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禾冉回来台湾并没有久留,不过待了短短五天。
那天散步到后来,我坐在国中墙外的矮石上,看着马路上来来去去的车子,强迫自己放空,什么都别再回想。他依然什么都没有问,陪我到我终于想回家,才又一块儿慢慢踱着脚步走上回程。
然后他慢慢说着在美国的生活与见闻,我静静听着,偶尔给些回应。这半年来的游学生活,让禾冉更独立,也更成熟了啊……
他要再啟程去美国那天,我跟黎楮一起到他家送他,他简单交代黎楮要好好照顾我、要我好好照顾自己后,便微笑着上车离开了。当下只想着他要走了,却没听明白他对黎楮的交代,是好好照顾我。
有点好笑,楮楮不要捣乱让我帮她收尾就不错了,是还要她怎么照顾我啦。
禾冉离开后一个礼拜,寒假也结束了。儘管天气依然寒冷,还是得认命每天把自己捆成粽子滚出门。
还记得开学当天,我趴在桌上正打算要补眠,培睿学长就拎着语静站到我面前,语静的脸看起来有些愧疚,也有些不安。
我困惑地看着他们,学长眼神含笑,手搭在语静的肩上:「小灿云早安,新年快乐。」
「呃……早安,快乐。」
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我很想睡觉,脑袋还没开机啊——
有些无奈地抹了抹脸,我抬眸定定地睇着看起来就是闯了祸了的语静,「语静,你有话要跟我说么?」
「唔……早安……」
……然后呢?
我默默看着她,学长抬手敲了一下她的头,有些严厉地开口:「是叫你说这些吗?」
……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了啦。
被敲得有些委屈,语静回眸瞋了学长一眼,又转回来低着头,「……新年快乐。」
……你们可以打开天窗说亮话么?我的脑袋还在迟缓地热机呃。
「夏语静。」学长低压着嗓子开口,我看了他一眼,又望向语静。她到底是做了什么好事,学长看起来这么生气?
抿了抿唇,语静有些不安地捲了捲自己的发尾,「……灿云。」
伸手握住她另外一隻紧紧扭着外套下摆的手,我轻扯嘴角:「嗯?说吧?」
「对不起……」她低着头喃喃,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等着被责骂,大波浪发尾有些散乱地披在她的肩上与胸前。她的脸颊上染了两朵微红,应该是让天气冻出来的吧。
我抬头想看清楚她几乎缩进围巾里的脸,她却死死地缩着。在脑袋里遍寻所有记忆过后,我实在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跟我道歉。
「语静,为什么要道歉?」
「寒假两次找你出来,我都情绪失控……」
就这样?
「我不该拿你当挡箭牌来拒绝学长的告白。」
的确是不该……
「还有那天在服饰店、」她顿住,抿了抿唇看着我,似是不知道还要不要继续说下去,我微笑点点头,她才又开口:「其实我也不是单纯想替你出气,只是突然一股情绪衝上来,等我意识到时,我已经站在叶宇修面前了……」
抬眸,她有些愧疚地看着我,我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看着她深思。
既然不单纯是想出气,那语静到底发生什么事,本来不都开开心心地逛街么?为什么一看到宇修,就突然气成那样呢。
见我迟迟没有回应,语静不安地伸出手握住我的手:「灿云……对不起啦。」
我回神看着她,弯唇笑笑,「我没有生气,也没有怪你啊。」
「可是、」她又顿住,我疑惑地等着她接下去,「不管是学长的事情,还是叶宇修的事情,我都没有好好考虑过你的感受啊……」
「所以?」
「所以我该道歉啊!」
其实我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语静,真的不知道。
从以前到现在,感觉总是语静来亲近我、关心我,明明知道我总是冷冷的不太搭理人,却还是一再一再地漾着张暖人的笑脸靠近我。语静就是这样一个讨人喜欢又体贴的女孩,即便偶尔有些脱序的行为,那又怎么样呢?
我有什么好怪她的,她又有什么好道歉的?
「再说,那天遇到他,难过的应该是灿云啊……」
嗯?
