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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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她只有一个好朋友,名叫凌露,是外婆家邻居的孙女。
凌露父母离异,她跟着妈妈生活在一起,条件比较艰苦。祁柚很珍惜这个唯一的朋友,有好吃的好玩的第一时间就会想到她。
凌露的妈妈工作很忙,常常顾不上给她做饭,祁柚便会带她到家里一起吃,晚上一起写作业。
她一片真心对待好朋友,却没想到自己在别人眼里只是一个人傻钱多的白痴。
一次午休,祁柚值日回来,偶然间听见凌露在和一群同学谈论自己。
凌露说祁柚抄她作业,所以才能得到老师的表扬;说祁柚总把自己看不上的裙子丢给她穿;说祁柚外婆烧饭难吃的要命,祁柚总把不喜欢吃的菜夹到她碗里。
小朋友年纪小分辨不清是非,别人说什么便是什么,也正因为凌露的抱怨和挑唆,让同学们更不喜欢这位家庭条件优渥的小公主。
有同学说:“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有钱了不起啊,就可以欺负人了吗?”
凌露说:“哼,她就是死了妈的孩子没教养!”
这句话触到了祁柚的底线,她愤怒地冲上去,直接将凌露推倒在地,用手里的扫把敲在了她头上,两人扭打做一团。
事后,两人都被叫去了办公室,只因是祁柚先动的手,班主任没问几句便叫祁柚先道歉。
祁柚不肯,哭着冲出了办公室。
她再也不想再这个学校呆了,不想再见到这些欺负她的同学,她想爸爸、想哥哥……
她想回家。
那个年代的普通小学的安保力度并不严格,学校后门的栏杆被人掰断也一直没有人修,祁柚就从那里逃了出去。
她不记得自己跑了多远,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的一切都是陌生的,她意识到自己迷路了,崩溃地坐在路边一直哭一直哭。
不停有路人向她投来异样的目光,却没人停下问她发生了什么,需不需要帮助。
在她哭到嗓子都哑了的时候,终于有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了她面前。
泪眼朦胧中,她看见车上下来一位利落少年,高挑劲瘦,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衬衫,站在日光树影中伸手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小妹妹,你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很温柔,带着变声期的沙哑直直闯入她的心扉。
祁柚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将学校里的事情告诉了这位大哥哥,少年听完沉默了,祁柚噘着嘴问:“你也觉得我做错了吗?”
少年蹲下身,用纸巾轻柔地擦干她脸上的泪痕,拨开她凌乱的碎发,说:“大哥哥不是觉得你做错了,只是你这样一个人跑出来太危险了,外公外婆会担心的。”
他朝她伸出了手,说:“我送你回去吧。”
祁柚泪眼婆娑地摇头,“我才不要回那个地方,我讨厌那里的一切!”
“那你想去哪里?我可以送你。”少年说。
祁柚擦干眼泪,“我想回去找我的爸爸和哥哥,可是离这里很远,我说不清地址,只知道那附近有个共青森林公园。”
少年牵住她的小手,“好,我带你去找。”
共青森林公园在市里很有名气,地理位置优越,环境宜人,吸引了不少开发商来这边建造高级别墅。
祁柚每个假期都来这边玩,对这边相当熟悉,远远看见森林公园的大门便能说出家的具体位置。
黑色商务车开到十字路口遇见红灯,停了下来。恰巧一群来这儿春游的小朋友在森林公园门前集合,手里拿着缤纷的气球、会唱歌的泡泡枪和各式各样的玩具。
祁柚趴在车窗可怜巴巴地看着,不禁有些眼馋。
少年揉了揉她的脑袋,问:“想下去玩吗?”
“可以吗?”小祁柚眼睛亮晶晶的。
少年点了一下头,吩咐司机靠边停车,牵着祁柚的小手买了两张森林公园的门票。
那天下午是祁柚上学以来最难忘的一个下午,大哥哥租了一辆单车,祁柚坐在后座抓着他的衣摆,小脚开心的晃啊晃。
大哥哥带着她吃了很多好吃的,带她玩碰碰车,还带她去了公园旁边的陶艺坊做手工。
祁柚对陶艺一窍不通,玩烂了好几块陶泥,大哥哥却很会做雕塑,捏了一直可爱的龙猫送给她。两人头碰着头一起给龙猫上色,龙猫还没完成,祁柚自己先成了一个小花猫。
完成后,大哥哥将烧制好的龙猫陶艺送给祁柚做礼物,祁柚宝贝似的抱在怀里,生怕不小心打碎了。
作为回礼,她将自己编的红绳系在了他的手腕上,“我们班的女同学都很喜欢编手链,我也偷偷地跟着学,还从外公那里要来了一颗菩提子串在中间,比别的女生编得都好看。外公说红绳能带来好运的,大哥哥希望你以后遇见的都是好人,不要有不开心的事。”
少年手指轻轻抚过圆润的菩提子,眼神极深,“好,那就不开心的事通通忘记,一切都重新开始。”
那天,少年将祁柚送到家时家里只有做饭的保姆,保姆听说祁柚一个人从学校逃出来吓得不轻,立刻给祁盛远打了电话,又一再谢过送她回来的少年。
祁柚的家里长辈的心头宝,万一出了什么事,想想就后怕。
保姆本想留他在家吃饭的,但他拒绝了,说是要赶飞机。
离开前,小祁柚从院子里跑出来,冲着少年的背影遥遥地喊:“大哥哥,你会再来找我玩吗?”
少年在树荫下回头,星星点点地阳光落在他肩上,洁白的衬衫在发光。
他很浅地笑了一下,摇头说:“应该不会了。”
“为什么?”
