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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晏暄接过香囊,问道:还记得那两人是谁吗。
不认识,但其中一人有点眼熟,二十多岁的模样。刘朔道,还有一人就没什么印象了,年纪比较大。
晏暄点了点头表示了然,而后垂眸将视线投向手中的香囊,只见香囊布面上赫然绣有一朵精致的花,不等他说,凑在身旁的岑远一看就道:是绣球。
晏暄沉吟不语,将香囊翻转过来,捏着布囊一角的手指缓缓挪开。
下一瞬,岑远很明显地愣了一下,但随即就发出一声嗤笑。
我记得,段相字义馨。他看着那角落绣着的馨字,道:你说,这是不是就叫作天网恢恢?
这次晏暄没有沉默很久,很快回道:我更愿意称之为多行不义必自毙。
第 83 章 搜查
整座岛屿不算小,船只环绕一圈都需要至少花上半个时辰,等所有将士从四面八方一边包围搜查,汇聚到岛屿中心,分别向晏暄和岑远报告的时候,也已经是两刻钟后的事了。
那些将士几乎都是跟随晏暄上过战场的士兵,于是在同岑远行过礼后,就自然而然地转向晏暄:主帅。
晏暄示意他说。
我们一共在岛上发现三处山洞,其中两处用于制造兵器,另一处像是在制造船只,剩下都是树林。其中有人上前报告,至于校场,就只有这里一处。
晏暄:知道了。
岑远想了想,兵器之类处理还是交给晏暄最好,便说:那边你去处理。
好,你自己小心。晏暄应声,于是兵分两路,和将士往山洞的方向走去。
经过清点,校场□□住有近百名人,都是在南军开始征兵时就过了考核的新兵,在坐船离开青江码头之后就一同被送到此处,进行所谓的特殊训练。
除了这些兵卒和他们住的帐篷之外,点将台附近另有一处山中小屋,在查问过后得知,那里正是先前逃跑的领军的住处。
岑远亲自搜索,从中搜出了兵卒的名单,包括他们的姓名、是哪一批上岛、家里又有哪些人以及他们都做些什么。
另外,他还翻出了一个上锁的木箱。
他朝一旁偏过视线,娄元白便利索地在那个领军的身上翻出了一串钥匙。
待打开木箱,里面呈现出的赫然都是信件。
岑远扫了眼,取出其中最厚的一封最厚,就见落款处写的正是刘朔。
唉,大人啊。
那领军身上还穿着军服,被将士紧紧按着跪在一旁,挣扎间甲片发出脆响。
但与之相比,他说话的模样反而让人感觉他身上的仿佛不是盔甲,而是些一击就碎的草包。
这些都是上面的人吩咐下来的,说是不能让这些新兵和外面联系,以防他们在信里暴露了这个岛,反正军营一直规定的都是不收回信。我们他顿了下,笑着叹了声气,害,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嘛!
岑远根本就不想听他屁话,全程置若罔闻,只把信放回去,将整个箱子一同交给娄元白。
先按着落款还回去,若是有要写信报平安的,收集起来后派人以最快速度送出去。
等这批兵卒回到青江,估计还得先接受单独询问,大概率是无法让他们立刻回家的。
娄元白接过木箱,点头称是。
岑远继续回去翻着书架,他动作随意,指尖在整齐划一的书脊上一一划过。
你上面的人都有谁?忽然他问道。
这嘛那草包领军抬了下头,目光在空气中闪烁了许久,他身侧的将士见他不说话,当即按下他的头:老实回答!
哎哎哎!我说嘛!他立刻说:这上面的人害,您别看我穿了个盔甲好似很威风一样,其实啊,我也就是个虾兵蟹将,最多就是看着这座岛,督促后头那些制造兵器的洞穴,带外面那些送来的小兵小将们做些基础的训练、熟读兵书,再深了那咱也不会呀。
别说废话。岑远重复问道,你上面的人都有谁。
随着他这一句,将士按着草包领军的手也跟着往下一按:老实交代!
哎哎哎大哥!肩膀疼!那草包领军立刻瞎嚷嚷起来,哀声载道地抱怨起他人过壮年,早已不像他们这些正值风华的将士一样了,身上每个部位一触即碎,得轻拿轻放云云。
将士丝毫没有松懈,反而越发施力。
行了行了!那草包领军又嚎起来,这回真要断了!
