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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绡绡做了一个梦, 别问她为什么知道那是梦,因为她现在觉得自己拳头有点硬。
她梦见一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孩。
倔强的小女孩被其他孩子嘲讽没有父母, 强硬地冲上去和人打架, 但胜利后却并不开心,因为不想让外公、外婆担心,总是默默独自缩在屋子里掉眼泪。
但还是被发现了, 外公、外婆十分心疼, 把她送回父母身边。
握着妈妈温暖的手,小女孩有担忧, 有对二老的不舍, 还有一点点期待和喜悦。
然而她并没有得到幻想中的一切。
父亲整日忙于工作, 母亲忙着围着父亲转, 弟弟有轻微的自闭症, 抗拒与人沟通, 似乎这个家的温暖只有保姆王姨一个人。
小女孩尝试过接近弟弟,但她太小,没有耐心, 也不懂得自闭症的严重, 尝试无果, 没多久就放弃了。
后来哥哥回来, 妈妈和爸爸发生争吵, 小女孩懵懵懂懂, 只知道是因为哥哥才会这样, 她决定不喜欢哥哥。
没过多久,哥哥又走了,回到祖父祖母身边。
小女孩渐渐长大, 渐渐懂事, 愧疚于自己年幼不懂事时对哥哥、弟弟产生的芥蒂,也开始对父母失望。
她不再祈求父母的关注,开始努力学习,她逐渐明白,这世上只有自己才是依靠,只有她强大,才能保护自己,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然而生活就像一幕荒诞戏剧,在她以为生活开始逐渐变好的时候,她的妈妈在家中割腕轻生,正逐渐走出自闭症的弟弟,不幸亲眼目睹。
女儿自杀的消息传来,身体逐年变差的外婆情绪起伏过大,猝死家中。
女孩的世界塌了大半,后来在国外学习音乐的哥哥回来,兄妹两个一个照顾心理问题加重的弟弟,一个和父亲一起照顾母亲。
再后来女孩长大,开始接触家中企业,在一次意外中丧生。
死后她漂浮在空气中,那时才从世界意识那里知道,原来她生活的世界是一套系列文。
哥哥是第一部书中女主的男配白月光,最后女主按照既定命运爱上男主,她的哥哥伤心之下远走他乡,飞机失事而亡。
父母在她死后接连而亡,一家五口最后只剩小弟一人。
小弟成为了第二部书的男主,和一位同样看过这本书,魂穿而来的女主相爱。
因为从小缺爱,亲人接连离世,小弟变得越来越偏执,女孩理解他、心疼他,为了爱情一退再退,最后实在无法忍受,两人在一起没有了过往的甜蜜,只剩痛苦和折磨。
她的妈妈照理来讲会成为第三本书的女主,在上一世女孩死去后,终于醒悟决定离婚。
再醒来,重回尚未和顾景扬再婚的时候,两人间展开一段火葬场追妻故事,最后大圆满结局。
但因为第二个世男女主没在一起,世界崩乱,导致气运不足,所以无法重生。
女孩沉默了,问清气运一事,提出祭献灵魂补足,但有一个要求,世界意识要调整时间,让卢月晴回到兄妹三人年幼时。
她舍弃灵魂让母亲重生,不是为了让她和爸爸重修旧好,是要让她弥补哥哥、弟弟还有外公、外婆。
她清楚所有的伤害已经发生,但至少这一世,希望她的家人们能有一个好的结局。
“所以你让我来是要干什么呢?你自己都做完了呀。”绡绡旁观完记忆,非常没有人性的冷漠道。
她站在意识海中,看着身体的一个角落,过了一会儿,一个透明的影子飘过来。
绡绡不高兴地撅起嘴:“你没消散倒是自己上啊,推我进入这具身体干嘛。”
她就说为什么每次力气使大了,都要重新练习掌控身体,原来是这具身体的原主还在,她并没有成功融合。
影子看着那张熟悉的小脸上嚣张不满的表情,心里有些想笑,解释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我的灵魂已经祭献,只剩下一丝执念在等待妈妈重生,现在她已经重生,我也该彻底消散了。”
“至于推你进来的,不是我,是世界意识。顾名绡这个人不该现在死,可我灵魂已经祭献不可能进入身体,所以需要一个魂代替,你当时刚好在场,就被抓了壮丁。”
绡绡也想起当时跑来看热闹的自己,顿觉无语。
原来这麻烦还是她自找的。
她皱皱小脸又问:“当时产房里气运高是因为你正在祭献,后来降低,是因为气运被压制,到妈妈重生才允许被放出来?”
