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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允惊得推开门,看见桑宁捂着?脸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说话也断断续续:“阿澈,阿澈……你?努努力,努努力活下?来好不好,你?不守信,你?说好要参加我?婚礼的……”
沈如澈虚弱且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只能递纸,抬眸:“齐允哥,你?能不能管管她?啊。”
“宁宁。”齐允过去想把人带走。
“我?不走。”桑宁脾气固执,她?拽着?被子,泪眼汪汪,“你?答应过我?要参加我?婚礼的,沈如澈,我?从小就爱欺负你?,谁让你?脾气好,你?答应我?,答应我?好好活着?。”
沈如澈用蓝白色衣袖给她?擦眼泪,头痛道:“大小姐,你?怎么光长年纪,还是这么无?理取闹。”
“我?不管,你?要答应我?。”
“我?答应你?,你?能别哭了吗,吵死了,我?又少活一天。”
“不许说这样的话。”桑宁满脸都是泪,“你?又嫌我?吵,你?要是有什么意外,我?哭死给你?看。”
沈如澈垂眼弯唇,叹气:“宁宁,齐允哥好惨啊,后半辈子都要忍受你?这样的坏脾气。”
“你?再说——”
沈如澈笑着?给自己做了个?封口的动作,而?后揉揉额头笑:“我?困了,想睡会儿。”
齐允哄桑宁:“我?们先出去,让阿澈休息会儿。”
桑宁还是啜泣着?,眼睛红彤彤:“那你?睡会儿,我?下?午再过来看你?。”
哄了好久,才愿意离开,秦既南和?靳然?推开病房门看了一眼,病床上的年轻男人已经阖眼,似乎真的是倦得睡了过去。
他们走去走廊尽头的窗边。
一根烟抽出,点了好几下?,都没点着?,秦既南垂着?眼,面色平静,继续拨动打火机。
靳然?抵着?额头,喃喃:“我?们认识多久了,二?十多年了吧。”
打从会说话,会走路,就是一起的玩伴,几家关?系最交好,他们彼此也玩得来。
沈如澈和?桑宁年龄最小,一个?是女孩子,一个?是弟弟,几个?人多让着?他们俩。
靳然?苦笑:“阿既,他叫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哥。”
沈家夫妇刻意疏离,为的就是不想心痛,然?而?他们却?是实打实在一起了这么多年。
秦既南动作一顿,火尖撩到手,钻心的痛。
他慢慢甩了一下?手,而?后把烟和?打火机都扔进垃圾桶。
漫长的医院走廊,空寂而?沉默。
望过去,是他视若手足之人生命的尽头。
-
周日,叶蓁和?梁从音约了一起去爬山。
梁从音突发奇想,叶蓁是舍命陪君子,翻出一套运动装换上,趁着?天气最好的周日出发。
山不算高,二?人爬了两个?小时到达山顶的寺庙,正准备挑个?地方喝口水歇歇时,天上忽然?由晴转阴,下?起了细雨。
突如其来的变天,游客们都挤进了寺庙里避雨,殿中供着?地藏菩萨,金身宏伟,低垂慈目,俯视众人。
梁从音擦干身上溅的雨水,去领了三柱香火,跪于?佛前?,虔诚祈拜。
地藏菩萨,众生度尽,方成菩提。
叶蓁听到一旁的中年女人双手合十,对着?金身祈求她?女儿手术成功,平安健康。
叶蓁看向梁从音,她?只是跪地,一言不发,半晌,起身把香火插到香灰炉中。
“你?求了什么?”她?过来时,叶蓁问她?。
“我?。”梁从音眉目平静地笑笑,“求我?自己长命百岁啊。”
雨下?了好几个?小时才停,二?人在寺庙里吃过午饭,而?后缓步下?山,权当放松心情。
回?到家,叶蓁洗澡时,忽然?听到客厅有重物倒地的声音,她?出去一看,原来是梁从音不小心打碎了花瓶,白色瓷片碎了一地。
“对不起啊蓁蓁,我?赔你?一个?。”梁从音说。
“没关?系。”叶蓁松一口气,“只是花瓶而?已,人没事就好。”
梁从音慢慢蹲下?来,手捡碎瓷片。
指尖和?睫毛都颤抖着?,心脏无?缘无?故地疼,像喘不上来气。
良久,她?闭了闭眼。
与此同时,北城,沈如澈又从鬼门关?里走一遭,勉强捡回?一条命。
他已经虚弱到无?力说话,沈父来看过一次,留下?来陪他的是沈母,一向雍容端庄的中年女人哭得失了态。
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纵使她?再告诉自己不要管,母爱本能还是在。
连续几天,沈如澈都在病床上昏迷不醒,耳边只能听得见哭声,他睁开眼,朦胧中看到不甚熟悉的面孔。
“妈……”他抬手。
“阿澈啊。”沈母一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
沈如澈虚弱地扯扯唇,没什么力气地抬手:“别哭,你?们都别哭……”
沈母哭得更厉害,她?从小强迫自己不要对这个?儿子投入太多感情,他似乎也能察觉到,乖乖的,不爱哭也不爱闹,不怎么打扰他们,只爱跟在秦既南身后。
而?今她?才知道自己错得多厉害。
“阿澈。”她?握住他苍白的手,“妈妈在。”
“妈……”沈如澈声音像呢喃,用手指擦她?脸上的泪,勉强提起精神,“既南哥呢。”
“妈妈这就打电话找他。”
沈如澈摇摇头:“哥有太多事要忙了,别打扰他。妈,你?别难过,让他也别难过。”
沈母的眼泪一颗接一颗掉下?来。
“妈……”沈如澈偏头,又说,“能答应我?件事吗?”
