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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兰桡道:“我这么忙,哪里有空闲想东想西?”

正说到这里,便听到外间脚步声又传来,燕归侧耳听了,低声道:“是宫廷侍卫,打发他们离开……”陈兰桡横他一眼:“你怎么不跟他们一块儿离开?”燕归亲她一口,将她松开,闪身步入内屋。

果然是宫廷内的侍卫们前来询问,怕是刺客还有多人,所以加紧防范。

陈兰桡报了平安,又问了追踪刺客之事,侍卫统领回答,那刺客负伤而逃,在梅雪殿外被围堵杀死,陈兰桡松了口气。

送走侍卫,陈兰桡关了门,走到里屋,却见里头空空如也,她以为燕归已经走了,心中竟有些失落,便试着轻声叫道:“燕归?燕归?”

无人应答,陈兰桡呆呆走到床边,才要坐下,帘子里燕归闪身起来,将她抱住。

陈兰桡大惊,看清是他,才恨得打了他一拳:“你诚心吓我!怎么这样坏!”燕归目光灼灼看她,低头在她樱唇上一亲,陈兰桡愣了愣,转头低低道:“不要这样。”

燕归静了静,抬手将她脸儿一转,又吻下去,陈兰桡的手抬了抬,握在他的手臂上,摸着他硬硬的手臂,念着他所受之苦,手指动了动,终究又松开了。

窗外风声仍紧,但室内之前沁人的寒意却荡然无存,两人相拥在一起,身躯火热,心也火热,旖旎缠绵之意,莫可名状。

且说之前那刺客因战不过燕归,仓促之下夺路而逃,不知不觉逃到了梅雪殿,这却是福安公主的居处。

刺客见此处静寂无人,便欲入内藏身,不料刚进殿内,便见前方一道人影显身。刺客一愣之下,忽然心头微寒。

那人望着他冷冷一笑:“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违抗我的命令,擅自行事。”

刺客对上那双阴冷双眸,竟不敢动,冷汗涔涔:“属下……自知有罪,可那人毕竟是……我的徒弟。”

那人道:“他已经叛逃我门,投奔了章国,他之生死与你何干。”

刺客无言以对,此时外头已经有侍卫追来的鼓噪声响,刺客低头道:“望门主垂怜!”那人笑道:“你自作主张的时候可有问过我?如今……自求多福吧,滚出这里!”他说着,举步欲回殿内,却听殿内有一个女子声音,低低道:“你放了他,他若出去乱说,我该怎么办?”

刺客一惊,心知不好,待要起身离开,外头的追兵却越来越近,而身前那人脚步一停,然后叹道:“也罢……我来给你了结吧。”说着,便一挥袖子,黑色的袖底银光闪烁。

那刺客惊呼道:“门主……”不再迟疑,纵身往殿外掠了出去,却见那银光四射,如附骨之疽,刺客惊心动魄,不敢稍作停留,终于给他跃出了梅雪殿。

外头黑夜茫茫,虽然有宫廷侍卫在侧,但毕竟不如那人可怕,刺客以为逃出生天,正在微喜,忽然喉头一凉,他张开口,捂住脖子,只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咯咯地声响,却无法做声。

此时侍卫们已经追到,有人发箭射来,刺客躲闪不及,被嗖嗖几箭射个正着,顿时向前扑倒在地。

☆、第60章

次日清晨,陈兰桡惊醒过来,见天色大亮,而发现身边已没了燕归,她坐着出了会儿神,竟不知道燕归是何时离开的。

但也欣慰,既然无风无浪,他自是安全离开了,想到他昨晚上的任意妄为,让人不由替他担心,要知道北都的皇城防卫可不像是庆城,何况昨夜又新出了刺客之事。

陈兰桡抱膝而坐,不由自主想起昨夜两人同榻而眠时候的情形,她曾问他:“你那时候为什么会去找我?那么巧地遇到了……难道你料到我会回庆城?”

燕归看着她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眸子:“我又不是神机妙算,怎么会猜到,就算真的这么想,又怎会想到你偏是那一天动身的?”

陈兰桡道:“那又是怎么回事?”燕归道:“在云郡也有我的人,会向我透露你的消息……只不过你是否要离开、何时离开却无人知道,但我猜想你不会久留,除非师神光不许你走……而你若是走,必然是要走麓山的隐秘通道。”

陈兰桡哼了声:“你倒是很明白我呢。”燕归笑了笑:“好说,你的性情我也是颇懂一些的。”陈兰桡刚要笑,又忍住了:“那你就在那里等我了?”

