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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艺耘初见秦穆时,对他的第一印象平平淡淡,更没有因为女儿仍在手术室抢救而强行迁怒至他的身上。
见到秦穆的那一瞬间,她仅仅是展现基本的礼貌,淡淡地介绍了自己的身份后,问他是不是顾姎的男朋友。
年纪尚轻的黑发少年说了声是。
她笑了一下,单刀直入,「兇手是谁?能将对方绳之以法吗?」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维持头脑冷静,一昧的怪罪与情绪失控是反而会失了效率,所以她选择直接打开天窗説亮话,更不给秦穆半点过度沉溺于负面情绪的机会。
罗艺耘看人的眼光毒辣,知道眼前的少年并非是省油的灯,只要再给他一点时间磨礪,不用几年便能迅速成长到一个更高的阶层,本身也具有被投资的价值。
秦穆怔了几秒,随后道,「兇手是我父亲的私生子,可以将对方绳之以法,但是需要时间。」
「多久?」
「两年。」
「这么肯定吗?」
「只要有额外的资金和帮助,两年以内便能成。」
还懂得跟她谈判了。罗艺耘在心里想着,自家闺女确实眼光不错。
「资金我可以提供,只要是钱能解决的都不是问题。」罗艺耘説道,「我也有条件,只要你答应我,你未来所需的一切,我都能尽可能给予帮助。」
之后他们达成协议,未来她会提供所有金钱上的帮助,协助他将罪魁祸首送入监狱是首要目的,只是在这之前需要保证顾姎的安全,为了以防万一,她会先备份顾姎手机里头的资料后再进行销毁,不让顾姎再与这些事扯上半点关係,后面她会安排秦穆转入学校,就近保护她的安全,清除那些可能被派来监视顾姎的眼线。
至于辅助的角色,他们选择利用秦穆母亲的人脉,秦穆告诉罗艺耘,他母亲的经济系教授方屿有个医学系的儿子方盛值得信任,经常暗地里不动声色地帮助他们母子俩,对方能做到随时协助秦穆和罗艺耘的动作,即便秦穆中途需回美国一趟,他仍能代替秦穆继续观察那些眼线的动静。
只是目前为止,这个计画还有不够周密的地方,要扳倒秦穆父亲的那些私生子的话,恐怕需要秦穆的母亲出手协助,因为秦穆的生父仍旧对秦母执念颇深,若要让秦穆入了他的眼,顺利得到重视,那秦母必定要做出一些表态。
于是,罗艺耘直接找上了秦穆的母亲。
秦穆和他母亲的住处是在市区中一间公寓里头,条件不是太好,里头的住户大多素质极差,有輟学的青少年,有家暴妻子的男人,也有成天买醉的酒鬼。当罗艺耘踩着高跟鞋踏上阶梯时,依稀能听见盘子破碎的声响,以及属于女人的啜泣声。
罗艺耘敲响了秦家大门,一个面容削瘦的女人给她开了门,对方见到她时还愣了一下,下意识要关上大门,罗艺耘冷笑,抬起腿,高跟鞋直接挤入门缝,阻止了女人关门的动作。
「秦曦,你出息了。」罗艺耘说着,对她扬了扬下巴,「开门,让我进去。」
「你怎么找到我的?」秦曦冷冰冰地说,「咱俩以前虽然读同一个初中,可都断了联系二十几年了,怎么可能知道我在这里?是不是特意去调查我?」
罗艺耘笑了一下,「你儿子给我的地址,以及我也请了私家侦探调查了你这些年所经歷的事情。」
秦曦没说话,给她开了门。
罗艺耘随着她进了客厅,发现地上撒了一地的安眠药片,开口道,「看来我破坏了你的好事,想寻死?」
「没有。」秦曦冷淡道,「最近睡不好才买的,结果吞了一片就吐了,药罐也撒了,还没来得及整理,你就出现了。」
「毕竟你儿子现在喜欢我闺女,我当然要找你聊聊。」罗艺耘説。
秦曦低咒一声,「我就寻思那个小姑娘眉眼跟那个初中时期老抢我第一名奖学金的女学生长得像极了,如果不是她嘴甜,我压根不会让她进门。」
罗艺耘弯了弯眸,「你现在怒气冲冲的样子有生息多了。」
秦曦不耐烦地掏出烟盒,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后,没什么情绪地说,「你找我有事?」
「有。」罗艺耘慢慢地道,「这些年你过得挺辛苦的,对于这件事我感到非常遗憾。」
秦曦神情讥讽地眯了眯眼。
她在唸初中时本就与罗艺耘相当不对付,两人是考场上的竞争对手,只是罗艺耘能力比她好,成绩比她优秀,家世背景更好,没多久,她便转学到大都市的名校去了。
不可否认,秦曦不喜欢罗艺耘,虽然时间冲淡了当年的厌恶感,可再次见到她的当下,秦曦免不了心中產生一股悲哀。
罗艺耘依旧漂亮,一身简洁俐落的黑色套装,浑身气质极好,她永远挺直腰桿,自信从容,反观秦曦自己,曾经美丽的皮囊逐日破败腐朽,被命运折磨,连带她曾经骄傲的一切都被毁得一塌糊涂。
「遗憾又如何?」秦曦吸了一口烟,声音喑哑,「我也不是没有挣扎过。」
罗艺耘冷不防道,「那如果我给你机会再放手一搏呢?」
秦曦抿着烟,喉间发出破碎的笑声。
她扔给罗艺耘一张医院开出的证明,医生在上头明晃晃写了一段话,说明患者目前已经是胃癌第四期。
「我要死了,要怎么放手一搏?」秦曦説。
罗艺耘盯着那行字,语气淡淡道,「那你为什么不将自己的死亡化成武器?」
秦曦怔了怔。
「强暴你的男人对你心存执念多年,你完全可以利用自己的病情当筹码去获取那男人的帮助与怜爱,让秦穆得到他应得的资源,甚至是栽培,之后他就有那个能力在一两年内彻底扳倒自己的生父。」罗艺耘抬眸扫了她一眼,笑了,「既然左右都是噁心,左右都是死,那不如拿自己的命给自己的儿子铺路,你敢不敢赌?」
秦穆的手指捻着烟头,陷入沉思。
半晌,她缓缓道,「罗艺耘,你把我当棋子,还是烈士性质的那种,为了女儿的安全,连我这个将死之人的命都不放过。」
罗艺耘説,「是。」
秦曦吐了一口烟,拖长着语调道,「不过这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我这辈子还没当过烈士。」
秦曦想,她被命运操纵了一辈子,现在终于有人给她一个机会,以燃尽生命的方式帮助亲生儿子完成一场盛大精密的报復,这有何不可。
况且,她从来就没有认命过。
她掸了掸烟灰,又道,「行吧,秦穆生父那边我会处理,如果秦穆够争气的话——」
秦曦捻熄烟头,笑得咬牙切齿。
「我会在地狱里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