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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腔热血,换一盆兜头冷水。
天与地仿佛掉了个转,叫他想起从前陆和渊的话,不是咬牙切齿的那几句喷头狗血,而是他曾经的一句玩笑,戳破窗纸的直白。
“蒋泊舟,钓人者,人恒钓之。我看你什么时候被天收。”
蒋泊舟捏紧马克杯的杯耳,半杯咖啡下肚,愠怒被压下。
“何绵绵那里,你还租得下?”
最后一角西多士被吞下,梁月嘬嘬手指,点点头,仿佛听不出他话中深意,“不是有两间卧室吗?她一间我一间,挺好的。”
她将杯中咖啡都喝尽。“你今天有空吗?载我拿行李过去?要是你忙也没关系,我打个滴滴就行。”
梁月说罢,就推着桌子站起身来,撑着桌子,俯身在他嘴角轻轻亲了一下,还是赤着一双脚,往楼上走去。黑色的衬衫扫着大腿后,他的拖鞋被留在桌子底下。
蒋泊舟觉得面前的西多士变得寡淡无味。只动了一口,便都被丢进垃圾桶。
最终还是蒋泊舟沉着脸载梁月回酒店取行李。
梁月没心没肺一样,双唇殷红,跟着车身的音乐轻哼,时不时跟蒋泊舟搭话,一句都不提他家里的任何一件东西,不论是牙刷还是爽肤水,只当视而不见。
梁月住在酒店一个多月,也没什么好收拾的,行李箱一拉就走。临走时还换了件裙子,将头发扎起来,拖着行李箱出来,丢入蒋泊舟的后备箱,就往何绵绵的家开去。
梁月有门锁的密码,却还是何绵绵开的门。
何绵绵穿着家居服,身上裹着件米黄色的长款羊毛开衫,头发低低束在脑后,更显得温暖柔和。
何绵绵没想到蒋泊舟跟梁月一起过来,开门时看见他站在后头,手里推着个行李箱,也是有些吃惊。
梁月看着手机,似乎在回谁的微信,将新的消息划走,抬起头来跟何绵绵打招呼。
“进来吧。”何绵绵侧身,带着梁月和蒋泊舟进屋。“真的很抱歉,阿月,本来签了合同了,我这样搬回来,真的太尴尬了。”
梁月伸手过去将何绵绵的手背握住,“我当然希望你跟老陆好好的,但如果你要搬回来住,我完全没有意见,只要你肯留一张床给我就行。酒店房费太贵了,我是快不行了。”
自然是玩笑话,却让人舒心。
蒋泊舟把行李往边上一放,手抄进衣兜,“东西放这儿了,我走了。”
半句没提午饭的事情,蒋泊舟朝何绵绵点点头,就要往外走。梁月回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还是跟了出去。
门在背后关上,蒋泊舟听见梁月追出来,脚步也停下。
小小窄窄的一道走廊,蒋泊舟背对着梁月,呼吸也沉重起来,双腿更是重,自尊心混着胜负欲将其灌满,重得没办法转身走出一步。
啪嗒啪嗒,高跟鞋鞋跟将地砖轻叩。
手肘处的衣服被拽住。
蒋泊舟低头,看见梁月俏生生的红指甲,捏住他大衣的一角。
“晚上陪我吃晚饭?”
他不置可否。
“就楼下那家泰国菜?”
她锲而不舍。
“我推了晚上的约噢。”
台阶铺得宽大扎实,诱着蒋泊舟走下去。哪里有理由不走下去?
蒋泊舟攥住那暗红的指甲,骨节分明的手指攀上去,箍住细细的手腕,将她拽向自己的怀中,紧紧抱住。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头顶。
声音带着些不甘心,也还是软下来,“七点我来接你。”
没忍住,又补上一句,“明天也是,七点我来接你,牛排最多能放到明天。”
“明天的事,今天不说。”梁月声音带笑,大着胆子去试探边界,却搭上一句魅惑安抚,“但你得先把睡衣给我备好。”
一个巴掌一颗枣,屡试不爽。
便是个中老手也陷进去。
蒋泊舟捏着她的下颌骨,略微向后敛了敛下巴,似是要瞧清楚她的脸。
“你穿我的衬衫就很好看。”
她乐得往下接,眯着眼看他,“难道不是不穿最好看?”
蒋泊舟甘拜下风,低头吻住她的唇,手托在她后颈处,不断加深,只想要奋力使她沉醉。
她配合是配合,离开他的怀抱时眼底却还是清明一片。
“你的手机怎么一直在震?”
蒋泊舟的手隔着她的大衣,按在她衣兜的手机上。
“晚上见。”
梁月没答,踮脚亲了亲蒋泊舟的嘴角,转身开了门,走了进去。
何绵绵坐在阳台前面工作,听见梁月进门,放下手中的笔,转着椅子转过身来。
“蒋泊舟走啦?”
