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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医当真这样说么?”采薇听完后沉默片刻,问道。
秦斐握住她手,“嗯,不然我哪敢告诉你啊!先前没跟你说是怕你刚醒过来,听了这话会承受不住,才只说了失血过多,伤了元气要好生调养的话,没敢把神医们的后半句话说出来。他们说你若是五年之内再怀孕产子的话,对身子伤害极大,我哪儿舍得让你再冒丁点儿风险。你若是还想要个孩子,就等身子养好了再说,若是不想生了,咱们有一个孩子也就够了。”
其实王御史听到的那则传言才更接近事实真相,那十几位神医们的诊断是皇后娘娘因为此次生产太过艰难,往后只怕子嗣艰难。虽然没说什么再难有子的话,不过言外之意也差不了太多。
秦斐当时之所以暴跳如雷,就是因为他知道一旦这事儿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拎出来,那肯定会传到采薇的耳朵里去,这简直就是往他心口上戳刀啊!还能忍?
所以他痛骂那个混账的时候故意说他是在造谣诅咒,因为他的皇后只是五年之内不宜有孕罢了。虽然这是他编出来的谎话,可总比采薇知道真相要好得多吧!
果然采薇见他这样说,脸上没显出什么难过的神情,反倒笑着问他道:“若我真的再不愿生孩子,你当真要把皇位传给女儿吗?”
“唔——!”秦斐想了想,“只怕还是有些难,大不了到时候咱们就跟孝高皇帝那样,让咱闺女生个儿子,把皇位直接传给孙子就是了。”
采薇知道秦斐说“难”是实情,西秦时的女子地位在历代中可算是极高的了,可即便是在那个女子们活得最为恣意的时代,公主们可以参政议政,痛打驸马、包养面首,却仍然没有一个公主被立为皇太女,进而继承皇位。西秦时也曾有过一位女帝,可即使身为女帝她也没把帝位传给女儿而是仍然给了儿子。
那时尚且如此,何况现如今女子地位最为低下的燕秦朝,即使公主出降也得和民间妇人一样对夫君三从四德,驸马就算纳再多的妾,公主也不准拈酸吃醋,以致这几百年间,好几位公主不是被婆婆凌虐而死,就是被小妾给活活气死。如贤惠大长公主所嫁的驸马不但纳了八房小妾,还时常当着公主的面儿和他那些妾室上演活春宫,任由小妾们讥笑辱骂公主,结果气得公主三十岁不到就一病归西。
在公主都活得如此悲催的现状下,要想立一位公主为皇太女,再传位给她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可是,为什么公主就不能当皇太女,当皇帝呢?是女人们就只配洗衣煮饭,而不能治国理政吗?
根本不是!采薇读史书时,尽管那些执笔之人在史书中各种抹黑一众手握朝政大权的太后,但却不得不承认在她们的治理下国富民强,百姓安居乐业。采薇相信如果那些史书是女人写出来的话,那么关于女人的功绩只会更加灿烂辉煌。
她甚至觉得正是因为男人们害怕女人们的种种天赋与才华,所以才千方百计的限制女人。整整嚷嚷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除了女四书一类的妇德书外再不许女人读其他的任何书。结果大部分的女人如他们所愿成了无知妇人,虽然听话乖顺,可一旦身居高位有机会弄权时,就会像孙太后一样,因无知而祸国。
男人们为了一已之私而长期压制女人的代价是整个国家和民族的衰弱。
西秦时的华夏为何如此强大,让四邻臣服,因为西秦时的女子所受的禁锢是最少的,而当女子的地位越来越低时,整个华夏的国力也开始日渐衰弱。因为每户人家的孩子几乎都是由母亲养育长大,一个什么样的母亲决定了她会养育出什么样的孩子来,推动摇篮的手才是推动国家和民族的手!
