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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唇边勾起了笑,眼神带着几分暗昧,“悄悄话。”
言微静静看他,“我也有话和你说。”
她的眼神太过平静,看不到一丝波纹,秦怀鹤胸口那股燥意又起。
他稍稍倾身,歪着头瞧她,“嗯,现在说?”
言微低垂着眼睫,端着勺子连喝了三口松茸猪骨汤。
秦怀鹤笑了声,“吃完再说。”
她突然抬眼,唇线颤动两下,秦怀鹤看到,从一进来她就平淡的眸子终于在这一刻,起了波澜。
如湖面下的暗涌在往上翻滚。
她咽一下嗓,脖颈拉动,“现在说……”
秦怀鹤唇线微收,“你说。”
“秦怀鹤,我们离婚吧。”
……
秦怀鹤看着她那沁了一层水光的眸子,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以开的玩笑话,敛着目光看她数秒,“你这个时候,不能生气,对你对孩子都不好,我为什么现在才回,因为要把美国那边的事情交接给别人,陪你坐月子。”
言微垂下的眼睫颤如展翅的蝴蝶,眼前的汤饭幻化成一团糊状。
明明看到秦怀鹤的时候,已经没有当初那般情潮涌动,明明早就下了决定,到了这一刻,却如锤心刺骨般疼痛。
泪水滑过两腮,言微拿纸巾轻轻擦拭。
这场浮生梦太过绵长,她醒来已是大汗淋漓,抽离的时候有一些痛楚,不能很好掩盖,也实在不必苛责自己。
可她这副神态,红透的眼圈和被泪水浸湿的睫毛和泪痣,落在秦怀鹤眼里,不是在和他谈离婚,而是向他讨要关爱。
他心里一软,伸手抓上她,拉过去,放在大腿上摩挲,安抚道:“没关系,我回来了。”
怎么能怪她,怀孕生孩子,他这个老公都不在身旁,她再坚强,也不过是一个不满二十四岁的女孩儿,这个年纪的女孩儿,大多还在家里娇滴滴地和父母撒娇。
言微抽回了手,抽了一张纸巾,擦拭面庞。
她吸吸鼻子,扯唇一笑,“跟你回不回来没关系。”
秦怀鹤:“那跟什么有关系?”
言微把纸巾折叠起来,压在餐盘上,面色已经恢复了八分,“秦怀鹤,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根本不合适。”
秦怀鹤等了两三秒,等不到她的下文,便问:“你现在才知道我们差距大?”
她默了默,“不是,只是有些事情,试过了才会死心。”
秦怀鹤鼻腔冲出一个嗤声,“你死心了?”
她恢复得这样快,让他有些恼火,好像疾风骤雨,转瞬即逝。
他宁愿她哭哭滴滴,躺在他怀里,让他安抚半日才歇。
言微一点红压在眼底,眼睛却已经恢复清明,“女儿可以跟你姓,上你家的户口,我只有一个要求,我希望上小学之前能让她跟着我。”
秦怀鹤眼光凉了下去,一瞬不瞬定在她脸上。
她歇了一口气,“她还小,跟着我好一些,不管怎样,都一样是你家的血脉。”
秦怀鹤开口,话里带着了寒意,如窗外的深冬,“言微,我怎么你了,你跟我结婚,就为了把我变成二婚?”
言微低睫,“不是,我只是不想让我们的孩子变成私生子,我觉得二婚对你的影响并不大,至少不比私生……”
秦怀鹤厉声打断她:“你觉得?女儿凭什么跟你,你有什么?”
言微目光没有丝毫闪避,坦坦荡荡,“你放心,我条件是不怎么好,但也不会苦着她,我把我家老房子卖掉,另买了一套新房子,在清棠湾,四房,也没有贷款。”
“你送给我爸的房子会尽快过户给你,如果你配合的话。”
秦怀鹤挪开视线,眼里的寒意凝结成霜,“我配合你,让我女儿住套房,你不上班,喂她吃糠咽菜?”
连房子都悄悄买好了。
她不是开玩笑,而是早就做足了打算,要带着女儿离开他。
言微没有羞恼,平静看着他,“即便是走法律程序,哺乳期也会判给妈妈,而且,你的损失会很大。”
秦怀鹤闻言,冷冷一嗤,话里如带冰碴,“言微,你可以试试,我不介意用一些损失换我自己女儿。”
她竟然威胁他,她竟敢威胁他,登记的时候,他没有签署婚前协议,上了法庭,她可以拿走很多很多钱。
钱对于她来说,当然很重要,但初为人母,显然孩子更重要。
总算看到她眼里显露出慌张,秦怀鹤心里有一丝痛快。
他淡嗤,“就算没有贷款,你家里没有劳动力,你瘫痪的爸就够你受的,拿什么来养女儿?”
“法官不是瞎子,女儿跟着我,我请一百个产妇喂她。”
“建议你转行,地产界别呆了。”
言微咬着嘴里的软肉,极力克制自己,“秦怀鹤,我一直以为,你的格局不至于此。”
秦怀鹤扯唇,话里如带利刃,“我和你谈什么格局,不是你找我谈情说爱的吗?”
