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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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昶明显把分享喜悦的情绪表现得更真诚一些,他兴致勃勃地跟李杨骁讨论起魏琳琳,毫不吝啬地以一个直男的眼光夸赞魏琳琳前凸后翘的身材,末了还不忘说:“魏琳琳现在这么火,你跟她搭伙演一部电视剧,到时候还不得一夜爆红啊。你看看吧,我就说演戏这种事情急不来的,都是得看运气嘛,你现在运气不就来了,哎唷,我都能想象到时候咱们高中群里得炸成什么样。”
李杨骁一点都没被他高昂的兴致感染到,他只觉得悲哀,觉得自己特别可悲,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好像从某一个节点开始,他走的每一步都是错的。
他说:“不过……这部电视剧跟我毕业的时候推掉的那一部好像啊,绕了个大圈子,又回来了。
宋昶倒是看得开,安慰道:“嗨,人的命运不就是这样嘛,绕来绕去的,你也不能说,这一圈就完全白绕了,是吧?”
李杨骁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也不知道。
迟明尧从曹烨的公司走出来,坐到车里才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看到了李杨骁发的那条换作品顺序的消息。
他拿过那个硬盘,转着圈看了两眼,想了想,给助理发了个地址,让她送点吃的过去。
曹烨答应以洛蒙传媒的名义投资《半夏》,但由迟明尧出资。迟明尧对这个结果也挺满意,既省去了说服迟明恺投资这个项目的步骤,又不至于搞得轰轰烈烈看上去像李杨骁带资进组——曹烨说得没错,又不是真爱,没必要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
第15章 过去
李杨骁洗了个澡,包着浴巾出来,冻得瑟瑟发抖,低烧让他对屋子里的湿冷尤其敏感。
桌子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他走近了俯身看一眼,迟明尧发来一条消息,只有三个字:怎么改?
李杨骁拿过手机坐到沙发上,把浴巾裹得更紧些,然后回复道:第一个《迢迢》,放到最后一个吧,谢谢。
发出去不到一分钟,他又改了主意,撤回了刚刚的消息,又发了一条:还是删掉吧,谢谢。
过了一会儿,他收到迟明尧的回复:好。
李杨骁发完消息便躺到床上,很快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中考的时候忘记带准考证,站在路边焦急地等出租车,路很堵,汽笛声此起彼伏地响成一片。宋昶骑着单车从他眼前飞快经过,他对着那个背影,大声叫他的名字,可宋昶头都没回一下,很快就变成了视线中的一粒小黑点。
然后面前一辆车停住,车窗缓缓降落,露出了迟明尧的脸,迟明尧很冷淡地和他说,上车。
可梦里的他直觉迟明尧不是好人,他很警惕地朝后退了一步,摇摇头说,不用了。
迟明尧和他对视几秒,然后升起了车窗,二话不说地开车走了。
他便还在原地苦等出租车,左等右等,却一辆都等不到。他频繁地低头看表,距离考试的时间越来越近,可触目所及的地方却一辆出租车都看不到。
前面不远处,从拐角处驶过一辆出租车,他拼命挥手,可那辆车却没看见他似的绝尘而去,他追着跑过去,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还是只能看着那辆车越来越远……
然后他就急醒了,出了一身冷汗,呼吸也很急促,好像真的跑了几百米似的。
这个梦有点莫名其妙,李杨骁一边平复呼吸一边想,迟明尧在梦里像个要拐卖未成年人的人贩子,眼神冷得有点可怕。
他晕乎乎地想了一下,梦里的那个时候,他确实是未成年来着。
不知道如果在梦里上了迟明尧的车,结果会是什么样的。
迟明尧坐在办公位上,把李杨骁的硬盘连接到电脑,对着那个叫《迢迢》的视频文件点了右键,在按下删除的前一瞬,他突然改变想法,把鼠标移到了“打开”两个字上。
为什么非得删掉这个作品?黑历史?迟明尧的好奇心变得前所未有的旺盛。
既然没说不许看,那看看也没什么关系吧,迟明尧心安理得地打开了视频。
片名淡去之后,出现了一面破败的墙,上面写着四个斑斑驳驳的大字:江朗作品。
江朗?迟明尧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好像并没有听说过这号人。
片子的开头一上来便是一个长镜头,拍的是一段长长的地下楼梯,黑黢黢的,脚步声由近及远,和地面接触时发出湿漉漉的粘腻声响,然后逐渐亮起昏暗的光,李杨骁的背影在昏黑的氛围中若隐若现,走得摇摇晃晃,镜头也摇摇晃晃。
进度条过了5分钟,长镜头还是没结束。迟明尧有点不耐烦,直接点到了视频的中段,画面上李杨骁又在走路,这一次是在明晃晃的阳光下走,空气热得镜头都起了雾。
“真够闷的这片子。”迟明尧皱了下眉,然后又往后拖了一截进度条。
这下直接进到了床戏,镜头上只有一个裸露的脊背,但喘息声听上去很诱惑,带着压抑不住的粘腻潮湿的鼻音,像是在一种极度欢愉状态下的呻吟。
但坏就坏在,迟明尧用的这台电脑,一个小时之前刚外放过一段设计小片,声音开得不算太大,但足够被推门进来的助理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俩人一瞬间都尴尬了。
时隔多年,迟明尧再一次体会到被母上撞见看av的感受,他抓着鼠标迅速关掉视频,但一不小心按到了最小化,于是只好再点开关掉——一顿折腾之后,视频上的李杨骁已经消停下来不喘了。
迟明尧觉得自从遇到李杨骁之后就莫名点背——他哪想到这闷片后面会猝不及防地跳出来一段床戏,光看前面,还以为是个公路片呢——而且是没车开只能徒步走路的那种。
助理比迟明尧还尴尬,表情有点抱歉地说:“啊,迟总,不好意思……我看您办公室的门没关,就直接推门了……”
迟明尧脸色不太好看地解释道:“没事,影业那边打算投的片子,让我看一眼。你什么事?”
