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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云心本能回绝:“不行,谁都可以,唯独她不行。”
庄邱哎呀一声大惊小怪,“只是一起吃个饭,又不用娶回家当老婆,什么年代了,还放不开? ”
戴云心几不可微地皱了皱眉,“她不一样。”
“一样的我也看不上。”铺垫了这么多,庄邱耐心已到极限,神色狠厉道:“戴老师,我是有诚意的,既然志不同道不合,那那笔投资就没得谈了。”
戴云心虽是声名在外,担着这剧那剧的舞蹈指导,但跳舞编舞能挣多少钱。自己年龄也大了,早就不从事台前表演,攒着这些人脉,是想转型拓展领域。原本谈好的投资方,有两家临时出了变故,计划泡了汤。戴云心看不上庄邱,傲世轻物,嚣张跋扈,但也知道他兜里确实有几个钱。
资金再不到位,后续的制作、档期都会受影响。
漫长的思考后,戴云心别开脸,咬牙答应,“一顿饭,就一顿饭。”
——
农历年后,天气阴晴不定,头一天还是雾霾弥漫,是夜大风一吹,次日又是湛蓝澄澈的天色。
赵文春明天就要回学校上班,趁着都有空,让周启深来家里吃饭。
“你多吃点鱼,羊肉温补,也多吃点。”赵老师慈爱善良,疼这些晚辈。
周启深食量大,吃得多,三碗饭后还能喝两碗汤。
“你明天什么时候的飞机啊?”赵老师问。
“下午四点多。”周启深说:“明儿上午有会议,实在走不开。”
“也行。我给小西买了两条围巾和手套,那边儿冷,你帮我带过去给她。”赵文春再三确认,“你真没告诉她你要过去?”
周启深笑,“真没,给她个惊喜。”
赵文春点点头,“好,好。来,再喝一碗汤,补补身体。”
周启深握着汤勺一顿,看着赵老师殷勤的模样,好像是嫌弃他身体有多不好似的。
看把老人家给急的。
——
青海。
赵西音刚结束一场雨景的拍摄,这真是遭了大罪,本就衣着单薄,还要在雨里起舞,风沙一吹,她整张脸都成了泥。苏颖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在场边裹着棉衣打颤。
赵西音到底不是专业表演出生,她的一个单独镜头十来秒,ng了十来遍。赵西音状态不好,也没经验,越往后越心慌。苏颖看了许久,刚要起身,一旁的戴云心先上前,安抚指导:“小西,别紧张,精益求精是很正常的流程。”
赵西音看到熟悉的人,情绪没那么绷了。
她的嘴唇冻得直抖,妆发又上来给她补妆。戴云心抓紧时间道:“你眼神往外送出去,别当这是拍电影,就像我们日常的训练,不就伸腿、旋转,跳跃这些基本功吗?不难的,有点信心!”
赵西音点点头,咬牙再来一遍。
这一遍,终于过了。
她快虚脱,蹲在原地半天站不起来。
戴云心拿着大衣搭在她身上,又是递热水,又是扶着她,守在片场一上午,关心切切。换了衣服,休息棚里开着电暖炉,把赵西音的脸衬得红扑。
“喝点姜茶,待会再吃一颗感冒药。”戴云心叮嘱道。
赵西音心无旁骛一笑,“谢谢师傅。”
静了两秒,戴云心说:“下午没有拍摄工作,我找人送你回宾馆,好好睡一觉。这雨一淋,保准得感冒。你身体本来就不太好,自己多注意。”
赵西音愁眉苦脸,说了句掏心窝子的话,“拍电影也太难了,这一部结束,我再也不进这个圈子了。”
“懦弱,没志气。”戴云心不满不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从小教你的话都忘了?”
赵西音张嘴欲辩,被她打断,“不许孩子气。走吧,送你回去。睡醒后收拾一下,晚上跟我去吃个饭。”
赵西音一愣,“又、又吃饭?”
戴云心皱了皱眉,“你现在陪陪我都不愿意了?”
赵西音心软,摇头否认,“没有。”
下午一觉睡过去,还真被戴云心说中,赵西音醒来头疼欲裂,感冒了。戴云心掐着点来找她,赵西音脸都是白的,苦苦道:“师傅,我不太舒服,改天再陪您行么?”
她真不是装,起身的时候,眼前一片黑炫。
戴云心狠心道,“就今天,反正有车过去,不用走路。”
十分钟后,赵西音擤着鼻涕,晕晕沉沉地随她出门。她上车后还给周启深发了条微信,“感冒了,好难受[哭哭]。”
那边没回。车驶上路,摇摇晃晃的,她很快又睡着了。到了地方,车停稳,戴云心始终没有动。司机侧过头,狐疑问:“戴老师?您不下车?”
戴云心目光定在赵西音的睡颜上,像缠绕的藤蔓,有过几秒迟疑与纠结。她伸出手,还是把赵西音叫醒,“小西。”
赵西音这才发现,竟到了格尔木市区。
下车前,戴云心说:“包就放车里吧,拿着费事。”
当地一家海鲜酒楼,上三楼,戴云心推开包厢门,早到的庄邱立刻站起身,笑脸投向赵西音。
——
周启深的飞机晚点二十分钟,到西宁已是夜幕降临。
他出廊桥就开了手机,未接来电和短信一条条的震,最后看到赵西音半小时前给他发的那条。电话回拨过去,却是无人接听。周启深打了三个,依旧如此。
冥冥之中的某种直觉,让他心里极不踏实。
百爪挠心,惶惶不安。
周启深又打给秘书,问:“青海这边剧组的工作是谁负责?给他打个电话。”
徐秘书办事效率快,不到三分钟就回复:“周总,我问了,剧组那边说,小赵中午就回镇上宾馆休息。她今天淋了雨,应该是累着了。”
周启深一顿脾气,“谁他妈想的馊主意,这种天还让人淋雨?哪家宾馆?”