“……对,是我。”
她早该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这个男人如猎豹,总有一天会站在对面咬她。
汤里的白雾消散殆尽,上头浮着一层黄油,腻得人心慌气短。
“秦怀鹤,那法庭上见,不怕告诉你,我家里还有一百万存款,我爸妈出事,的确卖掉了一套房子,但好在,”言微眼睛冒出了两包水,蓄满了眼眶,下颌连接着颈部皆在颤抖,“有好心人,捐赠了八十万,法官不瞎也不傻,一百万足够我把女儿养到上小学。”
秦怀鹤怔了两秒,一声低不可闻的哂笑,“哪个好心人?”
言微那两包水终是决堤,泪水先后滑落脸颊,“秦信林老人,听说,是他八十大寿的时候,他的孙子以他的名义捐赠的。”
身旁的男人喉结上下一滑,眼睛里的寒冰在震碎,带着难言的撕裂,“言微,你来找我,是来报恩了吗?”
第16章 言微,你没咬过我吗?……
不知道是哪一个专家说的,今年是暖冬,但这几天湾城尤其冷,看那湾江上压顶的阴云,和覆在玻璃上的一层白雾便知道室外有多冷。
有家属在和相熟的护士聊天,抱怨湿冷的天气,能把人手指头冻僵。
伴随着婴儿啼哭声,门被敲响,“小宝贝回来咯。”
言微:“进来吧。”
小推车推进来了,刚洗过澡的小岁岁饿坏了,蹬着小细腿儿闭眼嚎哭。
护士抱起她,看了一眼那桌上的饭食,“哎呀,妈妈还没吃饱饭呢,我们喝存奶好吗宝贝?”
言微已经起身走到跟前,“没关系,给我吧。”
那护士把孩子给了她,笑问端坐桌前的秦怀鹤:“先生需要被您备餐吗?”
秦怀鹤不过稍稍转脸,淡道:“不用。”
他站起身,闷声不吭朝门外走,掩上门的时候,从缝隙里看那个抱着小婴儿缩在床头喂奶的背影,女人的侧脸素净疏淡,脸上的圆润已经不见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廋下去的。
饭菜也不动一下,哪来的奶喂孩子。
当初不顾一切跟他走,再笨拙也要亲他吻他,与他搅乱床单肌肤相亲的人,这会儿还没怎么着呢,喂个奶就掩得那么严实。
他自嘲扯唇,把门给彻底关上了。
自然了,刚才放话了要与他法庭相见。
以她这单薄的身子,和那点贫瘠的家底,和他叫嚣。
一想到她的家底,秦怀鹤额角抽痛,心口也跟着绞了一下。
“言微,你来找我,是来报恩的吗?”
她说:“就当是吧。”
就当是吧。
她就是这么来报恩的?
买个房非得去买亨川死对头凯创的物业。
恩将仇报。
闫秘书已经在外头等得两眼迷瞪,看见他出来,马上把大衣给他送过去,“秦总,要给您订餐吗?”
秦怀鹤接过外套,眼光凉凉,“闫秘书,你说你怀孕的时候很想死,生下来还想吗?”
闫秘书轻轻提气,笑道:“生下来,满眼都是宝宝,哪里还想那些。”
秦怀鹤默了片刻,“除了宝宝呢?”
闫秘书明白了几分,小心斟酌措辞:“宝宝小的时候,妈妈眼里都是她,别的人,可能稍微有那么一点点碍眼。”
秦怀鹤淡眼看着,等她往下说。
闫秘书唇角的笑僵了下,她不敢说看老公碍眼,只能换个人霍霍,“就是,看我婆婆挺碍眼的,差点儿因为她产后抑郁。”
他耷下眼皮子,冷冷一哼,“你也当妈的人了,该知道怎么才能照顾好产妇,这几天你就先过月子中心上班,别让这里的人给孩子她妈吃冷饭,她妈吃了冷饭,她不得喝冷奶?”
闫秘书心说,不是这样子,没有冷奶这一说,但是她不敢说出口。
“我知道了,秦总。”
秦怀鹤走到楼下的露天停车场,点了一根烟,后腰倚着冰凉的车身,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前年三月,我家老爷子过生日前一天,捐赠的那八十万,那家人叫什么名字,你没查过?”
另一头的丁澄被这没来由的问话给问懵了,他是亨川总助,每天要处理的事务最少也有十件,即便年薪过百万,脑子也做不成计算机那样,把每一件事儿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但老板的问话是不能这么回答的。
丁澄:“当初您说了要走老爷子的账户,我安排罗希去办的,我马上了解清楚,稍后给您答复。”
秦怀鹤挂了电话,站在冷空气里抽烟,这鬼天气,比美国还阴冷,都快把那点火苗给熄灭了。
那一天也是这样的阴天,他坐在车里打电话,他爸说老爷子明天要过八十大寿了,问他是否已经给慈善基金会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