叫给你送来的,一大早,不许人弄出声响, 说怕吵了你。”
周莺尴尬地笑笑:“这样啊。”手抚在小腹上, 又想, 万一是空欢喜,这种待遇怕是再没有了。
顾长钧好像能看穿她心事, 他走过来握住她的手, 垂目道:“你放心, 什么时候我都会照顾好你。”
周莺缩了缩脖子, 小声道:“我还没梳头呢。”
顾长钧把她拥着, 朝妆台走,“我给你梳。”
周莺被他按在镜前, 修长的手指拾起一只发梳,回手轻轻落在发上。
“您吃过了吗?要不叫落云,或是秋霞来?”
顾长钧笑笑:“今天谁也不会来,好容易得闲, 就咱们俩一块儿处着,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顾老夫人和陈氏都在啊,难道不理他们吗?
顾长钧不准她想这个, 说起山下的风光,那日因突然遇刺还没好好欣赏过。和周莺两个收拾完毕,也不带人, 牵手缓步下山去逛。
周莺对那天的事还心有余悸,虽然这样吹着暖暖的春风感觉很好,但这静谧的林道在她瞧来是危机四伏。
顾长钧侧过脸,就发觉周莺警惕地东张西望着,他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她害怕什么。
他闷声笑了笑,转过头来一手揽住周莺,低声道:“别出声!”
周莺浑身一僵,难不成又……?
顾长钧搂住周莺将她带到密林深处,周莺屏住呼吸,不敢发出声音,任他将自己紧紧挤在身后的香樟树上。
紧密地拥在一起,不敢动,不敢吭声。耳边什么鸟鸣风声都听不见了,只闻他浅浅的呼吸。周莺一息一息艰难的捱着,生怕发出动静给外头的刺客发觉。
顾长钧垂下头来,嘴唇似有若无地擦过她额角,鼻中嗅着她头上淡淡的发香,心中忽地一荡。他的小姑娘自打成婚后,越发长开了,柳树发了芽儿,在他的宠爱里开出了花。
眉眼还是那个眉眼,眼角眉梢平添了几许妩媚的韵致,叫人越发丢不开手。
床笫之上,他常常被这双小鹿般惊惶的眼睛瞧得克制不住,明明最怕她流泪,却奇怪地又想把她弄哭。
听她无奈地涩着嗓子小声地喊他名字,他总是难以自持,很难不失控。
贴的更紧密了,周莺咬住嘴唇捂住肚子,本能地保护着腹中的胎儿。顾长钧察觉到她动作,炙火霎时熄了,缓缓松开她,与她拉开距离。
周莺猛地松了口气,头上都是汗,可见适才有多紧张,身后的树又刺又硬,眼前的人将她抱得太紧太紧,终于呼吸顺畅了,她靠在树上一点点滑下去,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见顾长钧转身朝外走,她仰起脸问:“刺客走了吗?现在出去危不危险?”
顾长钧回过头来,见她蹲在树影里,细碎的阳光从树隙洒下来,落在她脸上、身上,像碎金点点洒在周围。今儿穿着蓝色茉莉花纹对襟立领衫,下头大红遍地金撒花裙子,一张小脸儿娇艳艳地,许是因着紧张,这会儿脸颊红通通的,秀眉紧蹙,显然还有些害怕。
顾长钧对自己一时兴起的恶意感到有些惭愧。
他朝她走回去,摊开掌心让她握住自己手。
凉凉的指尖搭在掌心上,顾长钧攥住,然后用力将她提了起来,搂住,垂眸打量着她,问她:“你没事吧?有没有肚子疼?”
周莺摇摇头:“我没事,可是这会儿出去,可以吗?”
顾长钧抿唇默了会儿,片刻,轻声道:“还不可以,我们在树下坐会儿,说会儿话儿?”
周莺摆手:“说话儿?万一给人发觉……”
“不会的,我们在林深处,听不见的。”不敢承认适才是逗弄她,其实根本没什么刺客。不过是想捉弄她一下,瞧她气结的小模样。
他从来不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可每回逗她,实在太有趣了。
顾长钧承认自己是有点儿无聊,但他还是觉得自己想了个挺好的法子。
平时在家里虽然也能独处,但每回门外廊下也守着人,多少有些不自在。
如今这广袤的林中只有他们俩,暗卫适才被他打手势弄走了,是真正意义的独处。
并膝坐在树下,顾长钧解了外袍叠成方形放在草地上叫她坐着。
他今天穿的是件月白绣如意纹的便袍,周莺坐在上面其实有点儿不忍心。
但考虑到肚中的那个,她硬着头皮坐了,顾长钧握着她的手,跟她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也问她过去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虽然她在顾家住了十年,但说起两人相处的时间,几乎五个指头就能数得过来。
他总不在家的,即便在,和她也没什么交集。
两人就像陌生人一般。
周莺过去不敢靠近他,顾长钧也无意凑上前去关心那个和他没什么关系的孤女。
就这么不咸不淡的,虽是知道彼此,但确实很少在一块儿。
后来养父去了,老夫人身体日渐变得差了,老夫人怕她将来没着落,劝她去讨顾长钧的喜欢,一旦自己撒手人寰,她还能有人做主给个归宿。
这时想起来,除开她被顾家收养的前因后果不去算,老夫人当真是疼她的。
后来知道她和顾长钧在一起,老夫人生气,养孙女和亲生子,固然是自己的骨肉更重要。顾长钧要为她毁了名声前途,老夫人怎能不恨。
现在去看过去的事,也觉得好复杂。
感情上有爱有恨,有真有假。她当真算不清,弄不明白。索性就这样逃避不谈,就当过去什么都不曾发生。
枕在顾长钧腿上,明明是在躲避追杀,周莺的心却好像突然地松懈下来,几缕阳光洒在眼前的草地上,照着草叶上的露水晶亮亮的。日子过得这样好,其实烦恼已经很少很少。
也感激命运,让她遇到一个对自己如此在意的男人。
即便当年父亲没有反,母亲也未曾死,她的结局当真就更好吗?
若他们都活着,那她就成了晋帝的忌讳和耻辱,他会不在意吗?
嫁了旁人,又比如今更幸福吗?
困意袭来,胡思乱想着的周莺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做了一个梦。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她在跟谁捉迷藏。
地点是旧时她和母亲住的那个小院。花园,前庭,穿堂,回廊,哪里都没人。
她脚步匆匆,来到后院推开顾长钧发现她的那个屋子里,雕花的柜子上镶着铜锁。
她急得不行,到处找钥匙想把锁打开。
忽然一只大手伸过来,一扭,就把锁拧开了。
她抬眼,看见顾长钧眼底倒映着她的影子,正温笑着立在跟前。
敞开的柜子里,一个戴着金锁的婴儿睁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
“莺莺,你怎么不抱抱他?”顾长钧的声音忽远忽近。
“我……”周莺望着自己的手,纤细,冰冷,稚弱。
顾长钧从柜子里把婴儿抱起来,递给她,“抱一下儿?是我们的孩子。”
周莺指尖发颤,试探地抱住了小人儿的身体。
小小的手,抓住她的袖子。她垂头去看,婴儿那水灵灵的眼睛,瓷白的皮肤。
瞬时,眼底涌上了好多泪。
她一直孤孤单单,没爹没娘活在这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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