“嗯。”梁月应了一声,推着行李箱到客厅打开,把里头的东西清出来。
何绵绵双手扶着椅子,看着她整理东西。楼梯两边上各有一片衣柜和架子,梁月东西不多,用不了一边的三分之一。
“等会儿一起吃午饭吗?”梁月抬起头来看何绵绵,她背着阳光,身上仿佛带了个光环,小天使一样。
何绵绵听见梁月的问题,回过神来,将胸中的问题咽下去,点点头,“吃火锅吧,家里有火锅底料,下楼买些肉买些丸子就行。”
梁月双手扶在行李箱的拉杆上,眯着眼看清她神情,朝她点点头。
第17章 第17朵玫瑰
梁月是土生土长彭城本地人,何绵绵老家在姑苏,小学没读完就跟着家里人南下彭城。不论是姑苏还是彭城,都是吃不得辣的南方。
一架火锅,不过是清水里头翻姜葱,加上一个浓汤宝,菌菇汆下水,接着鱼肉丸子次第涮下锅。
吃不得辣的,免不了总想着尝试吃辣。锅底是不能见一点红油辣椒,蘸料倒是备了两碗,红绿的辣椒配葱花,黄黑的酱油混姜蒜。
便是这一点点就吃得满头大汗,旁边ad钙开了两三排,四根吸管插在一块。
两个人头发都高高团在脑后,盘腿坐在茶几后头,一面擦汗,一面涮肉,眼睛还看着电视屏幕上的画面——《风味人间》——李立宏的声音总是极度下饭,连清水涮生菜都带上层次。
纪录片里头的瀑布土豆泥绵连不断,何绵绵将粉丝下锅,动着筷子也将透明的粉丝扯起来,水流顺着粉丝往下,瀑布名副其实。
何绵绵叫梁月看,后者这才将手机倒扣在桌上,看着那瀑布粉丝,嘴角弯弯,眼睛里头却不见一点欢乐神色。
茶几的玻璃桌面亮了一角,是梁月的手机,屏幕没关,又有新的信息跳出来。
梁月瞄了手机一眼,没拿起来,抽起纸巾擦了擦嘴角,拿过一排ad钙狠狠嘬了一大口。
何绵绵将粉丝团在筷子尖上,蘸料碗凑过去,红艳艳的油染透了粉丝,火辣辣下肚。
何绵绵的筷子尖没往锅里去,指向梁月的手机。
“蒋泊舟?他这么粘人,倒是少见。”
梁月筷子一顿,捞起一撮金针菇放入蘸料碗里头,另一只手伸过去,把屏幕按灭,丢到后头的沙发上。
“不是,是客户。”
“客户?”何绵绵眼睛瞪圆了一些,眼底清明,写着不相信,但却不戳穿。
借口说了出来,梁月下意识想再描几笔,却看着何绵绵的双眼,终究不想再辩驳。
“蒋泊舟跟陆和渊创建的‘空大’,怎么没有看见尹阙?从前他们三个不是很铁吗?”
说到这里,何绵绵自然懂了,那个不停给梁月发消息的人,不是蒋泊舟,而是尹阙。
何绵绵的惊讶不加掩饰,“是尹阙找你?”
“微信我没通过他,电话和短信来了几回,接了一次,我吓了一跳。”
何绵绵抿着嘴唇,好久都没说话。一集纪录片都快播完。
“阿月,你不要跟尹阙联系了。他那样混蛋,你怎么还能跟他联系?”
梁月竟然有些不解。
混蛋?她的记忆里,尹阙平生尊老爱幼,算是蒋泊舟那帮狐朋狗友里头最良善的一个。要说尹阙最大污点,不过是一个梁月。
可那连横刀夺爱,甚是连你情我愿都谈不上。往深了追究,是她梁月将尹阙利用,尹阙还算是个受害者。
梁月问:“这几年,发生了什么?”
“这几年?尹阙从头到尾都是个混蛋!”何绵绵低头看着自己碗,终究把筷子放下,锅里的浓汤还翻着滚,食欲已经全无。
何绵绵怒意盛,话不停:“蒋泊舟其实根本没想过回去接手蒋家的产业,以他的本事,以老陆的本事,‘空大’发展了快八年,规模不会这么小。你知道‘汉唐风云’那款游戏吗?”
怎么会不知道?一款有着浓厚中国风的联机网游,却是一家瑞典的游戏公司在四五年前出的。当时它在网游界掀起轩然大波,更是掀起国内外对国风游戏的热论。
但是这款游戏的后续却有些崎岖——昙花一现,迅速消沉。据说是官方后续维护跟不上,技术上出的更新一个比一个烂还不止,延展下去的故事背景空有古风的外壳,玩家大量流失,最终销声匿迹。
外界一片唏嘘,只叹虎头蛇尾。便是今时今日还有人议论。
看着梁月的表情,何绵绵便知道她猜出了几分。
“那款游戏本来是‘空大’的,是被偷走了的。你知道的,蒋泊舟和老陆很久之前就想做一款国风的游戏,三年多吧,才终于有能力实现当初的理想。离公测只有一个月了,‘汉唐风云’发布了,直接上架,从国外到国内。”
时至今日,何绵绵在说起这件事,仍旧忿忿不平,中途停了许久,微微喘气,才能继续说下去。
“投资方当然知道了,‘空大’资金链一下子断掉。蒋泊舟把自己关起来了两天,然后回了一趟定海蒋家。蒋家对‘空大’注资,救活了‘空大’。现在的‘空大’,蒋家是大股东。从那时候开始,蒋泊舟开始渐渐放下‘空大’的事情,回到蒋家。”
“后来蒋泊舟怎么知道是尹阙从中作梗的?”
何绵绵叹了口气:“蒋泊舟用了蒋家的势力,才把这件事情地下的弯弯绕绕查清楚。本来你走之后,梁家就处处为难尹家,尹阙又自己作死,尹家即便来情让蒋泊舟手下留情,最后也还是把尹阙丢到土澳去了。我们自然再没见过他。”
梁月把茶几上的电磁炉关掉,看着锅里的汤从沸腾慢慢平静下来。
何绵绵忿忿:“尹阙那个混蛋!你都为了他跟梁家闹翻了,他居然还那样对你!”
“他对蒋泊舟是。可他怎么对我了?我怎么不知道?”明明是梁月不辞而别,怎么尹阙倒成了何绵绵口中的罪魁祸首?
何绵绵一脸写着“你明知故问”五个大字:“不是因为尹阙和薄绛的事情,你才出国了的吗?当年如果不是尹阙那个混蛋,你可能都不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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