徐秘书报了地方,说:“前台电话我已经打过了,说小赵确实回来过,但下午五点左右,又出去了。周总,您先别着急,可能只是出去吃饭,忘了带手机。”
周启深干脆利落,“她生病了,不会无缘无故往外跑。”
赵西音不是那种喜欢蹦跶的人,平时好着的时候,也不出去玩儿,更别提这种状态。
“舞团和她交好的,有一个叫岑月的女孩儿。”周启深沉声说:“找一下她。”
电话挂断,他等不及,直接拨给了顾和平。顾和平风流成性,提过岑月,一定有她的联系方式。
顾和平接的倒是快,习惯调侃几句,周启深不跟他废话,“我现在在青海,把岑月的号码给我。”
听出了不对劲,顾和平立刻正了语气,“出事了?”
周启深深吸一口气,绷着声音说:“我联系不上小西。”
顾和平电话没挂,把岑月号码发给他,“别自己吓自己,剧组那么多人呢,能出什么事儿。这样,你给个定位给我,我联系一下我二叔,真有需要,到时查车查监控什么的也方便。”
话往宽慰里说,但顾和平是真有心,也是真急了。
某一瞬,周启深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点。默了默,他忽然问:“庄邱这几天在做什么?”
顾和平立刻找人问去,很快回复,犹如一桶冰水浇灌而下,“我他妈以为传他投资电影只是随便说说,原来他真的有和戴云心接触过,他也去了青海!”顾和平是真慌了,把那人大切八块的心都有,“我操他大爷的阴魂不散!对不住了周哥儿,这事儿是我疏忽了。”
周启深直接撂了电话,不怪他,怪自己。
他连行李都不取了,直接往机场外跑。徐秘书安排的车是哪一辆他也没心思找,看到一辆小型面包车直接拉门上去,“去格尔木,多少钱我都给。”
上车才发现,司机竟是个中年女人。
围着藏蓝碎花头巾,皮肤偏黑,但看得出五官倒是精致。常年高原日晒,两颊有些许红斑。她还在吃面包,立刻收回塑料袋里,伸出手,“五百块。”
周启深打开皮夹,一摞红钞递过去,“快点。”
他沉着脸,怒急上火,太阳穴涨着疼。一疼,一缺氧,薄唇都没了血色。
窗外景色一晃而过,与北京全然不同的景色,天色暗下来,车灯闪烁,像针扎在眼里。顾和平与他一直保持联系,微信一条条地发:
“庄邱做投资,认识不少人,受邀去青海。”
“戴云心要筹拍电影,他有投资意向。”
“他见过小西,但小西不知道你俩的关系。”
每多看一个字,周启深的惧怕就多一分。是他疏忽了,是他疏忽了!这段时间忙项目,根本无暇顾及庄邱。
顾和平最后一条信息:“周哥儿,孟惟悉也在青海。”
周启深想都没想,立刻给孟惟悉打电话。
如意料之中,孟惟悉根本不会接。
一遍,两遍,三遍,周启深不停打。
终于,通了。孟惟悉却不说话,一贯的沉默以对。
周启深哑着声音,竟有了一丝相求的情绪,“孟惟悉,帮我个忙。”顿了下,他说:“赵西音出事了。”
言简意赅的通话结束后,周启深头疼得实在要炸,蜷着手指,靠着椅背闭目吐气。破旧的面包车隔音效果差,他顿时心烦意燥。却听到旁边的女司机忽然说话,“那个酒楼在格尔木有两家,同名。你问清楚了没有,到底是哪一家?”
周启深睁开眼,侧过头。
女司机神情微闪,皱着眉头说:“问清楚,我知道地方。”
——
同一时间。
孟惟悉甩下剧组所有工作人员,甚至不算绅士地打断正在发言的一位女制片的发言,“抱歉,有事先走一步。”
他推桌起身,动作之快之大,碰倒了桌面上的半杯茶水不自知。众人面面相觑,张一杰迅速跟上去,“孟总?”
孟惟悉拿出车钥匙一路跑,边打电话边发车,“我要戴云心的地址。”
油门轰鸣,卡宴风驰电掣驶出,卷起地上阵阵黄沙。
四十分钟后,轮胎摩地的刺耳声响起,一个急转弯,卡宴往右斜了斜。这动静在小城黑夜格外惊心,酒楼大厅许多客人频频回望。庄邱的秘书见到孟惟悉从车里下来,脸色顿时一变。
孟惟悉冷眼进大门,庄邱秘书赶紧迎向前,笑得没事人一样,“孟总,您是过来办事儿还是……”
话未说完,就被孟惟悉一把掐住了喉咙,半截手指陷进肉里,留了三分富余给他说话。孟惟悉一字一字问:“赵西音在哪里?”
秘书换不上气,眼白直往上掀,磕磕巴巴讲不囫囵,手往楼上指。
孟惟悉心一凉,又觉得庆幸,还好,人还在酒楼,这儿不是能办事乱来的地方,证明她人身至少是安全的。
孟惟悉把人抡去地上,提脚踹上去,“人要出事,你们也别离开青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