“没错。”那影子点点头:“你会晕是因为重生我会感应到,意识反应过大,影响到身体,不过不用担心,等你再次醒来就能够彻底掌控这具身体了。”
卢月晴之所以会身体不适,也是因为重生前气运会降到最低,身体状况差,更容易发生各种意外。
影子说完,笑着上前抱住绡绡:“命运已经更改,还有,谢谢你。”
如果自己是面前的人,或许上一世她们一家不会落到那样的地步。
影子轻叹一声,却并无嫉妒怨怼,浅笑着等待自己彻底消散。
“等一下。”
绡绡忽然道,她咬牙忍痛从身上撕下一团气,伸手塞进影子身体里。
影子愣了一下,不待再问,忽然意识一晃,睡了过去。
绡绡走过去把她拎起来,团吧团吧塞进自己意识体角落。
那是汇成她本体的灵气,孕养百年或许不能让原主重生灵魂,但没准能让她以念入道。
她也只是个野路子灵精,只能帮到这。能不能成,全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做完这一切,绡绡打个小呵欠,睡了过去。
☆
卢月晴醒来时是在一家医院,她猛地坐起身。
这是哪里?她不是在家吗?
她还记得自己刚把离婚协议书放进抽屉,吃了安眠药正要睡觉,现在是什么情况?
“你醒了?”有些哑的熟悉声音在耳侧响起,卢月晴猛地转过头,看清说话的人,一阵酸涩从心口涌上。
这是梦吗?为什么死去多年的妈妈会在这。
“妈…”她愣愣地看着人,伸出手去拥抱对方。
“有病!”没想到对方丝毫不给面子,一巴掌把她挥开,叉着腰中气十足道:“犯癔症,还是被撞傻了?少碰瓷儿啊,医生说有安全气囊在,就是轻微脑震荡,要不是你平时总节食减肥,身体素质太差,压根就不会晕。”
外婆指着女儿的脑袋一顿训斥,然后拍拍衣服:“算了,看样子你也没事了,起来跟我去看绡绡。顾景扬挺大一个人,啥也不是,连个孩子都看不住,竟然还让绡绡从台阶上掉下来。”
“啊?”卢月晴一肚子的疑惑,忙问:“绡绡怎么了?伤的重吗?”
“能不重吗?”外婆想起小姑娘头上的伤,心里就难受,转头又看见女儿苍白失措的神色,叹口气,道:“头撞到了台阶上,左腿骨折,好在都是外伤,养养就好了。”
卢月晴捂着头,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她觉得这个梦很真实,又不太敢相信,试探着问外婆:“妈,把你手机给我用一下呗。”
外婆不疑有他,递了过去。
卢月晴看向屏幕,9月5日,又点开日历,看清年份,瞳孔猛地一缩。
这是——
17年前。
卢月晴整个人都蒙了,下一秒,捂着脸哭了出来。
外婆被吓了一跳,忙过去问:“好好的,怎么了?”
卢月晴用力摇摇头,靠在妈妈的肩上又哭又笑。
到底是亲生女儿,外婆神情软下来,轻轻顺着她的背,过了好久,卢月晴才渐渐止住哭声,抽着鼻子坐起身,不好意思地看着妈妈被自己哭湿的肩。
外婆剜了她一眼,没好气道:“回去给我买件新的,要比你以前买给你婆婆的贵。”
“好。”卢月晴破涕为笑,连忙点头。
起床简单洗漱后,卢月晴跟着母亲去看住在其他病房的绡绡。
在路上,外婆给她讲了那天后来发生的事。
当时高速上雾太大,后面的车没刹住撞了上来,除了卢月晴,有几个保镖也受伤,不过不严重,都是轻伤。
他们现在在顺平市的医院,卢月晴脑震荡昏迷,因为担心顾景扬父子几人,连续一个多星期都没好好休息,这次昏过去直接睡了将近两天。
县医院条件不好,绡绡包扎完后,也被顾景扬转到这里,现在在另一间病房。
母女两人来到病房门口,外婆推门二入,卢月晴跟在她身后,脚步顿了一下,才有些紧张地迈进去。
绡绡中途醒过一次,这会儿又睡了。小姑娘躺在床上,为了方便伤口包扎,头发被剃掉,贴着白色的纱布,显得那张小脸苍白可怜。
左腿打着石膏露在被子外面,睡梦里的小女孩睡姿不老实想要动弹,被坐在旁边的卢外公一把按住。
卢月晴愣愣地看着女儿,眼泪又一次滑落下来。
自从母亲死后,她和女儿之间就没有过平静见面的时候,卢月晴还记得她从医院醒来,女儿告诉自己母亲离世的消息时,那个厌恶憎恨的眼神。
也记得少女大哭着,声嘶力竭地质问她“为什么死的不是你”时的绝望痛苦。
更记得女儿躺在医院中,抢救无效后的冰冷身体。
卢月晴颤抖着走过去,握住女儿被子下的一只小手,再次泪水决堤。
“妈妈,拿被单擦鼻涕是不道德的行为。”
一道因为刚醒,而显得奶声奶气的童音响起,卢月晴猛地抬起头,和女儿浅琥珀色的眸对个正着。
小女孩打个小呵欠,抽出手摸摸妈妈的肩膀:“妈妈,早上好!”