岑远朝将士使了个眼色,后者终于是放轻了手劲,让那草包领军终于有了片刻的喘息。
大人,我是真的联系得不多啊!片刻后他叹了口气,说,平时联络得多的也就一个李都尉,其他那些个达官显贵啊我是连人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就今天这事,要不是老张带着他船上那些人躲岛上来了,我也不会知道啊!
说着,他似又想到什么,抬起脑袋问道:您应当知道李都尉是谁吧?
岑远自是认得。
那人名李平,任华楚都尉,负责南军征兵事宜。
在丹林的时候,他曾在楚王邀请的晚宴上见过对方一面,后来也和晏暄一起跟着对方去过一次楚军军营。但相较而言,与之打过更多交道的该是晏暄。
因此对于此人,岑远并没有太深的印象,只记得对方身材并不高大,还上了些年纪,动作言语间虽然也有着威严和魄力,但那更多的只是出于身为长辈的身份,真要站到点将台上就相形见绌了尤其是和晏暄并排站立的时候,气场被完全碾压,根本无法比拟。
可饶是如此,他们也知道楚国征兵的事情和李平绝对脱不了干系,从未小觑。
此时面对那领军的问题,岑远没有多做出反应,淡淡地扫了对方一眼。
那草包领军一直都是一脸漫不经心的态度,就像是已经破罐破摔了一样,在面对岑远的时候也从未有过畏惧。
然而此时此刻,他被对方用冷淡的视线一扫,就感觉自己背上仿佛无端出现一桩千斤重的大锤,压得他磕在地上的膝盖都隐约作痛。
片刻后,他的额角冒出了一丝冷汗。
岑远收回视线,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书架上,问道:你们平时都是怎么联系的。
大大人。那草包领军如蒙大赦,再开口时声音却有了些颤抖,眼神中也没有原先的随意了,刚才我也说了,平时就和李都尉联系,大多都是写信。
信呢。
大人呐,这要是你的话,难不成敢留着这信啊?
他这话语气中轻蔑的意味十足,因此一旁的将士闻言又要对他压制,但岑远淡然朝将士摆手,示意对方不用动作。
随即,他也收回视线,在交叉的两面书架上又扫视了一遍。
娄元白抱着木箱站在一旁,说:这面书架看上去总有些不舒服的感觉。
岑远不置可否,忽地抬手取下最上层的两本《吴起兵法》,交换了位置重新放回去。
原来如此。娄元白立刻说,其他书册都是上卷在右,只有这套《吴起兵法》的上卷是在下卷左边。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就听墙壁突然发出一阵嘎吱嘎吱的声音那是齿轮转动的声响。
刹那间,娄元白和另一名将士同时抬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岑远向后退了半步,而后就见其中一张书架缓缓朝外移动,不多时,两面书架的夹角处露出一个骇然大口。
入口处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瞧见墙壁上有几处可供点燃的烛台,以及一条像是通往深渊的楼梯。
岑远回头望去,就见那草包领军面色僵硬,脸色也是一黑。
你继续问。岑远向娄元白吩咐,自行拿了个烛台,一步步朝楼梯深处走去。
晏暄处理完三处山洞,回到校场一问,才得知岑远还在山中小屋。
等走进屋子一看,却只见到了三个人。
他往将士和被按在地上、正出着冷汗的领军身上各掠过一眼,转而问娄元白:人呢。
娄元白知道他问的是自家殿下,便简单地说明了情况,朝书架间的夹角看去一眼。
也不知这地下室里是个什么设计,在上面的人都隐约能感受到从地下吹出的习习凉风。
就好像是一只怪物张开巨口,正朝他们嗬哧嗬哧地喘着粗气。
这家伙刚才废话一句接一句,现在是一个字都不肯往外蹦了晏大人?
娄元白话还没说话,就看见晏暄不知为何陡然变了脸色,目不转睛地望着地下室的入口,拿着剑的手越发收紧,就连手背上的青筋也显而易见地凸起。
再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他那只手似乎正在颤抖。
晏大人?
