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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修的日记、在拿回家的那晚,虽然是熬夜流着泪,我终于还是慢慢读完了。把它跟自己早就写完的日记摆在一起,我抹掉脸上未乾的泪,缓慢趴到它们之上。
手机静静地被我放置在一旁,我仍然没有点开禾冉回覆的任何一则讯息来看,毕竟他自己也说过,等我看过了日记,想找他、他都会在的。
不想再做太多思考,我熄了书桌上的檯灯,爬进被窝里强迫自己闭上双眼,好好休息。过多的情绪在脑海里打架,并不能让一切都比较好解决。
因为整夜都没睡好,隔天莫名起了个大早,茫然地盥洗完毕又用过早餐之后,我窝回房间整理行李,打算自己北上回学校。
现在这种时候,我实在没办法好好面对禾冉。
于是陪妈妈逛完了菜市场、回家整理完仪容,我拖着行李,在老妈跟表弟妹的陪同下到了公车站,自己搭上公车到客运站,再买了张自己的补位票,不打算跟禾冉知会一声。
如果他真的够了解我,他就会明白此时此刻的我,只会想逃得远远的。
上了客运,一如往常地我随着车子的晃动慢慢入睡,难得地睡了场好觉,没有我以为的恶梦干扰。
耳机里放着已经熟悉的情歌,到了台北的繁华街头,大概是面对人群的惯性,我不自觉叹了口气,拖着微重的行李躲进地下街,朝着熟悉的方向去。明明已经过了三年这样的生活,这次少了禾冉的陪伴,却突然觉得不习惯。
不多做思考,我直接往总是人挤人的捷运站去,总是很多人排队的红线,总是都低着头滑手机的、排队的人群。缓慢走到人龙的最尾端,看着捷运进站、把我面前的所有人都载走,转瞬间变成了排头,我不自觉想起每次两人到了捷运站等车的情景。
──「怎么样,我们又是排头了喔!」
「照你这样等捷运,还怕不是排头吗?」
这样说着的禾冉,唇边总会泛着若有似无的无奈,眼里却写着满满的温柔与宠溺。
因为彼此了解、互相体谅,所以更多时候,我们得以心照不宣,也更加亲密。可是谁能想到,一直以来深信着的瞭解,会在某些时候被自己的聪明蒙蔽双眼,而做错选择?谁会知道、原来每个人心里的祕密,都能够埋得很深很深、深得不见光,却也能在浮上檯面之后,伤人至深。
或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一次事情,我难过的究竟是因为禾冉隐瞒了我太多事情,还是责备自己始终没发现宇修的心意,还错怪他太多事情。
当一切真相浮出,我只觉得这几年来的平静生活,好像都只是假象。假得让人无法接受。
我不要谎言跟隐瞒铺出来的平静跟幸福。
搭上捷运,手机铃声打断耳机里原本拨放的情歌,我滑过接听,拿起手机靠在唇边:「喂?」
「灿云吗?你到台北了吗?」米恩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我虽是愣了会,还是乖乖应了声嗯。
「禾冉呢?你们平常不是都一起来回?」
「……」抿抿唇,我想不出该怎么回答才好,眼睛只能默默看着车快到达中正纪念堂,空着的手紧握着行李准备下车。
直到眼前的车门开啟,我拖着行李慢步走出捷运,耳边断断续续的声音才提醒我,米恩还等着我的回答。
咬住下唇我默默下了决心,了不起就说实话,好像也没什么吧?
又不是、已经要分手了。不是的,对吧?
「我们两个最近有点不愉快。」淡淡地开口,我朝松山新店线走去,在地上的黄线前停下脚步,「大概是再好的关係,都需要有点摩擦来让彼此对对方有更深的瞭解吧……」
是不是能这样解释现在的情况呢,禾冉?对于我们现在的僵持,你会怎么解读?
「灿云,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事情了?」欲言又止地,米恩努力拣选着字句,我却听出她话里的真正含意,越想越觉得好笑。
这句话的意思是、米恩也什么都知道,是不是?