燕归道:“是啊,那客栈是来往必经之地,我已经等了两日,心想你若还不出现,我就直接去云郡了。”

陈兰桡听了这句,心头隐隐做疼,想到当时她深夜到达客栈,进门时候,就见到他趴在墙角的桌子上……他便是这样生生地等了她两日,期间又是怎么熬过的?他孤零零地趴在那里,心情一定是不好过的。

燕归正目不转睛地看她,见她不做声,便问:“怎么了?”

陈兰桡垂眸,把心底的异样感觉压下,又问:“那……山上那两个贼人说他们有弟兄什么的……可我却没见到,是不是你暗中出手的?”

那夜她因赶路太累,睡得深沉,半夜发觉异样,持刀去看,却并不见人影。果然燕归笑道:“真不愧是我的小船儿,这也给你猜到了?是啊……那晚上我看到他们两个鬼鬼祟祟地往你房间吹迷药,这两个混账东西,竟然吵我娘子安歇,我自然饶他们不得了。”

陈兰桡正听得入神,听到最后一句,却噗嗤一笑:“谁是你娘子,你得意什么呢。”燕归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事到如今你还不认我吗?”

陈 兰桡看着他的眼睛,一颗心像是浸没在冰水中,寒意丝丝沁入,但是明明在前一刻,她整个人还觉得温暖无比。她也吃不准自己是何心意了,原来明明一颗心只在师 神光的身上,但是现在,却好像不知为什么……一点一点地竟偏向了燕归,难道她是个三心二意、摇摆不定的坏女人吗?

燕归望着她脸上浮现出的痛苦之色,微微一怔后,轻叹了声,把她搂入怀中,道:“好啦,别胡思乱想了,如今你好端端地,我也好端端地……以后咱们,来日方长……”

陈兰桡鼻头发酸:“燕归……”燕归低头,在她唇上轻轻亲了口:“干吗?”陈兰桡的心浮浮沉沉,终于道:“你熬了这许多人,身子都虚了,还是早些睡吧,对了,你明日要如何离开?”

燕归才一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我好着呢。放心吧,会安然出宫的。”陈兰桡轻声道:“以后别这样冒险了,此事若是给别人知道,不是小事。”燕归含笑轻声道:“好好,我明白啦……”

陈兰桡微微歪头,唇边忍不住也露出一丝笑意,正沉浸在回忆之中,忽然听到外面一声哭喊,夹杂着喝骂的声音。

陈兰桡一惊,一抬头,就看到霜影跑进来,道:“公主,快去看看吧,不知为何王后正在责骂乳娘……还有那些魏人,把乳娘绑起来了。”

陈兰桡脸色一变,跳下地就要往外跑,霜影忙拦住她,匆匆给她穿了鞋子披了外裳。

外面已经乱作一团,陈兰桡出面的时候,乳娘正跪在地上,哭的如泪人般,求道:“娘娘,我真的没有偷东西,求你给奴婢说说情……”

王后脸上露出嫌弃之色,道:“这个与我何干,你作出如此丢脸的事,我也觉得颜面无光,你还是趁早走吧,做贼的人,怎能教养小王子。”

旁边的魏人太监也不阴不阳说道:“还不知道是怎么样呢……别出了事就推得一干二净。”

王后一听,怒道:“此事我丝毫都不知情,若知道那是偷来的东西,我是绝不会吃的。”

那太监袖手,一脸地蔑视。乳娘掩面哭泣,却不说话。

陈兰桡听到这里,即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冷笑了声走上前去:“这里好热闹啊,为什么没有人叫我来凑凑这热闹?”

王后见她来到,忙控诉说:“兰桡你来的正好,这个贱人,居然偷御膳房的食物……还说是底下人侍奉的,我不明真相,便吃了……如今给人查出来,这帮奴才,居然以为是我教唆她……”

乳娘望着陈兰桡,眼中含泪:“公主……”一时后悔。原来昨日陈兰桡给了她那些珍馐,她不敢自用,就摆放整齐,叫王后一起吃了,因记得陈兰桡叮嘱她不要让别人知道,所以她也没对王后说实情,只说是魏人侍奉的。

却没想到,早上的时候,给侍候的宫女发现了端倪,当下禀告了这名管事太监,太监一听,便来兴师问罪,王后勃然大怒,即刻把乳娘推了出来,但乳娘听太监口口声声说“偷吃”,自然更不敢说出是陈兰桡给她的,生怕给陈兰桡惹上麻烦。

王后正说着,陈兰桡冷冷一笑,道:“嫂子别急,这儿哪里有人偷什么东西,区区一点食物,值得闹得这样兴师动众的么?”