娄元白又喊了一声,让晏暄倏然惊醒,后者未言一语,径直快步走进黑色的入口。
地下室中。
岑远没忍住吐槽出声:这草包是给自己修了个牢坐么。
按照位置来看,这地下室正是在一处斜坡下面,整个地下室四面都是灰色的墙壁,只有一面墙壁的最上方开了个大约有两只手掌大的口子,估摸着是用于通风。
这通风口用了几根短小的铁栏杆封住,但没能完全拦截住光线,隐约还能听见将士路过的时候脚踩在草上、以及搬运兵器时发出的声响。
不知是因为岛上湿气重还是怎么,每面墙壁上都有水渍留下的痕迹,深浅不一,显得异常斑驳,被烛光照射到的时候,就更是让人分辨不清那究竟是水渍还是别的什么。
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不好的回忆。
啧。岑远嫌弃地抬手挥了挥眼前暴露在光线下的尘埃,觉得这地方着实让人反胃,也亏得那草包能躲在这种环境下偷偷传递消息。
他不愿逗留太久,快速借着烛火在一旁的架子上扫过一眼,发现架子上放的几乎都是木箱。
幸好他还带着方才从领军身上搜刮下来的钥匙,试了几回后便开启了所有的木箱,而箱子中大多都是纸张,岑远随便拿出一份泛了黄的展开,就发现这赫然是大宁东部往外的海上地图。
地图上标记了几条线,岑远对其中的一些还有些印象,正是如今江南往来东北的漕运路线。而更让他感兴趣的是,在这些路线外的海面上,不仅仅是位于楚国附近的这座岛屿,更是画有不少代表岛屿的图标。
看来在大宁开辟漕运的这几年里,这背后之人已经把海上的资源给摸透了啊。
岑远暗骂一声,又去细细看了看那几个岛屿图标旁的备注。
他们现在所处的岛屿旁记录有甲未七百,而西北方向的一座岛屿旁边记录的则是乙卯一千二,末了是一个用朱笔写下的满。
再看东北方向另有一座,同样记录了丁午一千八,也同样有一个满字。
岑远看了看其他几座更远的岛屿,也是同样的记录方式,便猜测想:甲未、乙卯、丁午大约是岛屿的标识或方位之类,后面的数字应当就是每座岛屿能承载的人数。
忽然岑远想到,先前晏暄前往桦金地区抵抗匈奴进犯,能带的兵也不过只有三千。
真是可笑。他喃喃道,既然有这么多人,给小将军用该有多好。
以少胜多四字说出来容易,但恐怕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能了解背后的危急,只有晏暄身上那些还残留痕迹的伤疤才能证明其中凶险。
岑远闭上眼,重重地深呼吸了一下,才勉强压下心中想要立刻飞身回长安制裁那姓段的的冲动和愤怒。
复又睁眼,他将地图收拾起来,伸手正要去拿其他箱子里的东西,突然就听楼梯的方向传来脚步声响。
熟悉的声响在暗灰的墙壁之间盘旋,岑远一愣,不自觉望向楼梯的方向。
这个声音
恍惚间他似乎又回到了上一世,在最后的诏狱中,在饮下毒酒之后。
四周的环境是同样的晦暗骇人,室外破碎的月光和微弱的烛火交相辉映,就连外头将士们搬运兵器时发出的声响也像是从远方灯市传来的喧天鼓乐。
于是此时此刻,就连那急促得已经无暇去掩盖的脚步声也显得十分相似,就好像
就好像无论是前生今世,会披襟斩棘破除万难朝他走来的永远都会是那个人。
晏暄疾步而下,一走出冗长的楼梯间,就见到他的殿下正完好地站在书桌后,手还悬在一只木箱上方,一脸愣怔地看着他的方向。
他脚步陡然停住,无声地呼出胸口沉积的那一口气,缓步走向对方。
发现了什么。
岑远倏然回神,条件反射地回了一句地图,转而又在对方身上打量了一通,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
竟能让他家小将军都如此慌张?
然而晏暄顿了下,摇了摇头,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口又问:只有地图?
岑远终于是如梦初醒,拍了拍箱子:剩下的还没看呢。
随即他从木箱里拿出了几个信封,四角皆已有些泛黄,其中一些还因为湿气黏到了一起。
而在信封的右下角都写有一个日期,最上面的一封正写着:「宁桓十四年四月」。
岑远想了想,说:我记得大宁开始启用海上漕运是在宁桓十三年末,而宁桓十四年正好是征兵年。
晏暄此时已经全然看不出方才慌乱的模样,恢复了一脸平静的神情,嗯了一声。
幸而信封里头的纸张无碍,岑远将其取出,就见信上言简意赅:「送至丁午,数量为先」。
丁午是这里往东北方向过去的另一座岛,岑远指着地图对应的地方,他们恐怕是优先把兵卒送往更大的岛屿,这样一来的话,训练、管理都能更为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