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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姑娘正哭得伤心,忽然见地上被她泪水打湿的那一小块地上忽然长出来一棵桑树苗,跟着她就听见一个声音说道:‘我的儿,娘再不能护着你,你从这桑树苗上折一根桑枝下来,但凡想要什么只要跟它讲就是了,它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
“那辛姑娘听出来这是她母亲的声音,便又在她娘墓前磕了几个头,谢过了母亲,从那桑树苗上折了一枝下来,说道:‘桑树神啊,桑树神,我也想去王宫参加王子的选妃大典,可继母命我洗的衣裳还没洗完,我也没有漂亮的衣裳首饰好打扮起来去王宫参选。’”
“她话音刚落,就见那棵桑树苗忽然一下子又长了二尺多高,上面竟结出一个又一个紫红色的果子来,最大的那两个果子迎风而裂,从里头蹦出两对小人儿来,那四个女童也是见风就长,一下子就长到了三尺多高,头梳双鬟。恭恭敬敬地对辛姑娘行了个礼道:‘姐姐别急,我们这就把姐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去王宫。’”
“那四个女童笑嘻嘻地摘下一个又一个红果子,打开来这个里面是一件金丝织就的长裙,那个里面是一件银丝织就的上袄,再打开一个是一套红宝石的头面首饰,就连最小的那个果子里也装着一付绿翡翠的耳环。那四个小人给辛姑娘换上新衣,梳了一个极华美的发髻,上头遍插珠翠,把她打扮得跟个公主一样耀眼夺目,光彩照人。”
“等到差不多快打扮好了,只差一双鞋子了。一个小人儿便从桑树上摘下最后一个果子,从里面取出一双鞋子来,那双鞋子竟是用水晶做成的,晶莹剔透、漂亮极了。辛姑娘一试那双水晶鞋,竟然不大不小正好合适。”
“那四个女童又指着那株桑树不知念了几句什么,将那桑树变成了一辆马车,一个女童道:‘这些马车华服都不过是幻术罢了,一到了子时便会失效,姐姐可千万记着定要在子时前回来。’便由两个女童驾车送辛姑娘去王宫,另两个女童留在家里替辛姑娘洗衣裳。”
“到了王宫门口,侍卫见辛姑娘没有请柬,正要赶她走,辛姑娘就从马车里走了下来,那侍卫顿时就看傻了眼,他还从没见过这样又高雅又美丽的女子,简直就跟天仙下凡似的,他就这么傻傻的看着这位天仙走进了王宫大门。所有的侍卫都震惊于辛姑娘的美丽,再也没人拦着她,她就这样一路畅通无阻的到大殿上。”
“虽然这时候大殿上已经满是京城的各家闺秀小姐,但王子还是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辛姑娘,然后他就再也没挪开过他的眼睛,他再也看不见大殿上其他的小姐们,只顾着快步走到辛姑娘的身边。他们西兰国的风俗是男子若是有意于一个女子,便会请她跳舞,那天晚上王子再没和旁的女子跳过一次舞,他只顾拉着辛姑娘的手跳了一支又一支舞,不知疲倦。”
“眼见这舞会都要结束了,王子才想起来他还没问这天仙一般的姑娘姓甚名谁,是哪家的姑娘,正想开口去问,辛姑娘却突然发现眼见子时就快到了,急忙挣脱了王子的手便朝殿外跑去,等王子追出去时,哪还见得到她的人影,只见到地上遗落了一只她脚上穿的水晶鞋。”
“王子只得把那鞋拾回去,在全国出了一个告示,命京城所有的女子都去试穿那只水晶鞋,谁要是能穿上这鞋谁就是他的王妃,可惜却没一个人能穿得上。”
“那辛姑娘的两个妹妹如月、如花为了能当上王妃,一个削掉了脚后跟,一个砍掉了脚趾,硬是把脚给塞到了那水晶鞋子里,可是王子多聪明啊,一眼就瞧出来她们弄了鬼,把她们全抓到了大牢。这个时候,辛姑娘穿着她那身灰布衣裳出来了,轻轻巧巧的就把那水晶鞋给穿上了,王子顿时欣喜若狂,立刻把辛姑娘娶做他的王妃,知道先前辛姑娘受了她继母种种虐待之后,便把她继母和两个妹妹撵到苦役场去做一辈子苦工。”
宜菲讲到此处,已不只颖川太妃一人听得入迷,两位老太君也早被这新奇故事跌宕起伏的情节给勾得还想再听下去,见宜菲又顿住不讲了,卫国公太夫人便问道:“再然后呢?”
