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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费尔顿的藏身处中出来,维塔并不觉得外面的空气比里面要新鲜多少。而这大工地的管理方式也不愧是外松内紧,仅仅是重新在大地之上行走几步,重新牵回自己的马儿后,他便遇上了好几波来检查身份的人。
好在丁妮生提供的假证件足够硬,而内部的安保力量也比外界要正规的多。至少维塔没遇上特意吃卡拿要的骑士,甚至在被盘问时居然还感受到了那么一丝如沐春风的感觉。
出示证件,又拉开那半稍微正常些的脸上的面具,维塔没遭到太多为难便被放行。按照猜想,大工地内部如此高效的缘由也是斯蒂芬妮维持自己力量的需要,因为腐败的行为绝对是对城市整体的内耗。
但斯蒂芬妮同样明白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但也仅限于发生在大工地这高效又合理的屠杀机器真正核心的外边。
所以,屠杀机器的内部越合乎规范,便对斯蒂芬妮越有利。甚至这内部正规到让维塔牵回自己的马儿时还愣了一下。
因为马鞍上不知何时,赫然被贴了一张“违规停车”的罚单。维塔揭下,被罚的并不重。因为马匹在帝国的交通部门中是被归类于“自行车”这个门类当中的。
“嘿,斯蒂芬妮一怒,罚款50贝整,”沃芙调笑,将罚单抢过:“你真的会去交这50块钱吗?”
“……应该不会吧,要交也是丁妮生去交,马是她的。”
“哼?‘块’?”沃芙松手,让罚单像昨日的不快一样被随风吹走。又是一阵沉默,在她和艾比被一齐拉上马背后,沃芙才开口询问她真正想问的:“为什么是5天?斯蒂芬妮说的明明是让费尔顿他们十天不行动,你才能换回小玛丽的头来着。”
“5天足够了,甚至说不定还有盈余,”维塔叹气,扯动缰绳:“斯蒂芬妮这次事事都求跑在一切的前面,比如去北方边境夺取军权时,我们都认为她会花费几个月,但事实上她只花了几周,也仅仅是笼络了一只突击队;比如她在精灵王国中的行动,我们都认为她至少会花上十几天,但事实上斯蒂芬妮就是势如破竹,几天就抢回了帝皇;而她从北边一路回到赫里福德更是这样,说不定还以破了人类的短跑记录的速度穿行了上千公里来着。”
维塔说的是所有人类,自然包含一些以速度见长的眷顾者。
“确实,呆瓜才相信斯蒂芬妮真会花上10天才进入通天塔,”沃芙点头:“还有呢?”
“……还有,真让费尔顿他们等10天,我没这么大的面子,良心也不太过得去。”维塔指了指附近秩序井然的工地,包工头们已经停止了瓜分新人,各个朝列队挥舞皮鞭,趾高气昂的往他们各自分包的场所走去。途中,包工头们还和自己拉了个大车的伙计们打了个招呼,大车里面都是未死的已死的或者犯错的,总之准备一步到位扔进火化炉里面的人。
“这工地早一秒钟消失都是好事,但费尔顿却愿意为我等5天。”维塔的牙齿顶到了舌头上的一点伤口,那是玛丽莲在自己身上留下的上伤痕之一。它的疼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维塔他刚刚失去了什么,而后,舌头上的力量逐渐加大,一股腥味也在自己嘴中蔓延。
“如果他言而无信呢?”艾比忽然质疑,她从未对维塔,奥罗拉以及约瑟夫等少数人之外的人抱有任何信任。
“……我或许会很愤怒吧,但冲费尔顿这些‘弱者’撒气也是懦夫的行为,”维塔轻笑:“一切的一切还得算在斯蒂芬妮,以及这该死的世界头上,要报复也该找她们才对。”
……
赫里福德疯了。
在斯蒂芬妮的有意为之下,城市毕竟还有个城市的样子,尽管压力日趋增大,秩序也在微不可查的逐渐崩溃,信仰崩塌的恶果已经显现,但毕竟还有人在正常生活,还在压力中不断挣扎。
也因此,报纸上的爆炸消息几乎是引起了所有在崩溃边缘上的居民一个极大的消遣和发泄。开什么玩笑,这里是赫里福德,是个小地方,又不是帝都,平日里便有人经常故意路过斯蒂芬妮的住宅,仅仅是想要看看可能一辈子都看不见的“大人物”,遑论现在,陛下或许会亲临,而时隔数十年新的皇后又会诞生的时候?