“你?说,想要什么,妈妈都答应。”
沈如澈咳嗽了几声:“我?不想要什么,妈,我?名下?的财产不多,那些东西我?找律师立了遗赠,您能答应我?,别去为难接受人吗,那是我?欠她?的。”
沈母此刻已经什么都顾不得了,哽咽道:“好,你?想给谁就给谁,妈妈保证不置喙半分。”
“谢谢妈妈。”沈如澈放了心,躺回?去,轻声说,“真可惜啊……”
可惜从前?不懂珍惜,可惜自己不会爱人,可惜临死前?,恐怕再也见不到音音一面。
可惜,给这么多人添了麻烦。
他这一辈子,真是无?用至极。
沈母捂住嘴哭出声。
三月二?十八日晚11点40分,沈如澈因抢救无?效离世。
病房门推开的那一刻,桑宁看到被盖住的白布,哭得惊天动地,幸好有齐允扶着?,她?不至于?脚软倒地。
沈母直接晕了过去,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至死她?才想起来好好爱他的儿子。
沈父手颤抖着?签字。
后续的一切丧事安排,都自有沈家人料理。
秦既南走出医院,哭声都抛在耳后,深夜落了雨,他回?到车里,疲倦地阖眼。
交杂的哭声和?医生护士奔跑声都仿佛近在耳边。
冰冷的仪器变成一条直线,他年少时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至亲至友都离世。
生命如此脆弱,原来,彻底失去的再也回?不来。
深恩负尽。
死生师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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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四点,叶蓁突然?醒来。
胸口沉闷,她?被压得喘不过气,起来一看时间,不过凌晨四点。
勉强松口气,还是难解心悸,她?下?床,去倒了一杯水,喝一口,嗓子艰涩缓解,上滑解锁手机,发现有一条未读信息。
是来自秦既南的,两个?小时前?,他问她?睡了吗?
那时是一点多,只有一条,他似乎也是怕打扰她?,没有再发多的信息。
不知为何,盯着?短短的四个?字,叶蓁左眼皮莫名一跳,她?下?意识回?了个?信息过去,没几秒,对面发来信息:【怎么现在就醒了。】
叶蓁心绪不稳,放下?杯子,拨电话过去,铃声响了一小会,秦既南就接起电话。
“喂?”她?轻声,“秦既南。”
他沉默,良久,开口:“怎么还不睡?”
“睡了……醒了。”叶蓁无?意识攥紧手机。
“那再回?去睡会。”
“不用了。”叶蓁眉心一跳,“秦既南,你?声音怎么这么哑……你?在哪?”
他周围有空旷的风声,不像在家里。
“蓁蓁。”男人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静,几分无?奈口气,“你?怎么这么聪明。”
“你?在哪?”叶蓁心里隐隐有了预感。
“你?楼下?。”他说,“是我?打扰你?睡觉了。”
叶蓁呼吸凝滞,她?挂掉电话,猛地到窗边拉开窗帘,果然?看到停车线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
心脏骤缩,她?连外套都忘记披,握着?手机跑下?楼。
凌晨四点,黎明破晓前?,是夜色最昏暗时,夜里下?过雨,此刻空气中飘着?潮湿的雨汽,路灯孤零零散发着?昏黄的光线照明。
叶蓁刷门禁时,看到秦既南从车上下?来,男人披着?一身夜色,几分疲惫,几分倦怠,看到她?,眸中闪过一丝波动。
她?推开沉重的玻璃门,落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