宜菲见众人果然都被她这故事所吸引,人人都望着她静等着下文,心中实是得意非凡,便笑道:“这再往后呀,自然是王子和公主从此过着幸福快活的好日子!”
定西候太夫人一听是这么个坏人罪有应得,好人有好报,皆大欢喜的结局,顿时先松了口气,夸赞道:“这故事实在是又好听又新鲜,我还从没听见过这等新奇有趣的故事!”
卫国公太夫人也附和道:“我也从没听过,这等匪夷所思的故事怕是也只能是仙人梦里头才能讲出来的了。”
孙太后听这两个老太太在这里你一句,我一句,一唱一和的只顾着夸奖赵宜菲这故事讲得好,忍不住咳嗽一声道:“这等有碍孝道的故事,自然在我大秦这等礼仪之邦是见不着的!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虽是继母,可那也是母亲,是长辈,那辛姑娘如何就能在做了王妃后,不但不知孝顺母亲,倒反将她母亲妹妹都发配了去做苦役,这等不仁不孝的女子,才是真真可恶之极!”
☆、第一百一十六回
宜菲原还等着孙太后也开口夸赞她两句呢,哪知太后娘娘一开金口,却是劈头盖脸的把她讲的这故事给痛贬了一顿,顿时就把她给骂得懵掉了。
她原以为便是有人对她讲这个故事不满,那人也定是左相夫人,就是她讲得再好,也会气她藏私,没把这好故事告诉给崔琦君讲出来,定会挑出几根刺来,好骂她一顿出气。
却是万想不到竟是孙太后第一个跳出来,指着她鼻子骂她这故事是不仁不孝,败坏人心!
她不知道这其中的原委,两位老太君一听孙太后发了这么一通火,倒猛然想起这孙太后原来也算是个继母来着。她虽不曾被先帝爷扶正当了皇后,可后来被她儿子麟德帝硬是不顾祖制的给封为了太后,也算是勉强扶了正,算是先懿德太子的继母。
而这位太后娘娘对懿德太子这一脉的颖川王和临川王这两位郡王,那可真是说不上有多好,和左相夫人比起来,两个人这继母当得真可谓是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慈善人儿。难怪这故事听得她俩心头火起,孙太后刚骂完了,左相夫人也接过话头数落起宜菲来。
“赵小姐这故事不但如太后娘娘所说不守孝道,且还有伤风化。圣人有云:‘男女授受不亲’,哪有个青年男女还没成亲就先拉手的,还抱在一起跳舞,实在是太过有伤风化!你一个还没出阁的大家闺秀,整日里都胡思乱想些什么,才会在夜里做出这种□□的梦来,还就这么堂而皇之的在大庭广众之下就讲了出来,真真是——,让我都不知该说你什么才好!”
香橙和甘橘立在采薇身后,听孙太后和左相夫人两个把赵宜菲骂得左一个罪过,右一个不是,心里真是舒爽极了。早在宜菲讲故事的时候,她两个心里就不爽了。
觉得这五姑娘真是忒也无耻,果然买通了那秋棠院里的小丫头万儿,偷了她们姑娘的这个故事来讲,却偏又讲得这般俗气,想想自家姑娘跟她们几个讲这故事时,那词藻可有多华美动人,文采斐然,这到了宜菲嘴里怎么全变味儿了。
这两个丫头见饶是宜菲文采如此低俗,却仍是凭着这故事本身的新奇精彩引得众人全都听得聚精会神,真是恨不得自家姑娘再把这故事给她们重讲一遍,好让她们再瞪大一次眼睛。
其实原先她们还有些不解的,这样难得一见,罕有人知的外国故事,姑娘怎么不自己留着讲,倒反故意透露给宜菲知道,这会子见宜菲被骂的惨样,方才明白自家姑娘的慧黠。原来这故事竟会触到这样的霉头,那这风头还是让给五姑娘去出好了,她们对此一点都不介意。
宜菲见孙太后和左相夫人一人给她扣了一顶大帽子,一个比一个厉害,都是能压得她再也翻不了身的,顿时急得都快哭出来了,忙跪在地上道:“回太后娘娘,这故事其实并不是小女做梦梦到的,而是……而是小女有一次听一个女先儿讲的,小女是为了,为了故弄玄虚,这才谎称是自己做梦梦见的,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虽说说谎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说明这故事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总比被人说是无良无德,竟会梦见这等不仁不孝、有伤风化的故事要好得多。
孙太后眼睛一眯,“听女先儿讲的?这等稀奇的故事怎么本宫就没听哪个女先儿讲过?”
