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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溪亭道:“殿下正有此意。只是县令的意思是如果告知全城百姓,可能会引起恐慌。”
“他这哪是怕引起恐慌,是怕自己饭碗不保吧!”
温伯诚暴脾气,当下就要跳起来。
顾溪亭无奈地捏了捏鼻梁:“殿下说是休息,实际上还在和县令说这事。殿下的意思是,凤阳三处出现决堤之兆的地方,需要将百姓全部撤离,哪怕只是撤离到附近县城,也好过留在原地受难。”
这么说倒是可以。
温伯诚点点头。
“你小子也受累了,快些滚回去休息!”
说完话,不见顾溪亭挪动一步,温伯诚挑了挑眉,“怎么,你小子还有话要说?”
毕竟已经是自己未来女婿了,温伯诚说话也就没那么多客气。
顾溪亭也不恼,道:“姑父,我和八娘的吉日,似乎可以提前—些,不如……”
没等顾溪亭说完,温伯诚瞪圆了眼睛:“不如什么?没得不如!—点都没!你再多说两句话,我改到后年!大后年!”
顾溪亭哭笑不得。
温伯诚气鼓鼓,再狠的话这会儿又说不出口了,嘟囔着“再拖……再拖我家八娘多吃亏,最多就……就后年”。
末了他又道:“我家八娘才多大,明年五月初五挺好的,黄道吉日,又是她的生辰。多的话我也不说了,你在这儿好好的,护卫殿下也行,可心里头记着点八娘。”
“我也不求你拼出什么功绩来,别受重伤耽误了我家八娘,也别叫你祖母伤心。”
“等以后你俩成了亲,我就带着你岳母搬去永安。你要是敢欺负八娘,我就带着老四跟俩儿子—块路上等着你!”
顾溪亭看着在面前挥拳头的老岳父,无奈地点了点头。
既然没法提前,那就只能……老老实实等到明年了。
第139章 、〔一三九〕失踪
永安城里似乎真的太平不了了。
每日总有各种消息,?不断地涌现。
今日是兵部侍郎府上又纳了两房年轻貌美的小妾。明日是禹王妃母家的小娘子们被人纷纷上门求娶,就连和离的、守寡的,都从先前的无人问津转瞬成了香饽饽。
宁王去了凤阳,?宁王府的热闹却丝毫没有变化,甚至比他在时有更多人登门拜访。
如果不是有宁王妃约束着,宁王府后院得宠的那些侍妾们就要越发张扬起来。
于是乎,参禹王的,参宁王的,各种都有。
唯独被幽禁的废太子,显得就格外的悠闲。听说不过是一两个月,?就有随他入秋深宫的女眷发现怀了身子。
通平巷,温宅。
两个孩子已经吃饱了,在奶娘的照顾下睡得像两头幸福的小猪仔。
温鸾坐在书房内,?一边烹茶,一边听温仲宣说话:“这几日从凤阳传回来的消息听起来都不大好,?不光是凤阳,连与凤阳临近的几个县,也都受到了秋汛的影响。”
“今年的雨水,?也的确是大了些。”
“翰林院有当地出身的同僚想要回趟老家。”温仲宣皱眉道,“永安城的房价极高,?他们不少人考取功名后,压根没法在城里买上宅子,?只能租赁一两进大的院子暂住,?家中老小则都留在老家。现下老家出了事,?谁都坐不住了。”
这事说来也在情理之中。
永安城的房子从来不便宜,要不是温家有钱,他们也买不了适合的宅院用来生活。
更何况是那些苦出身的书生,?一朝得了功名,身上哪还有那么多银钱去添置院子,恣意生活。
就是过上几年,手里头积攒下来的银钱够买个自己的小院子了,也不过将家里人接过来一起讨生活的。
温仲宣叹了口气,“他们家里都让人担心了,凤阳的情况只怕更不好。我也有些,想回去看看。”
温鸾听着,满怀忧虑地点头。
他们都知道,担心无用。四叔去了金州,留下两个年幼的孩子。他们兄妹俩要是再回凤阳去,孩子更没法看顾。
可凤阳的秋汛,已经有了恶化的趋势,难免叫人担忧。
“对了,信送去了吗?”温鸾想到事情,急忙询问。
“啊,送去了。”
温鸾给阿爹阿娘写了信,前几日没有往凤阳去的商队,就是民间的信差遇上凤阳当地的大雨,也纷纷摇头,不肯去送。
还是温仲宣托往凤阳去的小太监,帮着一道把信带了过去。
只是不知这信送到的时候,凤阳的雨会不会小一些。
兄妹俩说着话,想到凤阳的事,连手里的新茶都喝得没了滋味。
出去端点心的瑞香进了门,与木香站在一处,犹犹豫豫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温仲宣从来不怎么注意自家妹妹身边几个丫鬟,见两个丫鬟站着,也不斟茶也不把手里的点心放下来,有些诧异。
“你俩在这充柱子?”