采薇不知道她还会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可不管她只有这一个女儿,还是将来再生个儿子。她的宝贝女儿是真能被立为皇太女也好,还是就做个公主招个驸马,身为一个母亲,她都希望她的女儿可以不再受到这数百年来对女子那严苛的禁锢与歧视,不再因为是女儿身而低人一等,命运被掌握男人手中,“百般苦乐由他人”。
虽然这很难,可如果她从现在开始就为自己的女儿,也为全天下的女人们做一些什么的话,也许,当十几年后,当她的女儿长大成人时,这个国家对待女人的态度已不再那么糟糕,女人们至少可以发出属于自己的声音。
虽然她现下身子还弱,只能躺在床上,但她的脑子可没变弱,她可以好好想一想若想提高女子的地位,该当从何处着手?眼下两国交战虽是一桩祸事,可对改变女子的境遇而言,又是否会是一个机会?
不过在她细细思量具体的法子之前,她得先跟秦斐确定一件极要紧的事儿。
“阿斐,你虽然嘴上说疼爱女儿,还要立她为皇太女,可你心里头当真欢喜宝贝她吗?”
秦斐在她指尖上轻咬了一口,“你个小没良心的,你倒说说看你生的女儿,我能不喜欢吗?何况她的眉眼和你像极了,我真不知道要怎么疼她才好!哦,对了,我琢磨了好几天,总算给咱们闺女想了个名字出来,就叫明珠如何,是咱们的掌上明珠!”
采薇不解道:“那为什么郭嬷嬷和我说,当日女儿生下来,你连看都不愿看她一眼?”
☆、第285章
其实对秦斐而言,生男生女他是真不怎么在意,若不考虑帝位传承什么的,他倒更想要个女儿。只是他虽不在意,却怕采薇会在意他在意,因此这两天对女儿是百般疼爱,就怕采薇以为他不喜欢女儿更喜欢儿子。可不想还是被爱妻这么问了一句。
他赶紧解释道:“我可不是不愿看她,而是当时你正出血不止,我心里慌得什么似的,只顾守着你,这才没空去看她一眼,可不是因为她是女儿,就算是个儿子,我那会子也是顾不上瞧一眼的。”
“阿薇,这孩子是咱们俩第一个孩子,又是你费了千辛万苦生下来的,不管是男是女,在我心里都是一样的宝贝。虽说我先前是曾怪过她来得不是时候,若不是因为有了她,你也不会在喝了假死药后一连昏睡那么多天不醒。可是我守着你醒来的的那些天,这孩子又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每次感觉着她在你肚子里的胎动,我那一颗慌乱焦灼的心才能渐渐平静下来……”
采薇听得有些动容,将头依在他怀里,“我昏睡不醒的那些天,你一定很难熬吧!是我让你担心了,往后再不会了!”
秦斐在她发上吻了一下,重复道:“嗯,往后再不会了!”因为往后他再不会让她置身于任何险境之中,如果再生一个孩子会让她有性命之忧的话,那他就再不要孩子了,只要明珠一个女儿就够了。
“郭嬷嬷怎么会跟你提起这个?”秦斐问道。
“她说珠儿和我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便总去看她,结果却给她发现照料珠儿的那些人,无论是给她喂奶还是换尿布总是慢手慢脚的,有些不大尽心。后来她无意中听见两个乳母闲聊,才知道她们因为你那日的举止以为嫌她是个公主不是皇子,因此照料的多少有些不大上心。”
采薇身边的这些旧仆在她陪着秦斐去长安招降流寇时,因怕自己短期内回不来,便将郭、杜两位嬷嬷和三个丫鬟悄悄托给她真正的婆婆——当时的沈太妃照料,只带了甘橘一个随侍在旁。秦斐知道这几个旧仆和采薇之间的情份,先前去看望沈太妃时便将她们五人要了回来,帮他精心照料采薇。
这五人见和自家姑娘一晃四年没见,好容易终于重逢,不但甘橘为了救姑娘身死,就连姑娘也昏睡不醒,让她们又是难过又是发愁,只能无微不至地细心照料自家姑娘。好容易姑娘醒了,也生了个女儿,虽然秦斐早安排好了奶娘保姆,可郭嬷嬷因为放心不下,时常过去看看小公主,这才给她发现乳母的不够尽心之处。