王后见她脸色不对,一愣之下,迟疑着不敢还嘴,那太监却道:“公主殿下,别睁着眼睛说瞎话,你看这些鸡骨之类,不是活生生的铁证吗?”

陈兰桡笑看向他,淡淡道:“公公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怎么竟忘了,这不是你昨儿给我的吗?”

管事太监大惊:“我?我……”

陈兰桡走到他跟前,抬手在他手腕上轻轻一搭,道:“公公好好想想……再说话不迟……”

她的纤纤素手搭在管事太监的手腕上,他起初还不明所以,陈兰桡一开口,他便觉得手腕上一股剧痛传来,忍不住“啊呀”叫了出来。

陈兰桡笑道:“怎么样,是不是想起来了?”

管事太监脸色煞白,疼得软了半边身子:“公主……

”陈兰桡却稍微松手,太监觉得腕上的疼痛减轻,正要喝骂,抬眼对上陈兰桡的双眸,顿时身不由己打了个寒战,居然觉得嗓子眼儿发紧。

宫中厮混的人,当然个个深谙见风使舵的道理,管事太监能屈能伸,忙换了一副讪笑模样:“这、这……想必真的是老奴老糊涂了,竟记不清,让我想想……”

陈兰桡道:“这儿人多,公公一急,恐怕更想不起来了。”她说着,便一抬下颌,冷冷道:“这没有热闹可看!你们都退下!”

到底是一国公主,本来正三三两两聚集的宫女跟太监见她发威,又看管事太监也服了软儿,当下一个个急忙行礼散去。

陈兰桡回头对霜影道:“把乳娘带我我屋里,别叫她受委屈了!一路从庆城到北都,多亏了她照顾思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

乳娘闻言,泪眼潸然。王后的脸上却挂不住:“兰桡……”

陈兰桡扫了她一眼,道:“嫂子先回去看顾思奴吧……回头我跟公公说完了话,这事儿就有定论了,绝对坏不了嫂子的清白。”

王后眉头一蹙,面上浮现一丝薄恼,却终于拂袖回屋去了。

那边霜影扶着乳娘,也自回陈兰桡的居处。剩下陈兰桡跟管事太监面面相觑。

管事太监的心七上八下,勉强挤出一个讪笑:“公主……”

陈兰桡看看左右,那些人虽然回了屋,保不住躲在那个角落盯着听着,她便道:“公公且随我来,我们找个清静地方说话。”

管事太监灰溜溜跟着陈兰桡,来到殿后僻静处,便先一步解释道:“公主,这个委实跟我没有关系,那些东西,底下人都看到了……且我听闻昨儿御膳房那边……”

陈兰桡回头看他,似笑非笑:“你真的以为,是乳娘去偷得那些东西吗?她有这个能耐吗?”

管事太监看着她的神情,蓦地一震:“难道……”

陈兰桡走到跟前,道:“公公,我自小在宫廷长大,我们庆城的皇宫虽然比北都这边要小,但是人事上,却都是大同小异的,我也见识过一些魑魅魍魉,也见过不少可怜之人,我有一位朋友,就是宫人,我很懂身为下人有时候身不由己的苦楚……”

说到这里,陈兰桡不由想起紫姬,眼前闪过昔日在庆城宫中,跟她促膝说话的光景,只不过物是人非,此刻的她,不知是否安好。

她深吸一口气,重又面无表情道:“所以当公公以冷脸对我们的时候,我体恤你身不由己,不曾为难你,也不曾在皇上面前告状。”

管事太监听着这话,有些发抖:“公主……”

陈兰桡哼道:“别跟我说些好听的,公公你也是皇城里的老人了,怎么连这见好就收也不知道,却因为我退一步,你就以为我软弱可欺,越发要踩上来了?”

管事太监忙道:“公主我不敢!”陈兰桡哈地一笑,瞪着他厉声说道:“你若真不敢,此刻就不该站着跟我说话!”