卢月晴:“……”
别以为你笑的可爱,我就没注意到你在我衣服上擦手!
两股记忆还没完全重合的卢月晴,感觉一股熟悉的憋屈感席卷全身。
她面无表情拿手擦掉眼泪,换来女儿一个“咦,这么脏的人怎么会是我的妈妈”的嫌弃眼神。
没有人关心她受伤的心灵,外婆和外公把碍事的女儿丢开,凑到床边对他们的心肝宝贝嘘寒问暖,绡绡享受着外公、外婆的照顾,没有留给没用的妈妈半分眼神。
这样的情形持续到顾家父子和长生的到来,顾景扬守到绡绡第一次醒来,才去附近的酒店休息,现在带着孩子们和早餐过来。
三个孩子一进来立马围着绡绡热心关怀,外公外婆打开饭盒给绡绡挑她爱吃的菜。
夫妻两个站在最外面,顾景扬看到卢月晴,嘴角动了动,柔下表情:“你醒了,身体怎么样,还有不舒服的地方吗?”
卢月晴和他对视,思绪飘忽。
这样面对面的情景恍如隔世,上辈子她患得患失,抑郁自杀,醒来后一直是顾景扬和顾名亭陪着她。
那时母亲离世,小儿子亲眼目睹她自杀,病情加重,女儿恨透了她,父亲也对她心灰意冷。
她才真的开始醒悟,卢月晴恨自己,也恨顾景扬,想着法的作天作地。
也是可笑,她到了这种地步,顾景扬反倒不像以前一样不理不睬,认凭她打骂,都不曾回过一句,更不曾提出离婚。
两人就在相互折磨中勉强维持着这段破碎的关系,直到女儿意外身亡,卢月晴累了,决定放过自己,也放过顾景扬,找律师起草了离婚协议。
没想到,还没来得及给顾景扬,她就重生了。
种种情绪在脑中闪过,卢月晴呼出一口气,淡淡一笑:“我好多了,谢谢。”
她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看起来十分柔和可亲,态度比起之前提离婚时,不知好了多少。
但顾景扬却比之前更加慌乱,他忽然感觉眼前人好像真的要离开他,再也留不住。
“月晴……”
“你俩要是闲的,就出去找个小树林聊。”
外婆看他们那副“我爱你,你爱我,我不爱你,你非得爱我”的样子就烦,丝毫不给面子。
卢月晴对妈妈讨好地笑笑,凑过去帮女儿夹菜。
顾景扬心里一凉,握紧手,上面是抱着绡绡时不小心划破的一道长伤口,而那个总是第一时间注意到他异样的人,这一次完全没有反应。
☆
绡绡是在一个月后出院回家的,腿上还打着石膏,坐着轮椅,在这之前,顾景扬已经带着要上学的顾名亭、顾名琛和长生一起离开。
许久未见的王姨见到可怜的绡绡可心疼坏了,立马炖了一堆猪蹄、猪肘、骨头汤,给绡绡养身体。
因为港城顾家,还有这段时间积压的一大堆工作,顾景扬又回到早出晚归的生活。
连续一周时间,都不曾在家中见到人,这天晚饭时,绡绡终于忍不住问道:“爸爸不回来了吗?我还要问他上幼儿园的事呢。”
王姨机敏地察觉到夫妻俩之间的异样,舀了一碗黄豆炖猪脚放到绡绡面前,调侃道:“这不正好吗,反正你又不想上学。”
绡绡摸摸自己长出毛茬的小脑袋瓜,忧愁道:“所以我要问问,能不能今年就不上了。”
用这种形象出去见人,她靠山屯小霸王不要面子的吗?
说到上学,王姨扭头问刚上幼儿园的顾名琛:“琛琛怎么样,幼儿园有没有小朋友欺负你?”
顾名琛咽下嘴里的食物,摇摇头:“没有。”
卢月晴看着比前世病状好了很多的小儿子,轻声问:“真的没有吗,要是有人欺负你,一定要跟妈妈说。”
顾名琛小眉头一皱,慢吞吞道:“没有,班级里有不少人都去过奶奶的宴会,我第一天自我介绍时特意说过哒,我的姐姐是钮祜禄.绡绡,希望能和大家和平相处。”
卢月晴:“……”
王姨:“……”
顾名亭:“……”
你确定这话不是威胁?!!