秦斐一听这几个婆娘竟然敢不上心照料自己的宝贝女儿顿时就怒了,嚷嚷着说要把这几个奶娘保姆统统撵出宫去,另寻好的来侍候他的掌上明珠。
却被采薇给劝住了,“珠儿已喝惯了她们的奶,再说另寻可靠稳妥的奶娘又得费一番功夫。横竖那几个奶娘也已经知错了,往后再不会犯,知错能改,总是善莫大焉。”
她当时一听郭嬷嬷说起这事儿,便把那几个奶娘保姆唤来,轻描淡写几句话,就吓得她们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请罪,她再补上几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顿时说得她们口服心服,赌咒发誓再不敢有丁点儿怠慢公主。
不过是收服几个奶娘罢了,对采薇而言简直是小事一桩,她在意的是秦斐这个当爹的态度,见秦斐疼女儿的心跟她一样,便松了一口气,心知便是她不说,秦斐回头也定会再把那几个奶娘给教训一顿,便将此事揭过不提,又问起他旁的事来。
秦斐却不乐意了,抱怨道:“我今儿在朝堂上那么爷们,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儿对你表忠心,你就不能先夸我两句吗?”
采薇忍着笑道:“总算没让我后悔嫁了你,把脑袋低下来。”
秦斐乖乖地把头低下来,采薇在他额上吻了一下,“这样的夸赞夫君可还满意?”
“根本不够!”秦斐抗议道。他微一扬首,吻上采薇的双唇,缠绵了好一会儿才放开她。“至少得要这样才有诚意!”
跟着他又抱怨道:“你怎么这样淡定啊?这要是旁的女子见朕这么公然维护于她,这么死心塌地、忠心不二,早不知惊喜成什么样儿了?”
“谁让我认定了我家夫君绝不会去维护旁的女子呢?”采薇手指在他心口上画着圈儿,也跟他撒起娇来。
秦斐故意把脸一板,气哼哼地道:“你就得意吧!你就不怕哪天我一个抽风准了朝臣所请,到时候你可别哭鼻子!”
“我为什么要哭鼻子?你若真抽风成这样,可见是心里压根就没我,我才不要为一个心里没我的男人哭鼻子呢?到时候我一定会想法子离开你,嗯,还要带着女儿一起走!”
秦斐把她紧抱在怀里,“我不过是说着玩儿罢了,阿薇你是知道的,我就是再犯浑抽风,这辈子也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
采薇听出他声音里有些异样的情绪,也不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
过了好一会儿,秦斐才道:“我今儿在花园里见到我母亲了。”
他没说是哪位母亲,可是采薇知道他口中的母亲并不是他明面儿上那位母亲,而是她的表姑沈氏。
“当时金氏在她面前耀武扬威,我就跑上去给她们定了名份。后来,我送母亲回去时,她和我说了几句私房话……”
秦斐想起当时沈太后那无奈的话语,“斐儿,虽然你是我的亲生儿子,是你父亲的嫡子,可这在玉牒上是改不过来了。因为为娘拿不出确切的证据,当年为你接生,悄悄将你和调换到金氏身边的嬷嬷也已然去世。况且,就算真的有人证,就一定能证明你嫡子的身份吗?只怕一样会有人质疑你。”
“再者,旻儿也是我的儿子,更是我在你们两个庶子中选立的嗣子,在玉牒里被记为咱们这一支的宗嗣。一旦你恢复了嫡子的身份,那你才是这一支真正的宗嗣,他只能再被改回庶子的身份。我知道你总是找旻儿的茬,不过是嫉恨旻儿能在我身边长大,可也正因为我养了他,结果却没护住他,累得他长年疾病缠身,如今又英年早逝。”
“他这个嗣子不知替你挡了多少的灾祸,咱们母子实是欠他良多。这玉牒,咱们就不改了好吗?”