“……”瑞香噎住。木香抬手蒙住脸,无奈地转过头。
温鸾“噗”一下笑出声:“阿兄,你这样……真的没法给我找嫂子了。”
她笑完,没忘记去看两个香,“怎么了?想说什么?”
瑞香抿抿嘴角,胳膊肘撞了下木香:“木香在外头听到些消息。”
“什么消息?”
“我、我说不大清楚,木香说!”
瑞香是个脾气急的,温鸾也晓得她急躁的时候总记不住一些事,哭笑不得地去看木香。
木香咳嗽两声,正色道:“城中有人在传民谣。”
“民谣?”
温仲宣吹了吹茶盏,摇头道,“都说民间自有高人在。每回出点什么事,总有人立即就传了民谣出来。”
他们小时候有年大旱,就听租了自家田地的农户小孩裸着身子,在田埂间跑来跑去,传唱不知哪里编的民谣。
什么天大旱,地大旱,百姓肚里缺稻麦。
不过温鸾那会儿才出生,哪记得这事,听木香说起民谣,当下问道:“什么民谣?”
木香有模有样的学了一番。
唱的就是凤阳大雨,天下即将大乱。
因着内容十分简单,且没有什么难念的字词,以至于传唱极快。木香听说的时候,已经整个永安城的街巷里,都有小孩在喜滋滋地唱了起来。
“禹王的手笔?”温仲宣皱眉。
木香摇摇头:“副使已经将民谣的事告知了陛下。陛下命皇城司彻查,但眼下还未查探到是从哪处传出的。若真是禹王,这手段也太低劣了些。”
温鸾微微点头。
她不如阿兄,知晓那么多朝堂上的事,可她也知道,党争如果真的那么简单,就绝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禹王心机深沉,派人在外头到处说什么凤阳大水,天下大乱,简直会令人笑掉大牙。
而且,目标太过明显了。
“那会不会是有人想要趁乱做点什么?”瑞香开口,见自家八娘看过来,手忙脚乱地比划道,“譬如说,是为了给大家添点乱?或者是……想让圣上做点什么?”
添乱是真的。
让圣上做点什么……
温鸾冥思苦想。这种乱七八糟的民谣,能让圣上做点什么,设祭坛祈求神明快点把雨水停下来?
“啪”。
温仲宣猛地握拳,砸在自己的手心里:“我想起来了!”
想起什么?
温鸾看他。
温仲宣啧啧两声,道:“今日翰林院里在说,早朝时有大人上奏称,凤阳大雨,兴许是因为东宫至今尚缺,陛下没有立储的关系。当堂请求陛下能尽早立下新太子,好让老天平息怒气。”
“……”
太子未立,所以老天爷看不下去了,让凤阳接连数月下雨,从而警告圣上应该早日立储?
“那它咋不在永安下雨?”
瑞香想也没想,脱口而出。
说完瞧见屋里三人都盯着自己看,她嘴唇蠕动,嘟囔,“不是、不是应该这样么……那凤阳多远呀,下雨警示圣上的话,直接下在永安,或者就下在皇宫顶上,那才明显不是。”
“这要是真下在皇宫顶上,”温鸾捏了捏鼻梁,“大概朝野上下要闹成一团了。”
说不动,钦天监得逼得跳大神,然后各种老道神僧都被人送进宫里作法去了。
瑞香“唔”了一声,问:“那三郎,朝里都怎么说。真有人信这说法?”
温仲宣点点头:“信啊。不过也都是些不信装信的人。”
他屈指点点桌子,“宁王可是在凤阳呢。这一个两个的还不知到底是禹王的人,还是是后宫那位嫔妃的家人。”
温鸾笑笑,喝了口茶。
有风吹开轩窗,她扭头望向窗外的一小片天空,月亮隐没在半片云朵背后,暗沉沉的,瞧不见点滴星光。
与此同时,凤阳邝县,顾溪亭护卫着宁王,迎着风雨站在下游,催促身边的人往上游去固堤。
忽然从远处传来轰隆声,而后有无数人接连大喊:“决堤了!决堤了!”
还不等顾溪亭看清上游的情况,就见水花翻滚,卷着无数木桩、沙袋,甚至还有人一路翻涌而来。
不过片刻功夫,岸边的所有人都落入了水中。
湍急的水流向东去,将人几番沉浮,很快没了踪影。
十天后,朝野上下收到了凤阳决堤,当地死伤无数,宁王被水卷走,彻底失踪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