吃完饭后,按照惯例看完狗血剧,王姨带着孩子们上楼休息。
卢月晴裹着一件薄毯走到楼下,坐在沙发上。
她在等顾景扬。
记忆已经模糊了,好像在回京市之前,她也曾这样等过,整个大厅的灯亮着,电视也亮着,她努力维持清醒,等待晚归的丈夫,但每次换来的都是冷冰冰的“还没睡?”
直到现在卢月晴也不清楚,对方是真的以为自己在熬夜看电视,还是清楚但不在意,不过也不重要了。
门外响起汽车的声音,顾景扬走进来,眉间紧拧,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
他看向卢月晴,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强作镇定道:“还不睡吗?”
卢月晴看向他,眼神平静,微笑着点点头:“嗯,在等你,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
这话在之前卢月晴提出离婚时,顾景扬曾说过,现在卢月晴主动提起,他却并不觉得高兴,反倒十分惊慌。
谈过了,然后呢?
他坐在沙发另一端,轻捏着食指指骨,卢月晴注意到,这是他极度紧张时的表现,极其少见。
她不在意地笑笑,开门见山道:“我们离婚吧。”
“……”顾景扬脸色一变:“不,你先听我说。”
卢月晴没有打断他,摆出耐心倾听的姿态,她越平静,他越心慌,只能搜尽大脑中所有想法,摆出诚恳的姿态道:
“这段日子我思考了很多,我知道我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父亲,我以前的行为很过分,忽视你的想法,没有尊重你的付出,没有身为人夫、人父的责任感,自大、自私。”
“这些我都会改,月晴,再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他说到这顿住,抿紧唇,犹豫良久也没有说出口。
卢月晴看着他,这个人变了,有一点像后来的顾景扬,如果坐在这里的是这个时候的她,一定会原谅他。
她笑笑,忽然问道:“顾景扬,你知道我为什么和陆擎离婚吗?”
顾景扬心里一痛,她的前夫,他的前妻,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忌。
卢月晴顾自说道:“当时你已经和苏暖结婚,我每天浑浑噩噩,靠喝酒度日,后来我妈看不下去,一巴掌把我拍醒,她身体不好,我不想让她再伤心,所以强逼着自己振作起来”
“我和陆擎是我妈妈的熟人介绍的,接触过后彼此满意,就结了婚,他是一个正直可靠温柔的人,对我非常好,可越是这样我越难过愧疚。”
“后来他被调到外地,问我要不要和他一起,我有些犹豫,他立马说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休息日他会回来看我。也是从那时起,我决定离婚,我放弃了,我忘不掉你,配不上他这样的好。”
顾景扬唇动了一下,他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他和苏暖没有感情,是纯粹的家族联姻,有了顾名亭后,彼此间更是没有交流,苏暖后来还喜欢上了别人,但他没有放在心上。
只要没有暴露到明面上,不影响到两家合作,苏暖如何,他并不在意。
但后来他听说卢月晴离婚了,两人婚后同进同出的身影就像是刻在他心上一样,动一下就让他嫉妒的发痛,所以得知消息后,他第一时间和苏暖离婚,向卢月晴求婚。
顾景扬走过去握住卢月晴的手:“我和苏暖……”
“不用说。”卢月晴抽出手,打断他的话:“我不在意了。”
她看着眼前成熟英俊的男人,这人身上承载着她少女时的全部爱恋,她成熟时的大半心神。
她爱他,爱的不像自己,几欲疯魔,辗转两世,现在终于能够下定决心放手了。
她笑笑,坚定道:“顾景扬,我爱过你,疯一样地追逐过你,我不后悔。现在,我决定放弃你,同样也不后悔。”
“我们离婚吧。”
半夜
绡绡偷摸从屋子里出来,她谨慎地视察周围环境,露出一个得意的坏笑,然后拖着自己的石膏腿,缓慢朝楼下挪。
哈哈,身残志坚如她,永不对狼灭王姨低头!
足足花了五分钟才蹭到楼下,刚要快步朝冰箱走过去,她一眼注意到捂着脸坐在黑暗中的高大身影。
绡绡眉头一皱,觉得自己又找到了一条挣钱方法,于是主动凑到爸爸身边,问:“爸爸,想聊一下吗?”
顾景扬缓缓抬起头,眼底一片红意,但天色太黑绡绡看不清,见他不说话,又没眼色地问了一遍:“您好,请问需要陪聊服务吗?”
过了良久,久到绡绡想要放弃这条致富路的时候,低哑的男声幽幽传来:
“什么计费标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