「我应该要知道什么事吗?」不禁感到好笑地,我在电话的这一头扬起嘴角,「米恩,连你也骗我,是不是?」
「灿云,我、」
「你们到底为什么都觉得自己可以这样对我?……」说得心都疼了,我努力压低音量也压住自己的情绪,「你们为什么会觉得,这种事情可以隐瞒我?」
「为什么……你们要帮着叶宇修骗我?」害怕再说下去就会忍不住哭出来,我狠心掛了电话,米恩怎么打都不再接起,直到她终于放弃,手机的蓄电量也快要低于三十。
叹口气,我从包包里拿出行动电源充电,然后把手机关机一起丢进包包里,到了公馆站就出了捷运站,自己一个人混进人群里流浪。
这时候,可以找读台大的谁出来陪我呢……
林奕帆大概去找楮楮玩了吧,语静……别傻了。
说到语静……好像还有个有点久没联络的傢伙啊。
把行李放在一边,我拿出才刚关机的手机再开机,然后暗暗鄙视自己。还想耍帅关机,结果还是怕孤单寂寞,需要找人陪啊……
这样的自己真的很讨厌。
翻出已经一阵子没联络的号码,我犹豫了一阵才终于按下通话键,听着待接起的嘟嘟声,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希不希望电话能被接起。
还来不及结束思考,电话那一端已经被接起,传来久没听见的低沉嗓音:「喂?小灿云?」
「呃,学长,好久没跟你联络了、哈哈。」乾笑了两声,我有点想挖个地洞跳下去。实在是、怎么会这么废啊我……
「哈哈,对啊,几个月前一起去表演后就都没连络了。」学长的声音听来依然充满活力,我却默默愧疚。
那时候,跟禾冉已经在一起了啊……
「好啦、小灿云怎么啦?在公馆?」
「咦,你怎么知道?」
「你大一的时候也这样找过我几次啊,忘光光啦?」
……是忘得差不多了。
呜呜呜我是混帐。
「好啦,我刚赶完论文,你在二号出口乖乖等我,我等等就出去。」一口气交代完,也不等我回应,他逕自掛了电话,徒留我在电话这头呆滞。
刚要拖行李到一边坐下来休息,手机震了震,指尖在我思考之前先将讯息窗点开,禾冉传来的简讯及未接来电通数,一下子都跳进我的眼里。
我却慢慢的没了感觉,对于这样看起来明显着急又焦虑的数字,对于那个正在为了我而焦虑并且着急的人……我却只觉得他活该。这样的想法,是不是很坏呢……
「唷,小灿云,在跟谁情话绵绵?」伴随着欠揍的揶揄嗓音,一隻手就这样顺势揉了揉我的头,我默默震了两下,打掉那隻有点太过恣意妄为的手。
「白目,绵你头。」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把手机收进包包,然后眼看着他又顺手拖走我的行李,我只能默默跟上他的步伐。
他缓步走在我身边,目光随意地乱扫,在寻觅个能让我们坐下来好好吃饭加聊天的店家。最后,我们挑了间拉麵店坐下来慢慢吃慢慢聊,聊了些什么?我根本不知道。
反正就是、不着边际地聊,聊最近的生活、聊最近的学习状况、聊他快毕业了接下来的打算、聊我也快大四了,有可怕的毕製。
然后?没有然后。我以为没有然后。可是夏培睿最喜欢迸出个讨人厌的然后。
送我去等专车的路上,他异常沉默,直到我们排进等专车的队伍中,好像终于忍不住了似的,在我难得乖乖看着马路发呆、没有拿手机出来滑的时刻,他终于开口:「小灿云,你今天的笑容都不好看欸。」
嗯?
「心情不好为什么还装没事?」
「……你在说、」
「禾冉咧?本来该陪你的是他吧。」
干嘛突然这样说,为什么我一定要他陪……
「你要因为过去的事情,让现在的一切也失控?」路灯映照下,夏培睿的表情异常凝重,我静静抬眸看着他,不明所以地扬起了唇,「夏培睿,你也知道这件事情,对吧?」
「……」
他沉默,我却更加恼火,「让过去的事情影响到现在的人,就只有我,是吗?」
「小灿云……」
「我是徐灿云,不是谁的灿灿也不是你的小灿云,就只是徐、灿、云。」收回视线,我抿抿唇看着对面的店家招牌闪烁霓虹,「你们为什么会觉得,你们可以替我决定这些事情?」
越说越觉得难过,我嚥下又哽住喉咙的情绪,「一个、两个、三个……你们每一个,都让我觉得自己像个白痴。」
话刚说完,专车已经停在我们眼前,我吸吸鼻子,回眸看着神情复杂的夏培睿,「你们自以为这是为了我好,对吧?」
他皱着眉,像是还在思考该怎么回答我,我只能勾唇,像宇修那样笑得自嘲:「可是他妈的,比那时候还要痛,因为连你们、都骗我。」
不等他回覆,我转身上了专车,逕自走到最里面的靠窗位置坐下,然后戴上耳机,手机开啟飞航模式,不想再被任何人打扰。
──「你要因为过去的事情,让现在的一切也失控?」
让现在的一切失控的人,难道只有我吗,为什么、是这样指责我呢。
把旧伤疤揭开的人是谁,为什么、要再让我痛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