秦斐能说不好吗?对他这位三哥,他活在世上唯一的兄长,他虽然有过羡慕嫉妒恨,可更多的还是彼此扶持的手足之情。更何况他心里还有一个猜测,那就是秦斐根本不该就这么英年早逝。
他固然疾病缠身、年寿难永,可三十岁总是能活到的吧?而且以他的聪慧,秦斐是真不信孙老妖婆的那些阴谋算计他会看不出来,会明知自己身处险境而不细心提防?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秦旻明知孙家人给他下了毒,可他还是笑着就把那毒给吃了下去,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能给他秦斐一个名正言顺彻底灭了孙老妖婆的理由,让孙氏一族再不会拖他的后腿。
“阿薇,”秦斐接着道:“我给三哥拟了个谥号‘孝文’,你觉得如何,虽然他只当了一天的皇帝,可我觉得他完全当得起这‘孝文’二字!”
当他在朝堂上宣布这个谥号时,不少大臣都惊讶不已,他们原以为以元嘉帝和他哥哥的兄弟情疏,多半随便给他个‘哀’啊‘思’啊之类不怎么好听的谥号就打发了,没想到竟会给出这么一个极尽褒奖的谥号来。
因为在秦斐心里,和他母亲一样,也觉得对这位兄长亏欠良多。尽管比他大不了几个月,可是这位兄长却一直像个大哥哥那样,从小到大都一直包容着他,不去计较他的小气反而每每施以援手,最后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只为了能让他今后的路走得能更顺一些。
采薇轻声道:“‘慈惠爱亲曰孝’,‘德美才秀曰文’,你这谥号取得极是贴切。”
秦斐苦笑,“可是我就算能给他再好的谥号又有什么用,人都已经不在了……”
他虽然已经替他报了仇,一杯毒酒杀了那老妖婆,可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当真就是那孙氏吗?
如果不是他的祖父好色,娶了一大堆女人在后宫里,压根就不会有后来的嫡庶之争,闹出这种种惨剧来,害得他父兄丢了性命,自已不能由亲母抚养长大,还得一辈子顶着一个庶子的身份。
与其把所有的罪过都怪到女人头上,不如先怪男人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
而他,虽然身上流着他祖父的血脉,但却不想再像他的祖先们那样,只是出于欲望而占有女人但却没有爱。他们可能后宫三千或是四万,但却不曾真正爱上过某个女子,所以他们也就都不知道,当一个灵魂和另一个灵魂相爱时,这才是人生在世真正的幸福,远胜过一切地位、权势、财富和肉体的欲望。
☆、第286章
那天秦斐在朝堂上把满朝文武骂了个狗血淋头之后,这些人当时倒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一等到下了朝,个个都挤到崔左相跟前跟他诉苦抱怨。
崔成纲不动声色地等他们说完,才淡淡地说了一句,“陛下同皇后是少年夫妻,难免情浓了一些。陛下既然说这是他的家事,那咱们又何必再去多嘴?反倒触怒龙颜,依老夫之见,咱们只消做好手头上的事,将六部的各项职司料理清楚,好让圣上不必忙于国务,整天为些琐碎政事烦心,能多些空闲去陪养病的皇后娘娘,这才是真正的为君分忧!”
不少大臣纷纷露出疑惑的神情,这左相昨儿还说新帝这种偏宠一人的作风要不得,是女色亡国的前兆,一定要让圣上选封后宫,以分皇后之宠,早日诞下龙子。怎么这一下子又改口说让他们好生干活,好让元嘉帝有更多的闲暇去继续宠着皇后,左相这是已经屈服于皇帝陛下的淫威了吗?