宜菲连连磕头道:“小女再不敢说谎的,现下所言,句句是实,这故事实是一个从南边来的女先儿告诉我的,她说她也是听一个西兰国来的传教士讲的,说这故事在西兰国那是家喻户晓,无人不知。这等离奇的故事又如何是单凭做梦便能梦出来呢?先前都是小女的错,只想着要与众不同一些,便说了谎,还求太后娘娘恕罪啊!”
一边坐着的崔琦君听到这里,忍不住便想站起来怒斥赵宜菲又在说谎,这故事哪里是她听一个女先儿讲的,分明就是她昨日从周采薇那里套来的故事,居然敢存了私心不告诉自己,她自个倒拿出来用,也不想想她是靠了谁才能有资格来参选王妃的,翅膀还没硬呢就想着单飞了,真真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左相夫人一见女儿要沉不住气,忙使眼色给她身后立着的丫鬟,让她们拉住崔琦君,她自己抢先说道:“就算这故事不是你做梦而得,可你一来不该说谎骗人,有意欺瞒太后娘娘。二来便是这故事当真是西兰国人人知晓的故事,可这等不合我朝礼法规矩的故事,你既明知不妥,为何还要再讲出来污了我们的耳朵?你这故事,单只凭这两点,就连个下评都得不上!”
孙太后点头道:“左相夫人所言有理,本宫也觉得这故事连个下评都不该得。”
她还特意看了左相夫人和定西候太夫人一眼道:“听说先前可心还有意要把这赵家小姐说给定西候爷为妻,这就是你看中的大家闺秀?我看哪,还是老太君有识人之明,没要下这等不孝失德之人来做自己儿媳。
两位老太君一听孙太后都发了话,虽说她们倒觉得这故事不错,新鲜有趣又奖善罚恶,可正因为知道宜菲这是戳到了孙太后的痛处,瞧孙太后后来那句话说的,得了太后娘娘一个不孝失德的评语,只怕这赵宜菲往后怕是要嫁不出去了。
既然孙太后看她不顺眼,她们也犯不着为着一个伯府的庶女跟太后对着干,便也都连个下评都没给。
倒是颖川太妃说了句公道话,“其实若是单以这故事而论,倒是极好的,我还从没听见过这等奇妙的故事。毕竟一国有一国的风俗,那等化外之地,自是不会如我朝这等礼仪之邦懂得礼法规矩。但也确如太后娘娘和左相夫人所言,这个故事到底还是有些不妥之处,不宜就这么讲出来。”
于是,宜菲原本寄予厚望的最后一关,她竟是连一个上评都没得到,还被太后和左相夫人给骂得背了一身的臭名,惨然退场。
她看着正施施然走到殿中的周采薇,简直恨不得冲上去一把把她推倒在地,踹上两脚,再告诉众人,实则这故事是周采薇告诉她的,周采薇才是道德败坏的那一个。若不是她抢在周采薇前头讲了出来,被太后和左相夫人骂得狗血淋头的原该是她才对。
可就是她说了出来又能怎样?还会有人信她吗?再说这个让太后极为不喜的故事可不是周采薇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出来的,说出来只会让她自己再多加一条剽窃别人故事的可耻罪名,却损不了周采薇半点皮毛。
如今唯一还能安慰到她的便是她已将周采薇打算要讲的故事给抢先讲了,还替她背了个黑锅,这回她倒要看看周采薇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故事好讲。她虽知这表姐极擅讲故事,可如这《辛姑娘》一般精彩奇妙的故事,想来她知道的也没几个吧!