管事太监对上她的目光,猛地一抖,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殿下,老奴知错了……”

陈兰桡望着他,喝道:“是谁让你冷待我的?”管事太监摇头,不敢出声。

陈兰桡冷笑着看他,道:“你不说也无妨……我当然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何况我只是个小小地降国公主,但既然你不领我的情,那就别怪我……”陈兰桡说着,抬手在管事太监的肩颈后面轻轻拍了拍。

这太监半边身子一颤,忽然觉得一股麻痒之意自背上散开,就像是有虫蚁在啃噬一般,一时杀猪似的叫了起来。

陈兰桡起手如电,在他哑穴上按落,太监张着口,脸色扭曲,却偏叫不出声。

陈兰桡背着双手,俯身问道:“现在你想说了么?”

陈 兰桡的武功虽不算上乘,但她自小在宫廷长大,又跟师神光走的甚近,师神光身边有许多的奇人异士,会的手法层出不穷,她也学了许多古灵精怪的招数,比如这一 招点穴手法,若是点中之后,便如虫蚁钻咬,若一直不解,这股痛楚之意会深入骨髓,用来逼供是最有效的,但因为这法子有些残忍,所以她一向也不曾用,只是今 日看这太监为虎作伥,十分可恶,才想用这法子治他一治。

果然这太监熬不过,口不能言,只好俯身磕头,意思是求饶之意。陈兰桡到底心软,只要他吃些苦头,知道她不是好惹的便是,于是抬手复在他肩头一拍。

太监只觉得那痛痒之意渐渐减轻,这才松了口气,抬头看着她澄澈的目光,不敢再跟她作对,脸色灰败道:“殿下,不是老奴隐瞒不说,实在是……不敢说,传令让我们为难殿下的,是皇后娘娘。”最后四个字,他说的如同耳语,一边说一边四处打量,仿佛怕被人听了去。

这个答案却早在陈兰桡意料之中,只看他老实不老实罢了。陈兰桡便道:“那你知道皇后为何为难我么?”

太监道:“似是因为娘娘恨憎公子燕归,而……公主你先是在皇上面前说了太子一些不好之事,后来又替公子燕归开脱……”

陈兰桡叹了声,没想到刚进北都,就不得不跟皇后结下怨仇。

太监见她皱眉,便哆嗦着又求道:“公主饶命,老奴以后都不敢了……”

陈 兰桡定了定心神,低头看他:“你现在说不敢,回头是不是要跑去跟皇后报告,说我为难你?”太监忙道:“老奴怎么敢?”陈兰桡却笑道:“不过你就算去,无凭 无据,皇后也不会对我如何,倒是你,少不得还要回来……”她张开手掌,复又握起,笑道:“公公知道昨儿刺客来袭的事儿吧,我可跟那刺客打了一刻钟呢!”

太监看着她这动作,听着她的话,一时又抖了抖:“老奴、老奴发誓绝不会对皇后泄露半分!”

陈兰桡凝视着他,道:“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人若对我不敬,就别怪我无情……公公,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回头你仍旧如之前一般,按照皇后吩咐行事就是了,但是乳娘的事,你给我咽到肚子里去!回头对你那些手下的人,你也该知道怎么说了?”

太监道:“自然,自然!那些肉食,是老奴奉给殿下的……”陈兰桡笑道:“公公如此机变,才是安身之道啊。”太监苦笑道:“多谢公主称赞,那以后,老奴真的还按照皇后所说么?”

陈 兰桡斜睨着他,淡淡道:“不错,可你也要知道,我是不让你难做才如此的。但是御膳房如何是他们自己的事,宫里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你不出去嚷嚷,谁能想到这 冷僻的兰和殿头上来?何况少点儿吃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给猫儿叼走也是常见。”太监点头:“不错不错,是猫儿叼走……老奴必然守口如瓶。”

两人说了半晌,出来外面,那太监回去压制他的手下众人,他吃了陈兰桡的苦头,又被她恩威并施的压制住,知道这位公主不是表面上看来这般简单,不免打起十万分精神,那些魏人的宫女太监,唯他之命是从,当下也尽数噤声。

陈兰桡不去理王后,只回到自己屋内,安抚了乳娘几句,乳娘跟霜影呆了会儿,本不再流泪,见了陈兰桡,不由泪水又涌出来。

陈兰桡温声道:“别哭啦,事情已经过去,你也别放在心上,我王嫂就是那种脾气,之前也是如此,只是没想到她现在仍丝毫未改……委屈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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