助理战战兢兢道:“市场部把昨天说的那个小片修好了,您要不要看一眼?”
“拿过来吧,”迟明尧说,“饭送到了?”
“敲了好久的门都没开,应该是不在家吧,我给挂到门把手上了,回来应该就看到了。”
迟明尧点点头,说了声“可以”。
李杨骁烧得全身无力,他给黄莺发了条请假的消息,然后带着耳塞睡得天昏地暗,起来之后天已经擦黑了,他一天没吃东西,有些饥肠辘辘,摸过手机想点个外卖,没想到屏幕上有条消息:“迟总给您定的餐挂在您门外把手上了,记得回来取哦~”
他趿拉着拖鞋走到门口,拉开门一看,果然挂了一个挺大的牛皮纸袋子,包装看上去还挺精致。提回来打开袋子一看,四菜一汤,还挺丰盛,只是过了一下午,饭都凉透了。
李杨骁整个人都有些蔫,也懒得拿去微波炉热一下,就这么凉着吃下去了。
眼见着去酒吧的时间要到了,黄莺始终没回消息,打电话过去也没接。李杨骁想着要不旷工一天算了,反正接到了戏,也打算把驻唱工作辞掉了。但他对着桌子愣了半天,还是起身给自己吃了两片退烧药,裹着件冬天的大衣出门了。
就在当天晚上,曹烨作为《半夏》的出品方出席饭局,说什么也要把迟明尧拉过去挡酒。迟明尧一贯排斥这种吹牛拍马的酒局,但这项目怎么着也是他投的,演员也是他塞过去的,就算出于敷衍的态度,他也该过去给导演和制片方个面子。
饭桌上,迟明尧受尽恭维,敬过来的酒一杯接着一杯,也亏得他酒量好能镇住场面,等到中场一桌人喝高了一大半,他还能在一边面不改色地看着一群人群魔乱舞。
但没过多久,迟明尧就觉得有点不耐烦了,他拿过手机正想把司机叫过来,“李杨骁”这个名字却恰在这个时候传到他耳朵里。
小导演正被问到新片的演员,介绍说:“除了男女主是徐景晔和魏琳琳,其他都是新人,男二是李杨骁,迟……”
话还没说完,一个编剧抢过了话头:“李杨骁?名人啊,当年在学校里,那可是天王巨星一样的架势,一般般的话剧小本子找他演,人家那可都瞧不上的。”
这编剧话一说开便停不下来了,喝了口酒说:“江朗知道吗?前两年吸毒被抓进去那个。你们估计不知道,但当年在我们学校,谁不知道导演系的江朗啊,被董成其那老头子捧得啊,简直百年一遇的天才。这俩人当年在学校,那可是除了对方,别人都入不了他们的法眼,那叫一惺惺相惜……”
迟明尧记起了下午看的那个片子,那四个斑斑驳驳的大字“江朗作品”,当时他脑子里还想,这人名不见经传的,倒还搞得挺狂。迟明尧把手里的手机放下了,他对这个话题有点感兴趣。
编剧显然喝高了,红着一张脸粗着嗓子说:“关键别人捧也就罢了,自己得认清自己的斤两吧,毕竟学校嘛,矬子里面拔高个,每一届不都得有那么一两个出挑的啊。这俩人倒好,真把自己当成了拯救国产电影的正义使者了,愣是要把毕业作品搞个大新闻出来。那李杨骁,就是你刚刚说的那个,当时接了一电视剧,就是后来还挺火的那个,叫什么……《谁人使你爱偏离》,对,也是演男二,虽然这剧是有点玛丽苏吧,但放在当年好歹也算个大ip吧,愣是给推了,说要去演江朗的电影……”
“江朗那剧本吧,是个公路片,据看过的人说,叙事结构和逻辑还玩得挺牛逼的,当时俩人又是拉投资又是挑演员,一通忙活,那架势真让人觉得奥斯卡非他们莫属了,结果呢,都要开始拍了,江朗吸毒,被逮进去了……”编剧一拍桌子说,“嗨,全都白忙活了!最后这江朗啊,连毕业都没毕得了,李杨骁倒还好点,起码毕业了,但前一阵不是说被瑞哥封杀了嘛,听说是都谈好包养条件又自己跑路了?真是人生如戏啊,当年在学校里面,谁能想到他能混这么惨啊,就算在娱乐圈当个花瓶,也不至于被封杀吧……”
编剧说到兴起,旁边却有人听不下去了:“都谁啊这俩人,说他俩干吗啊都不认识,哎,徐景晔上次被拍那事你们知道吧……”
作者有话要说:
后续:当天晚上,迟小攻的助理在论坛上发了个帖子:《我司那个冷面霸总居然光天化日之下在办公室看gv》,正文是:好想冲上去要老板给我拷贝一份啊!