新闻如同爆炸般席卷,加印出的报纸很快被抢购一空。人们开始在这些有着固定行文格式,近乎于无用公文的消息里挖掘任何看上去有劲爆嫌疑的消息。譬如婚礼的时间,地点。诚邀所有市民究竟是不是“所有”市民,前任皇后家族的评论,其他陛下疑似情人的发声等等等等。
但这些都是老百姓关心的,但在贵族圈子中讨论的是另一个人。
陛下,尽管消息层层封锁,但有着起码消息渠道和嗅觉的贵族已经发现帝都那边宰相摄政的时间太久了,并且虽然明面上帝都的官僚还在和贵族保持着开战的姿态,但最近的行动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而已。与其说是对抗,不如说是保持着某种诡异的心有灵犀。
所以,些微的猜想不胫而走。是什么能让几乎为死敌的两个势力握手言和?答案是丰厚的利益。而早已稳固的帝国政坛哪里又会多出来还未分割的膏腴呢?
答案就是一直没有明确继承人的皇室。陛下太久以前便是孑然一身,刨除掉那些私生子以及实验室中出来的怪胎以外,说是皇室,其实也只有陛下一个人而已。
所以,多出来的利益只可能是来自皇室的。再往下稍微大胆点推论……是不是陛下本身出了什么事?
暗流与涌动又开始在暗处活跃,而婚礼的消息在上层圈子中同样引起了种种猜疑。可能出事的陛下为什么会驾临赫里福德这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地方?这是不是来自斯蒂芬妮的又一次铁腕的前兆?
但三大组织并不关心这些。
安德鲁抿着嘴巴看着他的上司,这名骑士原本是骑士团的二把手,在若克疑似失踪的当下,这上司便只能被推出来总览全局。可骑士团内部同样分裂,斯蒂芬妮渗透的对这组织原本的架构本来就具有相当的破坏力。更不用说当下,平民被逼进极限以及信仰崩塌导致的暴力犯罪层出不穷,新成立的邪教团体如同雨后春笋。原本由蒂塔控制的团体非但没有因为精灵的死亡而解散,反而更加的野蛮生长。光靠警署已经无力维持赫里福德的治安,而骑士团中的精锐甚至大多被抽调至斯蒂芬妮的工地中里去了。
而就在刚刚!那亲爱的总督又发命令说是要举办婚礼?!还邀请所有居民莅临?又从哪去抽调维持治安的人手?!
仅仅是几分钟,安德鲁便看见他的上司已经挠掉了第五把头发,面容憔悴的副团长连嘴角都起了上火的泡。此时,他终于意识到安德鲁还站在自己面前,便烦躁的开始敲打桌子:“我说的不够明白吗?!还不快去!”
安德鲁敬礼:“先生,我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让我去查一个走私案,以及,我不明白为什么是我,我连骑士扈从都算不上……”
“这就对了,这个任务就是你这样的才适合,”副团长嗤笑,随口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另外,我也不是让你查案,只是让你去搞清这走私团伙的来历,是谁指挥的,仅此而已。”
安德鲁仍是不解,却只能点头,走出副团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门关上后,副团长才咒骂一声,把手中的羽毛笔放下,揉向密布血丝的眼睛的手上总是有股头油的腥气。腥气刺向他的脑门,副团长乱哄哄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
他看向自己的桌子,桌角有两堆豆子,一堆是绿豆,一堆是红豆。只有他自己知道绿豆代表斯蒂芬妮,红豆代表的是帝国的官僚。原本,红豆比绿豆多得多,而现在,他从桌子里掏了掏,拿了几颗绿豆又随手掷在桌角上。
这几颗绿豆代表安德鲁即将去调查的走私案。
似乎依然没有选择,红豆依旧是绿豆的数倍。而自己以及所暂时掌握的骑士团呢?骑士团或许相当于几颗豆子,而自己大概不过是豆粒中沾染的尘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