只有那脑子灵光的几个左相心腹,立时明白了他的用意,这是想让新帝在根基未稳的时候就沉溺在温柔乡里,好趁机架空他啊!他就算打仗厉害有什么用,他手下的兵将可都驻扎在前线和金人对垒呢!保况这朝堂和战场可不一样,他能打得赢金人,可不一定能玩得转朝堂。元嘉帝要想政通人和就非得靠他们这一班文臣不可,只要某些国计民生的实权在他们手里,嘿嘿!
于是在被这几人一番点拨之后,一众大臣们纷纷开始称赞左相的英明睿智,到底这姜还是老的辣啊!
只可惜皇帝陛下却不配合,再不像之前那样天天守在坤宁宫里不出来。先前是他们吵着嚷着要面圣启奏政事,人家不理他们,现今是他们不想去打扰皇帝陛下了,人家却天天把他们揪到文华殿去找他们的麻烦,将六部所司的各项政务逐一过问,稍有差池就会被他借题发挥,轻则申饬责骂,重则降职罢官。把满朝文武折腾的是苦不堪言,又纷纷跑来跟崔左相诉苦。
崔成纲虽然心下已有了计较,却不方便对他们合盘托出,除了告诫他们行事小心谨慎,别被抓到马脚,安抚他们几句外,也再没什么可说的。
好容易才将他们送走,崔成纲独自一人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思索着他眼下的处境。忽听一阵环佩叮咚声响起,睁眼一看,见是他的夫人崔可心走了进来。
这崔可心原是孙太后的宫女,因得了孙氏的欢心,不但给她赐姓为孙,又将她嫁给崔相做了二房。在崔相的原配夫人过世之后,更是在孙太后的力挺下,破了‘不得以妾为妻’的规矩,硬是从一个妾室被扶正成了正室,仗着左相的地位,成了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妇人。
她虽靠了孙太后的提携才青云直上,可是嫁人生子之后,便将旧主抛在脑后,一心一意夫唱妇随,后来更是帮着她夫君崔成纲对付起自己的旧主来。
等到孙太后毒害孝文帝秦旻的罪行泄露,被褫夺了太后的名位一杯毒酒赐死,孙氏一党树倒猢狲散,左相夫人孙可心为了和罪人们划清界限,赶紧把自己名字前的那个孙姓去掉,从了夫姓,改为崔可心。
虽然她自认这改姓的举动是极合相爷的心思的,可当她告诉给相爷知道时,她相伴多年的夫君仍是连个笑影儿都没赏给她。
虽然无奈,可她心里也清楚,打从一开始这位相爷就对她没什么情意,之所以娶她还将她扶正,不过是当时为了讨好孙太后罢了。等到后来他羽翼丰满,她又年老色衰,他就再不曾到她房里去过,若不是他有些事项需要她这位夫人在后宅里行走,替他笼络打点,只怕一年到头,她连面儿都再难见上他一眼。
虽是老夫老妻,崔可心仍是恭恭敬敬地福身行了个礼,才开口道:“相爷命人喊妾身来,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先前将皇后宫中消息透给咱们知道的四儿已经被龙椅上那位查了出来,杖毙了。”崔成纲淡淡地道,好似在说一件与他完全无关的事。
崔可心可就做不到他这样淡定了,“啊”的一声就叫了出来,“那清河皇后呢?可受到什么连累不成?”
这清河皇后就是秦旻做颖川王时娶的正妃——崔相的大女儿崔绮君。当年她爹娘想方设法的把她嫁给秦旻,就是为了她能有朝一日当上一国之母。不想秦旻虽是如他们所愿的当了皇帝,可却只当了一天就归了西。
元嘉帝给他哥哥谥为孝文帝,一应后事极尽哀思,对他哥留下来的遗孀,却并没怎么厚待,因崔成纲是清河人,就命宫人称她为清河皇后,在行宫里随意拨了一处极偏远的殿阁给她住就算完事。
别说崔相夫妻替女儿扼腕不已,就连崔绮君自己也是万难甘心,她自认有才有貌,又有心机手段,可惜所嫁的夫君不但是个痨病鬼,还不喜欢她,到死都没和她同过房。这倒也罢了,反正她嫁给他为的也不是他的情爱,而是他能带给她的皇后的尊贵身份。而如今,她的梦想是实现了,终于头上顶了个皇后的名号,可是她这先帝的皇后名号又能有什么用?不过就是个虚名!