第16章 黄莺
李杨骁到了酒吧之后,发现黄莺并不在吧台,他于是去找了临时负责管事的酒保,商量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今晚的钢管舞能不能换成唱歌。
但酒保说什么也不同意:“黄莺姐不在,我哪做得了主啊,再说好多人那个点儿都等着钢管舞呢,突然不跳了,一准会有人闹事。”
李杨骁看出酒保是不想给自己找麻烦,但他也不能就这么撂挑子走人。他没再和酒保说什么,想着反正时间还不到11点,先上台唱歌等黄莺回来再说。
但一直唱到11点,黄莺还是没回来。看来今晚的钢管舞非跳不可了。李杨骁唱完歌,便提着立式话筒起身去后台换衣服了。
出门前吃的那两片退烧药似乎起作用了,身上那种忽冷忽热的感觉已经不太明显,但乏力感还在,身后的疼痛感也依旧没有消退。
李杨骁喝了口水,绕到台前,回头对着dj点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音乐响起,他做了几个热身动作,然后两只胳膊攀着钢管往上一跳,开始做旋转动作。
快速变幻的灯光加上缓慢旋转的动作,让他觉得更晕了,乏力感愈加明显。
还没反应过来,“嘭”的一声响动,他从钢管上掉下来了。
落地的那一瞬间,李杨骁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操,摔骨折了。
台下静默了一秒,然后立即燃爆了,口哨声和欢呼声接连不断,还有人高喊着“再来一个”。气氛简直比他之前每次跳钢管舞的时候都要热烈。
李杨骁暗暗骂了句脏话,一只手撑着地想站起来,但右脚脚踝处实在是钻心的疼,屁股还没离开地面,手上就不自觉松劲了。
全场那么多人,看热闹的和维持秩序的都各司其职,没有一个人肯上来搀他一把。他缓了缓,抓着钢管,勉强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到后台。
李杨骁坐到后台椅子上检查伤处的时候,听到外面黄莺回来了。
黄莺走到台上,先是和下面的一群醉鬼道歉,然后又安排了下一个驻唱上场。
这一切做完之后,她走到后台,对着李杨骁说:“什么情况啊?怎么摔了?”
李杨骁抹了把头上的汗,抬头看了她一眼说:“今天身上没什么劲儿,不好意思啊。”
黄莺凑过来看了看,李杨骁的脚踝处已经迅速肿了起来,瘀血也很快扩散,因为皮肤太白,伤处看起来尤其触目惊心。
她皱眉道:“不会骨折了吧?我带你去医院拍个片看看吧。”
李杨骁“嗯”了一声,把刚刚卷上去的裤腿放了下来。黄莺抓着他的一只胳膊放到自己肩上,说:“还能走吗?要不要找人背一下?”
跟到后台的酒保想过来搭把手,被黄莺没好气地吼了一句:“他刚摔的时候你们去干嘛了啊?!一个人都没有上去扶的?”然后又转头问李杨骁:“还行吗?”
李杨骁站起来说:“没事,我觉得应该是脚崴了,没骨折那么严重。”
黄莺说:“去看看吧,这颜色看得我瘆得慌。”
李杨骁没再说什么,被黄莺搀着上车了。
车上灯光幽暗,黄莺从后视镜看了看李杨骁的脸,说:“今天不舒服啊?刚刚看你脸色不太好。”
李杨骁说,有一点。
“不舒服就不跳啊,你也真是,”黄莺顿了一下,勉强开了个玩笑说,“这万一骨折了可算工伤啊。”
李杨骁说:“商量过了,你不在,他们不敢做主。”
“操,没点主见。”黄莺骂了一句,又缓下声音说,“我朋友出车祸了,下午走得急,忘带手机了,不好意思啊。”
李杨骁摇摇头说“没事”。
两人沉默片刻,黄莺又看了一眼后视镜,问道:“有挺多人喜欢你吧?”
李杨骁愣了一下:“嗯?”
黄莺接着问:“但应该也有很多人不喜欢你吧?”
李杨骁眨了眨眼,说:“大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