孙太后皱着眉毛看着立在殿中的周采薇,突然问道:“你和方才那赵家的小姑娘都是一个府里头出来的,该不会也从那女先儿嘴里听了几个稀奇古怪的外国故事吧?”可别这丫头张嘴也讲一个恶毒继母的故事,来继续恶心她。
“回太后娘娘,采薇并不曾见过赵表妹所说的那位女先儿,自然也就不曾听她说过什么故事。”采薇实话实说。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表妹又在说谎,你们府里根本就没有那什么南边来的女先儿?”孙太后总觉得赵宜菲嘴里没一句实话,这故事虽然离奇,但说不定就是那臭丫头故意编了出来恶心她来的。
采薇看了宜菲一眼,见她又是吓得身子发抖,故意朝她笑了一笑,说道:“回太后娘娘,民女是三年多前才到安远伯府的,想来赵表妹是在此之前听了那女先儿说的故事,是以民女并不知道。”
宜菲不想采薇竟会替她遮掩,忙站起来点头如捣蒜,“薇姐姐说得没错,那女先儿是在五年前到我们府上说书的,所以她并不曾见过。”
孙太后又瞪了她一眼,“五年前的故事,你倒是记得清清楚楚啊!可真是好记性?”
宜菲哪敢再说什么,见孙太后也没让她坐下来,只得继续直挺挺地杵在那里,好不尴尬。
采薇倒似是要还宜菲一个清白,又接着说道:“太后娘娘,其实我这表妹所讲的确是西兰国中人人皆知的一个故事。五年前我随父亲回福建祭祖时,曾遇到一个西兰国来的传教士,先父从他那里听了来后回来讲给我听,我觉得稀奇的不得了,先父却说这并不算什么,早在一千多年前,西秦的时候,我朝就有了和这差不多的故事了,且比它还要精彩呢!”
卫国公太夫人原本正羡慕这外国故事这等的精彩动人,一下子把自己知道的本朝那些故事全都给比了下去,忽然听采薇说这样的故事早在一千多年前本朝就有了,连忙问道:“你说得可是真的,那咱们这故事叫做什么,又是怎么说得?”
采薇便道:“我朝这故事叫做《叶限》*讲得是汉代时一个洞主的女儿也是因父母又亡,为后母苛待,唯一的安慰便是她养的一条金鱼,这金鱼除非叶限来喂它,否则绝不出来。不想就连这条金鱼也被她后母穿上叶限的衣裳骗出来斫杀之,将鱼肉吃了个干净。叶限正在池边痛哭,忽然有仙人从天而降,指点她找到鱼骨,还说但有所需,只须祈之鱼具,则随欲而具。”
“后来有一天到了她们当地的一个节日,叶限因有了鱼骨,便等其母走后,衣翠纺上衣,蹑金履,也去参加节庆,不想却被她妹妹认了出来,慌忙往家中赶时,遗落了一只金履,为邻岛陀汗国主所得,因其国中妇人竟无一人能适其履,遍寻相邻诸洞,终得叶限,叶限因衣翠纺衣,蹑履而进,色若天人,始具事于王,王以叶限为上妇,载鱼骨与叶限俱还国。”
其实采薇还漏了一句没讲,本朝这故事里的后母及女儿直接就被飞石给砸死了,哪里还能留得一条命在。因她没讲这一句,也没让叶限有伤风化的和陀汗国主手拉着手儿翩翩起舞,孙太后和左相夫人虽然又被这恶毒继母的故事给恶心了一回,也再挑不出什么刺儿来训她一顿。
孙太后便沉声道:“难不成这就是你这一关打算讲的故事?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多废话?眼见这都快到酉时了,还不快讲你自个儿的故事,尽在这里啰嗦什么?”
☆、第一百一十七回
采薇被孙太后喝斥了一句,神色不变,朗声讲了一个《谢小娥传》的故事。
这故事和先前众人听到的那些故事又不一样,竟是一个原本养在深闺的弱质女子在家门遭逢惨祸后,为了替父亲丈夫报仇血恨,忍辱负重十几年,女扮男装打探仇人是谁,最终大仇得报的故事。
原本这故事就一波三折、跌宕起伏,采薇又讲得绘声绘色、扣人心弦,众人均是听得聚精会神、惊心动魄,生恐漏听了半句。就连孙太后和左相夫人也都听入了迷,身子前倾,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时不时便要催上一句,“然后呢?后来呢?”
听到故事里那两个关于谢小娥仇人名字的字迷时,大殿上所有人都在心里头猜着这到底是哪两个字,及至听到迷底时,又纷纷大赞这李公佐真是个才子,聪明绝伦。
直到采薇行水流水般的将这故事一气讲完,众人还都没从故事里头回过神来。
定西候太夫人因其夫其子皆是戎马沙场的武将,曾听他们说起过木兰从军、平阳公主等巾帼英雄的故事,于这一类志比男子的女子最有感触,便先感叹道:“想不到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侠女,真真是重情重义、有勇有谋!”