反倒是当年压根就没被她看在眼里的那个孤女周氏居然倒成了皇后,取代她成了坤宁宫新的主人。原本她现在夫死守寡的命运应该落在那周氏头上才对,因为当初颖川王秦旻一开始要娶的人就是这个姓周的孤女,而她则被选为临川王秦斐的正妃。
其实在得知秦斐竟然把定给他哥的周氏给抢了过来时,她的心里是欢喜无比的,谁想嫁给个不能生孩子且无望继承皇位的郡王啊!后来秦斐把她换给秦旻做正妃时更是让她心花怒放,觉得老天真是眷顾于她,才会让她心想事成,嫁给最有望继承皇位的颖川王。
如今看来,那周氏才真正是上苍眷顾之人,不用嫁给秦旻守完活寡再守死寡,反倒是夫贵妻荣、母仪天下,还连孩子都生出来了,让她如何不心怀嫉恨?原本这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如果当初是她嫁了秦斐……
可惜这世上从来都没有如果,她能做的,就是在愤愤不平中按她母亲的意思,让她先前安插在坤宁宫里的一个小宫女想法儿替她打探些消息。
她在坤宁宫住的日子虽短,倒也笼络了几个宫人,虽说她安插的人手在周氏入住坤宁宫时,大半都被元嘉帝给调换了出去,只有一个小宫女四儿,许是最末等的杂役宫人,连偏殿都进不去,仍是留在坤宁宫里头。这小丫头倒也有些能耐,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将周氏生产时太医的诊断给打探到了一二句。
正是得了女儿从宫里送出来的消息,崔相才授意王御史在朝堂上把这信儿抖了出来,向元嘉帝发难,想要逼他选封后宫,好趁机再把自己的小女儿成君给嫁到宫里去。没想到元嘉帝却是个厉害角色,直接蛮横强硬的就把他们的图谋给敲打成了一地碎渣。
崔成纲见这条路子走不通,便想温水煮青蛙,慢慢儿的在朝政上架空他,结果发现人家除了蛮横强硬外,那脑子转得一点也不比他们慢,在朝政上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主儿。眼见这位元嘉帝油盐不进,这般的难对付,崔成纲苦思再三,终于决定铤而走险,对元嘉帝唯一的弱点下手。哪知他刚下定决心,他崔家安在坤宁宫唯一的眼线也已经被元嘉帝给揪了出来。
“看来,得再想个别的法子了。”崔成纲暗自思量着,仍是淡淡地道:“没听到清河皇后宫里传出什么动静来。你是皇后的母亲,每逢初一、十五可入宫觐见。下个月初一你进宫里去瞧瞧,若是仍能见到女儿的话,那想来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了。毕竟我从小就教过她,凡事都要记着一条——别把自己给搭进去。”
崔可心诺诺应了几声,她可做不到像她夫君这样淡定从容,焦灼不安地煎熬了十几天,一等到九月初一,就坐着马车到行宫门前递牌子请见。
按礼,她是要先去坤宁宫觐见完了如今的正牌皇后——周皇后,才能再去看她自个的女儿,清河皇后的。但元嘉帝怕那些内外命妇的觐见扰到周皇后,早就下了一道旨意,说是皇后要安心静养,凤体未愈前,停止内外命妇的一应觐见请安。
虽有这道上谕,但崔可心还是按照崔相吩咐她的,先到坤宁宫外头对着正殿叩头请了个安。然后才去到清河皇后所居的含秋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