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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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影平静地宣布，她本来就善于发言，掌握台词的韵律， 顿挫之间， 好看的侧脸在闪光灯下熠熠生辉， 差点让人忽略她到底说了什么。
长久的沉默， 大家突然骚动。
大发！这场记者会突然从女明星和合伙人的不伦恋情公布会变成女明星为爱舍弃一切走天涯，这个操作简直精彩！
所有人的神情都兴奋极了， 除了江声， 一直坐得笔直看着华影的江声突然站了起来。
宣布了这一切的华影， 对着镜头一笑，没有再回答任何问题， 就离开了，
华影没有回答问题， 还有另一个当事人呢，媒体转头期待地看向江声，
却……没有一个人上前，
乖乖， 这个脸色，谁敢跟他提问， 不要命了？
***
在酒店预订的化妆休息室里， 华影坐在镜子前，她看向窗外抽着嫩芽的新枝，
熬过了冬日，春天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来了。
身后响起了开门声， 华影一颤，还是克制住没有站起来，她一直没有卸妆，等着他来。
身后的脚步声一步步走近，像走在她的心尖。
江声身上清爽的气息袭来， 婚前协议书平整地放在她的梳妆台上，上面是季海的字迹，江声仔细看过的确是真的。
华影推开纸：“我已经提前和律师把一切都处理完了，这张纸对已经我没有意义了。”
江声靠在床边， 微风翻动起他衬衫的领子，
他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
为什么到现在才拿出来？为什么一直没有告诉他！
华影拿起化妆棉对着镜子，轻轻的擦拭着口红，
“一开始不说，的确是因为我不想放弃股份，我和季海结婚说白了就是利益互换。海声在转型需要一个有影响力的流量代言，我正好因为推出娱乐圈炒得沸沸扬扬，年轻人都说我敢作敢当， ”
华影自嘲一笑：“但是谁也没想到这都是有代价的， 我身后加上我妈的，欠了一堆的债，除了抓住海声还有什么办法？”
江声点头， 他是一个理性的人，这些都是合理的。
他摸了摸剪短的头发， 还是开口：“你一直隐瞒我们的关系， 是不是因为这个？”
毕竟是江声啊，还是选择直面最难堪的答案， 这才是他一直在意的。
孟惊涛说过为什么她在葬礼上还能悉心地打扮， 庄璎也说过她并不是那么简单，
然而，他还是选择听她的回答，只要她说他就相信。
华影站起来，丢掉站满鲜红唇彩的卸妆棉，转身，
“那个时候因为我妈投资的电影， 我已经焦头烂额了，你能想象今天的一切在那时候发生会怎样吗？”
她太了解媒体会是什么反应了， 才开始的感情怎么能轻易去赌？
江声上前，站定在华影面前， 澄澈的眸子看着他：“但你有很多的机会可以告诉我。”
华影别开眼：“是，我想过告诉你， 等我们的关系再稳定一点，在湖上的那一夜后，我准备说的，可是你告诉我季海是死是人为不是意外。”
“对不起，”华影看向江声，她还是伸手拉住江声微凉的手，“后来我再想这个婚前协议， 好像季海知道自己会出意外一样， 仔细回忆， 那个时候他的状态并不好， 可是我却一点都没有察觉，如果当时我能问一问他， 尝试走近他， 或许就能明白他到底遇上了什么！”
华影垂下眼，遮挡住自己的内疚：“然而我并没有。”
那个时候她到底在忙些什么 从巴黎定制的婚纱到底有多少颗钻？ 今天是不是重了0.5斤？明天去看什么时装秀？ 该PO哪张微博照片？面膜有什么刺激，为什么下巴上长出了一颗小痘？
“我的眼里只有我自己，怎么可能去在意其他的人。 或许那个时候，任何一个人都比这样自私的我好很多吧。”
华影放开江声的手：“所以，对不起， 我知道季海在你心中的意义，虽然他的死不是因我而起，我却的确没有尽到职责， 如果我能多在意周围一点，或许他就不会什么线索都没有就这样枉死。”
她的一生都生活在谎言当中，然而是他让她学会了坦白，
对不起，那个时候并不知道会爱上你。
对不起， 虽然并不愿意让你知道， 但这的确是曾经的我。
江声动了动手指， 他想去握住华影的手， 却突然想到了季海， 那个在半夜无人的马路上找他，将他领回家， 送他去读书的男人， 终究没有伸手……
微风吹动窗前的白纱，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个房间除了垃圾桶里有一张鲜红的带着唇彩的化妆棉，仿佛什么也没有留下。
***
晚上的时候， 江声回了季家老宅， 华影放弃了股票也自然也没有理由再照顾季家兄妹。
庄璎打过电话要来接人，但被江声拒绝了， 今晚他想自己留在季家老宅。
说来也巧， 季白也在家， 江声进门的时候他正将季恬抱在怀里看巴拉巴拉小魔仙。
看到江声进门，季白立即跳起来， 小心地看看他身后，有些失望，顿了顿才开口：“她呢？走了吗？”
“嗯。”江声的声音很短很快，一下子就散了，他轻轻换上拖鞋，走到室外。
季白再坐下来，已经看不下去小魔仙了，扶季恬自己坐好，悄悄走到后院。
一推开门， 却发现穿着西装的江声手肘撑着膝盖上，坐在泳池边的躺椅上发呆，走近才看到他手里是点燃的半根烟。
从来没有看过江声这么颓唐的样子，季白突然一愣。
“对不起，” 他脱口而出，“虽然我知道你们在一起了，我也很生气，但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我发誓！”
江声诧异地回头， 他站起来，将烟碾灭在几上的烟灰缸， 突然转头笑了下， 在季白眼里并不是多开心的笑， 看得他反而心中一酸。
江声走回来，拍了拍季白的头：“傻瓜，不关你的事。”
轻轻地打开门， 他说：“进去吧。”
哎，明明是安慰他，季白却感觉快难过死了。
***
季恬平时只要华影有空都是念故事给她让她睡觉的， 好像知道发生了什么，季恬没有问华影只是到快睡觉了，像个树袋熊一样抱紧了江声，不让他走。
江声将季恬抱上楼，翻看着季恬的睡前绘本故事，他这才发现华影对季恬的用心。
虽然季恬不爱说话，可是绘本故事却很多，类型各不相同， 每一个都很有意义，都是华影找人订的，华影说不要看孩子不说话，其实只要你告诉她的她都懂，总有一天会喜欢开口的。
季恬一直抱着最喜欢的玩偶，听着故事， 最后还是忍不住闭上眼睛，
江声第一次做这些，虽然有些笨拙，还是轻手轻脚地将季恬放平在床上， 想了想她会不会冷， 又摸摸她的小手，多给她盖了一层被子。
这时，季恬突然睁眼问江声：“影妈妈会回来吗？”
江声微愣，从俯身改为蹲在床边，双眸认真的看着她，
“会的。”他肯定地说。
季恬这才闭眼熟睡，连玩偶掉下地都没察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