“因为大哥哥今天就要出国了。”
……
祁柚从梦中醒来,房间里漆黑一片,床头柜的闹钟显示凌晨两点,她手里依然握着那只陈旧的龙猫陶塑,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她按亮了床头灯,手指轻轻抚摸过龙猫的耳朵,紧跟着,目光落在龙猫的尾巴上,那里刻着三个字母——joy。
或许大哥哥的英文名字吧,她想。
日久年深,祁柚早已记不清那个大哥哥的样貌了,只记得他在阳光下的那个回眸,惊艳了她的青春。
那件事之后,祁柚转学去了私立的贵族学校,没有人再会欺负她,可因为凌露的事情,她心里一直留着阴影,不敢和身边同学交心,不敢暴露自己的家世,总怕自己自认为的好朋友,其实是带着别的目的接近她,这也是她刚上大学时刻意低调的原因。
幸好,她遇见了陈今安。虽然一直知道祁柚家庭条件很好,但陈今安从未向她索取过什么,甚至在她最难熬的时候会不求回报地对她好,陪在她身边。
随着慢慢长大,祁柚越长越明艳,追她的男生排起长队,可她总觉得心里一块空空的,不论是谁对她展开攻势,都觉得少了那么点心动的感觉。
即便曾经和蔺柯暧昧过,也只是在某一个时候,某一个角度,觉得他有一丁点像自己记忆中的那个人。
仅此而已。
她摩挲着龙猫上那个浅浅的英文名字,低声呢喃道:“大哥哥,你现在会在哪里呢?”
第16章 十七颗甜柚
早在一个多月前, 乔家便与各大顶级品牌的设计师取得联系,要为祁柚定制一套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华丽婚纱。
经过多番比对,祁柚最终选定了一位拥有上百年历史的意大利国宝品牌设计师的作品图纸。今天, 设计师特意飞来帝都为祁柚试穿初版样衣, 之后再根据她的身形做进一步的调整。
在西方,新郎直到婚礼当天才能看见新娘身穿白纱的样子,也就是浪漫的first look。
于是这次的试纱,祁柚来到门店和设计师交流后不久,便被单独带去了楼上试衣间,乔椹琰则被留在贵宾室稍作等待,并不能看见祁柚试纱的样子。
这条拖尾足足长两米、纯手工刺绣、镶满碎钻的婚纱将奢华高贵展现得淋漓尽致。
祁柚之前只看过一次设计图,当时还挺喜欢的,穿上样衣之后却没有想象中那么的惊艳。
设计师用英文夸赞着她的身材气质, 祁柚颔首微笑, 转头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发给陈今安:【你觉得好看吗?】
陈今安那边上班正在溜号, 消息回得很快:【呜呜呜呜, 贫穷限制了我的想象,blingbling的钻石闪到我的眼睛了!果然是仙女应该拥有的婚纱!】
祁柚:【是吗,可我总觉得少了一点什么。】
陈今安这个人精立马改口:【但是!在我心里你的设计才是最棒的, 就算是国际大牌也比不上,我还是觉得上次毕业的大秀你穿的那条裙子好看!】
祁柚还挺吃她这套的, 心里飘飘然的,对着镜子左看看右看看,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半个小时后,祁柚和乔椹琰回到车上,乔椹琰挑眉问道:“为什么只订了晚礼服和出门纱?主纱不喜欢吗?”
祁柚垂着眸,很轻地“嗯”了一句, 小声说:“我想换个设计师。”
乔椹琰选择尊重她的意见,拿出手机打开拨号页面,“好,你喜欢哪个品牌的设计,我让人帮你联系。”
“别。”祁柚按住他的手,含糊其词道:“设计师……我已经有人选了。婚纱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可以搞定。”
“也行。”乔椹琰点点头,也没再多说什么。
公司下午有一场重要的越洋电话会议,乔椹琰没有时间再陪她逛街。回去的路上太过无聊,祁柚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等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枕在男人的腿上,肚子上搭着一块小毛毯。
她仍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动了动身子,手掌不安分地在男人的西装裤上蹭了蹭,嘟囔道:“这枕头真硬。”
“……”
乔椹琰轻哂一声,“那你睡得还挺舒服的。”
听见这道低沉的男声,祁柚瞬间清醒,触电般的弹坐起来,惊悚地看了看四周,这才想起来自己刷着手机忽然就睡着了。
她下意识地摸了下嘴角,又用掌心在乔椹琰的西装裤上乱摸一通,长舒一声,“还好还好,没流口水。”
乔椹琰深深吸了一口气,喉结上下滚动,嗓音带着暗哑的沉,“别乱动。”
“哦。”
祁柚没好气地收回手,小气鬼,碰一下都不行。
她对着车窗整理发型,没多久车子便停在了祁家院外,祁柚拿上手包,推门下车,背对着便宜未婚夫摆了摆手,“走了。”
“祁柚。”乔椹琰叫住她。
“嗯?”祁柚回头。
“下周一,我们去领证吧。”乔椹琰神色平定,如同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祁柚愣了愣,这大概是她听过最不浪漫的求婚了,没有仪式感也没有动人的誓词,平淡的语气就如同在问她“明天早上吃什么”一样波澜不惊。
算了,也不奢求狗男人懂什么情调,算起来她和乔椹琰订婚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下个月中旬也要准备婚礼了,算算时间是该准备领证了。
她点了点头,“行,你决定吧。”
到家之后,宾利和法拉利在院内热情地迎接她,祁柚踏入玄关准备换鞋,门铃冷不丁响了,她顺手开了门,路超提着一个纸袋子站在外面。
“祁小姐,这个刚才忘了给您。乔总让我提醒您,要趁热喝,这几天不要着凉。”
祁柚接过,牛皮纸袋子里放着一杯热饮,盖上有商家打印的商品名称:桂圆红枣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