卫国公太夫人也道:“且忠贞节义,报了大仇后,不顾那么多慕名求婚之人,竟然落发出家为尼,不但对父尽孝,更是为夫守贞,令人可敬可叹!”
左相夫人正要附和着也夸上两句,猛然想起这周采薇可是她女儿的对手来着,若是她对其大唱赞歌,再给她一个上评,那她岂不是就要独占鳌头,一枝独秀了,那这选妃还有她闺女什么事儿啊!
便忙改口道:“这谢小娥之举虽是为了替父亲丈夫报仇,可到底她一个女人家的,怎好女扮男装和男人们成天混在一起,实是于名节有碍。”
卫国公太夫人立刻反驳道:“那谢小娥不是自己都说了吗,‘混迹多年,已非得已;若今嫁人,女贞何在’。可见她女扮男装实在是情非得已,为了报仇的权宜之计,在她心里头是时时刻刻都牢记贞节二字的,依老身看,不但无损于名节,更是堪为女中之楷模!”
左相夫人见说不过这老太太,便拿眼睛去看孙太后,她就不信孙太后这回也会帮着周采薇说话。
孙太后果然说道:“老太君这话说得不妥,那谢小娥家中既遭逢惨祸,大可以报官,请官府去查访贼人,为她主持公道,做什么要她一介女流抛头露面的去瞎逞能。这故事我不喜欢,瞧在这丫头讲得还算可以的份儿上,最多给个中评好了。”
左相夫人忙道:“我也给个中评。”
颖川太妃见其余四位主选都看向自己,便笑道:“我倒是极喜欢这故事,上评。”
两位老太君互相对视一眼,半点没犹豫的也给了上评。
于是这最后一关,原本并列第一的曹、金、崔、周四女,又都是各得了三个上评,仍是并列第一,谁也没胜过谁。紧随其后的便是赵宜菲和安小姐。
这一下可让众人犯了难,只有两位郡王妃的名额,如今倒选出来四个并列第一,这四个姑娘势均力敌,可要再怎么从这四人里再选出两个来做王妃呢?
孙太后和左相夫人正在想着怎样才能把自家姑娘送上王妃宝座,颖川太妃已笑着开口道:“太后娘娘,如今五关均已考较完毕,曹、金、崔、周这四位姑娘都是得了十二个上评,仍是不相上下、平分秋色,这可真叫人为难。臣媳倒有一个主意,这既然是为两位郡王选王妃,不如就让旻儿和斐儿他两个自已从这四位闺秀中选一位中意的如何?”
这主意倾向性如此明显,孙太后怎么会答应,脱口便道:“这怎么成?这婚姻大事,历来都是父母之命,他们年纪轻轻的懂什么,哪里会挑人,倒不如咱们替他们挑的好。”
不想定西候太夫人却道:“娘娘不是已经替两位殿下挑中了这四位品貌出众、样样都好的闺秀了吗,这再得咱们眼缘的姑娘若是不中两位殿下的心意,怕是将来也……,倒不如就让两位殿下自已来选,先前皇室宗亲选妃,也都是有这个例的。”
孙太后不想这定西候太夫人偏在此时多嘴,便看向卫国公太夫人,结果这老太君不等她问便道:“老身觉得或是娘娘做主,或是由两位郡王亲自选妃,都是极好的。”
见这老太太指望不上,孙太后又看向左相夫人,孙可心略一斟酌,若是站在太后那边的话,自己不过是个外命妇,和那两位郡王无亲无故的,就算要挑人也轮不到自己。倒不如站在颖川太妃这边,赞同让郡王们自个来选妃,说不得那颖川王见了自家女儿的美貌,正好就动了心、中了意也说不定。
孙可心便也笑着道:“妾也觉得颖川太妃言之有理,这媳妇还是自个挑的更合心意些。”
孙太后见代表朝臣的左相夫人还有代表勋贵的两位老太君竟都向着颖川太妃那边,五个主选里倒有三个合起来跟她对着干。若是她强要下一道懿旨,一锤定音的话,只怕明儿这些人就能闹到前朝去,倒反不好收拾,不如便先依了她们,横竖这四个姑娘里头两个都是自家的姑娘,也算是胜算极大了。
她便道:“既然你们都这么说,那就依了你们吧,今儿也晚了,就明日请了两位郡王过来,让他们自行挑选好了。”
颖川太妃福身道:“是,谨遵太后娘娘吩咐,那明日可还要请这十一位闺秀都过来吗?”