「我没有尽到朋友的职责与义务陪你、安慰你,最后还自己哭得淅沥哗啦的,让你得反过来安慰我……」语静越说越不安,看起来深深地自责着。
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个傻女孩……
拍了拍她的手,我抬头看着她:「好了,别说了。」
「灿云……」
「嘘。」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转头望向学长:「你到底都跟语静念了些什么啊……」
他满脸不在乎地笑了笑,「只是看不下去她那阵子的情绪化,只好搬灿云来念念她,看会不会清醒点囉?」
「好歹也是她哥哥,这样吓她……」
「也不能说是吓她吧,小灿云。」学长即时打住接下来要说的话,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唇角扬着的弧度,似笑非笑:「我想你心里有底的。」
有什么底,指的是什么?
浅浅挑眉看着他,我突然发现自己也很不懂学长。只知道他老是笑得饶富兴味,好像什么事情都让他感兴趣,待人总扬着张灿烂耀眼的笑脸。平时老是痞痞散散的,一严肃起来又有模有样。
缓缓起身,我不卑不亢地看着学长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小灿云,你敢说那天你完全不难过,完全不在乎那位叶宇修吗?」
学长话里的锋利让我不禁蹙了眉,为什么突然对我语带指责了?
「为什么不回答呢?」
「夏培睿。」直直地望着他,我忍不住直呼其名。
「……」定定地看着我,他的脸上依然掛着有点坏坏的笑容。
「你们两个不要这样啦……」语静的两隻手各拉着我们的衣角,我收回视线望向她,轻握住她的手:「乖,没事,嗯?」
学长依然直勾勾地盯着我,随即又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我先回班上了。」
「哥……」语静依然拉着学长的衣角,他回眸,浅浅勾唇,泛起一丝温柔,「乖,放学再来找你一起回家。」
语静难得乖顺地点了点头,学长拍了拍她的头,再望了我一眼,便走出教室。
刚刚那一眼是怎么一回事,一个人的眼睛里,真的有办法同时载满那么多情绪么?
多到我什么都来不及摸清,他就离开了。
回眸望向语静,她不如往日那般对我露出灿烂笑靨,只是也静静望着我,唇角一点上扬的弧度都没有。
「语静……如果你无论如何都想跟我道歉,」停顿了会,我抿唇濡湿已经乾涩不已的唇瓣,「我更想知道,你到底怎么了。」
语静就这么静静看着我,静得我以为这世界也就这么停止了运转。
可是没有,我们就这么相望着,直到开学典礼开始,她都没有再说半句话。就好像怎么问都不会有结果似的。于是在那之后,我也不再过问。
高一的第二个学期,我脱离了副学艺的身份只当个国文小老师,语静也不再是副班长,跟我一起当个国文小老师,我负责排考试等大小事务,她负责登记成绩。
开学那天之后,她也恢復以往的活力,不过怎么说呢,就是少了些初识时的热情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比较习惯了高中的生活步调,高一下学期的日子感觉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第二次段考已经结束,班上瀰漫着热闹欢腾的气氛。
因为园游会就在週末了。
林奕帆卸下班长一职后又被推上班代的位置,而张咏淯呢、继他上次陷害我陪他当学艺之后,这次倒是被林奕帆拖下水,接下副班代的种种职务及事项。
于是在园游会前一天的班会上,林奕帆在台上努力压下大家太过兴奋的心情公布排班表,张咏淯在一旁公布分组名单。
我一如既往地埋头写着小说,语静现在坐在我旁边,正撑着颊看名单。
「灿云,我们都是九点半到十点半值班喔。」戳了戳我的手臂,她笑着说,我抬眸望了眼黑板,努力思考吉他社表演的时间……
「培睿学长他们,好像是十点表演呃。」
然后语静也愣住,我们互相望了一眼,她赶紧翻出记事本、我拿出手机各自确认。糟糕,还真的咧……
大致说完明天的各种事情后,林奕帆站在讲台上背对着大家在跟张咏淯讨论细节,班上的其他同学各自到自己负责的组别去讨论事情了。
「张咏淯──」
「林奕帆──」
我跟语静各自喊了他们的名字,他们同时回首,也同时有些不解地蹙起了眉。我朝他们招招手,他们对望一眼后便走到我们座位前的空位坐下。
「我不是有跟你们说,我十点到十点半不能顾摊么……」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们,他们愣在一块儿。
我说你们,哪时候默契变这么好了……
语静也拿起记事本在他们眼前晃晃:「我也有说喔──」
张咏淯默默地盯着我的手机还有语静的记事本,林奕帆则翻开了自己的笔记本,看来有几分无奈:「我不小心漏看了你们两个了……」
唉,所以现在怎么办?
