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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邓晨安的身影在一瞬间变得无比模糊,仿佛是操控黑暗的死神,只能嗅到每一滴水露中都有他强烈的杀气。李光启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身体下意识地挡在了何津面前。
不知道是病毒发作的缘由,还是纯粹的心理作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开了一个水龙头,浑身的气力在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点地溜走。
但即使是这样,也绝对要……
……要保护好何津。
“唰!”
万千乱如麻草的思绪在脑中纠缠,而此时邓晨安已经杀到了三人的跟前。
毫无疑问,队伍中反应能力和敏捷程度最高的一直都是戚卫光。他闪到邓晨安的面前,右手挥斩出沉重的菜刀向邓晨安的下盘大力挥砍而去。
即使没有和邓晨安交过锋,但凭借与秦默交手的经验,他还是有信心与其……
“当——”
这信心随着清脆的撞击声响起,裂开一道狭长的缝隙。
邓晨安似乎早就预料到了戚卫光的动作,居然在戚卫光走到他面前的一瞬间便将手腕扭转成一个惊人的角度,而随之横下的武士刀也稳稳当当地接下了这一击!
更惊人的是,他似乎早就准备好,接下戚卫光劈砍的不是刀刃,是刀背。他似乎早就知晓了,戚卫光企图利用他的格挡来破坏刀刃的想法。
武士刀的刃钢脆弱,经不起与其他利刃的反复撞击。但用来斩杀没有着甲的目标,却是不二选择。
这一切全部都发生在咫尺的瞬间。
接下来,戚卫光只觉得自己的腹部一阵钻心的疼痛。
太快了。
他甚至都没有看清,邓晨安是何时逼近到他的面前,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使用膝盖猛磕的。
二人的重量根本不是一个级别,这一击直接就令戚卫光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了三四米远。
他猛咳出一口鲜血来,以手支撑趴在地上,连支撑的手臂都不住颤抖着。换作平时还能勉强抵抗,但不久前与秦默刚有一战,现在他并不是最佳状态。
而就在此时,邓晨安也看到了,向他挥甩过来的那承载着愤怒的撬棍。那截精亮的钢铁在雨色中划出一道犀利的弧光,冲他风也似地飞来……
“啪。”
只是一声闷响。
李光启的心中现在除了吃惊,还有惊讶、紧张。面对自己全力挥甩出的撬棍,他居然……
只是用左手便抓住了?
“所谓大英雄李光启原来就这点水平吗?”
那眼中的杀气,仿佛是最有力量的刀锋……
他要攻过来了!
本能的危机感在心中疯狂回响,使得他顿时感觉到剧烈的芒刺在背的灼烧感。他随即遵从心声,忙松开撬棍,向后全力撤去。
“咵——”
只听见利刃断铁般的清脆声音,李光启的小腹部随之而来传来一阵尖锐的割裂般的疼痛。李光启庆幸自己本能地躲开了,他的小腹被那武士刀斩开一道口子,正往外不断地流血。
所幸这一刀经过腹部几十页的杂志的削弱,在切到皮肤时力道已经大不如前。再加上自己当时已经后撤到了一个相当远的程度……
邓晨安没有继续向自己攻过来,而是向右倾身一闪。下一秒,便是一道暗影扫过他刚刚所站立的地方。
他同样早就注意到了,绕到自己身后企图偷袭的赵国强。
一击落空,赵国强并没有转入被动,而是继续抄起长戈发动不断的横扫。长戈尖锐的戈锋来回运转,居然逼着邓晨安连连倒退。
在他身后,已经缓过来劲的戚卫光,已经挟之以千斤的威势,向他杀来。
“当——”
这次,终于是不得不抽刀格挡了。邓晨安这次是用刀锋挡的,很明显地可以看到他的刃上崩出来一个豁口。
与此同时,他的另一只手也攥住了那不断挥动的刀锋。手掌被尖锐的匕首拉出一道大口子,血流不止,可那五指却似钳子一般死死地捏着戈锋,令赵国强的攻势被迫停止。
“哼!”
发现宝刀被斩出一道豁口,邓晨安脸上狰狞的狂怒更盛一分。所有的这一切仅仅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情,戚卫光的左手已经趁着邓晨安两手被占的大好机会,向他刺出匕首……
可邓晨安的反应总是超乎所有人的意料。他的刀锋又是往下一斩,便猛斩在冲自己刺来的匕首刀面上。霸道的力量震得匕首脱出戚卫光的手去。与此同时,赵国强的左脚又是一击直踢。
尽管这次戚卫光有了充分的准备,但由于体重上的巨大悬殊,他还是被踢得摔进了两三米外的水坑里。
邓晨安抓着戈柄的左手又是进一步发力,居然直接将整把戈拽得也脱了赵国强的手。赵国强当机立断也松开长戈,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快速向邓晨安冲去,试图突破他的防御。
然而,他还是中了邓晨安的诡计。
邓晨安抓着这倒置过来的长戈,以戈为棍,用那全钢身的戈柄猛砸向赵国强的脑袋。
赵国强本是可以躲开的。但就是在这至关紧要的关头,那生出剧痛的关节却像高速运转的老机器上卡住的一处齿轮,彻底地制动了这台超负荷运转的机器。
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那全钢身的长棍扎扎实实地招呼在他的额头上。
“赵叔!”