卫国公太夫人也道:“虽那些排在后头的闺秀与正妃是无缘了,可若是也得了两位郡王的眼缘,也是可以进府封为夫人的。”
孙太后却皱眉道:“旻儿本就身子弱,不如先娶一个正妃一个次妃好了,省得房里人多了,淘坏了身子。除了这四个姑娘,其余的便不用再叫她们来了。”
她本就不情愿给秦旻娶亲,如何愿意再给他多放些女人在房里,让他尽情的开枝散叶,且她孙家是定要有一个女孩在秦旻身边的,这要再多出来几个妾室来,那不是和自家女孩争宠吗?是以,这到了最后关头,她又出尔反尔,将原定给两位郡王纳的两个妾室又给减掉了一个。
颖川太妃点头道:“旻儿的身子一向孱弱,多谢太后娘娘体恤,先娶个正妃,再纳个妾室也就够了。只是这妾室一纳进门就封次妃是不是有些过了?”
“这次妃可并不是轻易就能封的,除了洪武朝时的愍王娶了蒙兀族的大将之妹王敏敏*为正妃,因她是异族之人言语不通,又另为愍王选了邓氏之女为次妃外,再有得封次妃者多是正妃无子,因其子被立为世子,这才母凭子贵,由夫人而得封次妃。还从没有一过门就成了次妃的,不若先封为夫人,待日后有了子嗣再行封赏?”
孙太后指着下头四位小姐道:“你瞧瞧这四个姑娘,除了那周家丫头身份差一些,其他几个都是如花似玉,又都身份尊贵,出身不凡,都是够得上做正妃的,让她们做小已经够委屈的了,还只封个夫人,至少也得给个次妃的封号才算不辱没她们吧!”
这一回左相夫人又跟孙太后站到了一边,大赞太后娘娘英明,颖川太妃也只得点头称是,命人给其余七位闺秀一人一份厚礼,送了她们出去,又对曹、金、崔、周四女叮嘱了几句,亲自送了她们出去。
到了第二日,采薇仍是同前几日一样,辰时差一刻时到了颖川王府的颖安殿上,方一进去就被闪花了眼。就见那三位小姐早已到了殿上,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争奇斗艳,锦绣遍身,珠翠满头,一个比一个光鲜亮丽。
和那三位小姐华丽精美的衫裙,璀璨夺目的首饰一比,周采薇今儿这一身打扮简直都能称得上“寒酸”二字,她虽换了件新衣,也不过是用她外祖母曾给她的那些布料做的,远比不上那三人身上穿的上用料子那等华贵精美。
那三位小姐一齐朝她看过来,见她身穿一件浅蓝色四合如意云纹绢花上衫,上绣着几枝同色梅花,下系着浅黄缠枝花卉纹马面裙,裙襕上绣着一圈浅蓝色金鱼戏藻纹。不但这一身衫裙瞧着极是素雅,就连头上的发饰也都是玉簪银钗一类,错落有致的插了几枚,极是简单清爽。
她这一身淡雅出尘的打扮看在那三个小姐眼中,险些没让她们笑出声来,她们三人挤眉弄眼的你看我,我看你,半点也不掩饰她们对采薇这一身衣裳打扮的鄙视之情。心道这姓周的丫头莫非是压根就不想当王妃吗,这么要紧的时候竟然不知道把自己打扮得光彩夺目,居然就穿着这么“寒酸”的一身来了,如何比得了自己今日的艳光四射、光彩照人,只要那颖川王不是个瞎子,准定不会看上她!
她们几人倒是信心满满,可片刻后那五位主选到了丹墀之上,一眼看下去,倒反觉得这四人中一身素雅的周采薇反倒是最出众的一个,就如同是万红丛中一片绿一般,在另三位小姐不是大红就是大黄,或是大蓝的鲜艳颜色映衬下,反而显得周采薇格外的清雅出尘,清新夺目。
孙太后和左相夫人能从小妾爬到今天这位子上,那都是极懂男人的心思的,最是喜欢那些与众不同的女子,便都有些担心的朝一旁的纱帘后看了一眼,生怕颖川王第一个看入眼的就是这周采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