我如果没到后台帮忙,夏培睿一定会杀了我啊……
「不然就、你们没办法的这段时间,我再去问问其他同学有没有办法兼顾一下吧?」张咏淯浅浅勾唇,看来有几分疲惫,看来这阵子,他跟林奕帆真的都忙翻了。
跟语静对望了一眼,我抿抿唇,「不然,我九点就开始顾摊吧,反正我也没有约很多人来,就留在摊位多帮点忙好了。」
话刚说完,林奕帆满怀感激地看着我,唇边扬着疲惫的笑:「谢谢你的体谅,真的很抱歉……」
我微笑挥挥手表示没关係,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忙着写稿。
埋头写了一会儿后,突然觉得语静似乎安静过头了,转头过去看她时,才发现她似乎已经盯着我看好一会儿了。
以眼神传达我的疑问,她轻轻摇了摇头后又转回去,低头填她的选干单。
最近是各社团开始选干部的日子,几天前我才有些哀怨地把自己的单子交给培睿学长而已……
他那满脸得逞的腹黑笑容,让我深深觉得自己要被送进地狱了唉。
没记错的话,语静是热舞社的吧。我倾身凑到她旁边看着她填,正填到干部职位的地方时,笔尖停滞不前,我困惑地抬头看她。
她紧紧皱着眉,眼神有些失焦,面色苍白着,好像突然哪里不舒服了似的。
「语静?」轻声唤了唤她,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
「语静?怎么了么?」伸手轻拍了拍她,她才彷若大梦初醒,目光逐渐在我脸上聚焦。
却又猝不及防地落下泪来。
天哪,这孩子到底怎么了!
「灿云,我好累……好累、好累。」
「怎么了么?」
语静没有回答我,只是紧紧抿唇摇着头,我皱着眉不知所措,只好不顾学长可能正在上课或练琴,站起身便往他的教室衝。
刚拐过一个转角,正打算往三楼衝,学长迎面衝下来,我们都在看见彼此时停下了脚步。
「小灿云,我妹她──」学长站在比我高一阶的楼梯上,儘管仍是唇角微弯,却掩不住眼底的焦虑及慌张,那是我认识他以来,未曾见过的。
「她到底怎么了?」打断他未完的语句,我终于忍无可忍,受不了学长老是想要一笑带过所有,也无法再欺骗自己语静其实没有变。
她怎么可能没有变……徐灿云,你到底想骗自己什么?
语静最近越来越容易发呆,本来最喜欢社团活动的她,最近儘管到了社课时间,也懒洋洋地赖在教室,上课鐘响才慢悠悠地晃去舞蹈教室。面色最近老苍白着、有事没事就犯头晕,以往偶尔会嘟着嘴嚷着肚子饿的可爱模样也不復存在,反而鬱鬱寡欢地什么东西都不太想吃。
因为坐在她旁边,所以其实,她所有的不寻常我都知道。
却因为怎么问都没有解答,所以渐渐地,我也不再过问了。
只是想着每个人都会有自己不想说的心情,自以为这样才是成熟的表现。
可如今,成熟到底是他妈的什么东西……夏语静现在这样,成熟能用来帮她什么?
学长纠结着表情看着我,我的紧紧蹙着眉,「说啊,她到底怎么了!」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朝我伸出原本紧紧握拳的手,一罐小玻璃瓶里装了一颗一颗的白色药丸。我不解地望着学长,他的嘴角抽了抽,似是想再扬起笑容,却无法如愿,只好沮丧地抿了抿唇。
「depression.」学长的声音很轻,却负着无比沉重的疲倦,仿若从遥远的彼方传来,却又重重地敲在我心上。
是不是、我们都必须经歷许多看似不会发生的事情,才能明白世间多无常?
矛盾的却是,儘管经歷了再多,老天爷喜爱看到的,仍是人们措手不及的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