……
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变得模糊了。
脑中的一切,也都作混沌一团了。
只觉得一切都被席卷进无比漆黑的漩涡……
“赵叔!”
“赵叔……”
……
“赵国强,喂?赵国强!”
恍然回过神来,自己原来身穿绿色军装,正顶着炎炎的烈阳。那时的他,脸上还没有现在的这一切皱纹,面色就如他的眼睛一样明亮。
面前,那个满脸都是刀疤,双鬓甚至都有些花白的老兵正板着个脸,怒气冲冲地在队伍中扫视着。
“赵国强到了没?赵国强!”
“啊,有!”
他这才忙举起了手。
“点名你开什么小车,给我跑圈去!五公里,二十分钟回不来你试试!”
……
终于完事了。
在迈出最后的一步之后,赵国强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一下趴倒在地上。他喘着粗气,身边的老班长正笑眯眯地看着他。
“回来了?”
“本来今天上午都散伙了,一个点名好家伙,让我又加了十里地……”
“呵呵,不要怪班长我心狠。要是战场上你愣这一下,脑袋可就没了。”老兵摘下头顶的绿色军帽,眺望着远方。那若隐若现的群山,在荡漾的绿海中显得无比清爽。
“班长,你以后退伍了想干什么啊?”
“我啊,回家接着种地去。”
“种?为什么啊,我们可是侦察连的尖兵,我们……”
然而,说到一半,赵国强却立刻惊住了。
老班长的脸在飞快溃烂,那沟壑般的皮肤仿佛迅速腐化的戈壁滩,化作一滩又一滩毫无生气的枯萎的死水……
不只是老班长的脸,周围的一切也都在飞快地溃烂!
那树,那山,那蓝天……顷刻间全被剥夺了生机。
黯淡的苍穹下,一切都是死去的模样。操场上的战友们晃晃悠悠地扭过头来,他们面色狰狞,双目通红,脸上的皮肤溃烂,血盆大口里满是肮脏的粘液!
“啊!”
赵国强吓得一下子坐起身子来,不断地往外挪动,可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挪动不了。
慢慢的,一切都消失了。
天消失了,树消失了,山消失了,战友们,军营,全都统统消失了……
世界只剩下一团混沌,在他的面前,只有也同化为死寂模样的老班长。
他的衣装不整,皮肤溃烂,唯有那双眼睛,始终如军帽上的红星一般明亮,闪闪发光。
“老班长,这是怎么……”
“国强啊,因为我们都死了。”
老班长开口了。那日亲手击杀老班长的场景此刻就像一股高压的水流一般一股脑地灌进他的记忆中,让他头痛欲裂。
天灾,丧尸,废墟……
原来大家,都死了吗?
赵国强回过神来,上一秒还充满青春与活力的自己,此刻已不再是当初的模样,只有皱纹,白鬓,与满身落下的伤。
那……
我也要死了吧。
“不,国强。”
老班长缓缓走到他的跟前。即使他的双脚处什么都没有,只有两截白森森的断骨,他也依旧像正常人一样,连上下颤动的幅度都全然不像是一个死人,或者说一个灵体。
“国强啊,你知道吗?当初你追杀那个军官,一个人追着,歪打正着就进了猴子的指挥部。说老实话,替你挡那一枪,真的挺疼的呢。”
老班长抬起头,像是在怀念旧事,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即使他的脸庞溃烂,恐怖异常,可赵国强却没有一点恐惧感。他甚至觉得……这张脸格外亲切。
“不用怀疑,我已经死了。那天,你亲手给我解脱的,你一定都记得。”
“班长……”
“还记得这个吗?”
这时,班长从怀中掏出一个物件来……是那把侦察兵匕首——谅山战役结束后,赵国强便一直将它当做自己最宝贵的勋章,时时刻刻保养着。
“拿着。”
他接过了匕首。在手指触碰到匕首的那一瞬间,刀刃居然迸发出无比强烈的精光,将他的浑身包裹。
痛苦消失了……
无力消失了……
一切的僵硬的地方,全部活化过来……
在这畅快的温暖之中,班长那溃烂的脸也慢慢化作这光芒的一部分,融入刀中,融入赵国强的心中……
“去吧,国强。带上我们的军魂,去吧。”
赵国强睁开了眼。
依旧是天地狂雨。
依旧是满地血泊。
依旧是混身的伤病。
依旧是那把象征着荣耀的匕首。
依旧是如当年一般……
热血滚烫的不死的军魂。
戚卫光已经摔倒在了雨地里,他一阵接一阵地吐血,身上是他极力闪避,仍然无法规避的大大小小的刀伤。
在邓晨安面前的李光启亦在苦战之中已被他放倒,正一阵接一阵地喘着急促的气。邓晨安并没有打算杀死他,他早就看到了李光启右手被咬伤的伤口。
他要亲自看着这个眼中钉暴毙!
还要让这个女人看着他的爱人一点一点变成丧尸,然后再好好品尝和肢解她!
嗯?
就在这时,邓晨安嗅到了一丝与所有一切都不同的气息。那种熟悉的,令他汗毛倒竖的,军魂的气息……
或许这世界上,真的有科学无法解释之物吧。
伤痛仿佛消失了。
顽疾仿佛消失了。
衰老与无力也仿佛消失了。
在昏暗之中,赵国强电也似地冲他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