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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我神剑,叛出师门,徇报私仇,然后……
死了。
当年初遇我那徒弟时,他还是个青葱少年,比如今这个胆大包天得敢调戏我的青年还要嫩上几岁。
我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天气不好,漫天飞雪,呵气成雾,他满脸仓皇,一身狼狈的闯入雾霭山中,在走投无路之际,踉跄踏破镜湖的薄冰。
我站在悬崖松树之上,看着他身带血水,失足落入湖中,他在冰冷的湖水里慌张挣扎,最后到底是沉了下去。
我还记得那日,我将沉入湖水中的他拉出来后,按压了他的胸腔,让他吐出呛进去的水。他躺在冰上眼神迷离的看着我,声音沙哑,神智恍惚:“你是神仙吗?”
我答:“对啊。”
他问:“你是来救我的吗?”
我默了一瞬,其实我只是偶然下山遇见了他,但当时看着他像受伤的动物一样无助又惊惶的眼神,我便鬼使神差的心软了,竟然点了头:“对啊。”
得到这个答案,他好似终于松了一口气,结结巴巴的吐出“谢谢”两字,便晕了过去。
那时我还并不知道他从前的人生到底经历过什么,我只觉这少年长得漂亮又看着可怜,于是便将他带回了我山中独居养老的小院里。
我治了他的伤,医了他的病,等他清醒,又养了他几天,待得他能下床了,我想将他送走了,于是我问他:“你家人呢?”
他白着脸不答我。
我又问:“你家乡呢?”
他依旧白着脸不回答我。
我叹了声气,想将他送去山外的凡人村子,随便将就一家,让他安安稳稳过一生了事,可他却倏尔握住了我的手。
我转头看他,只见他眼神中藏有惊惶,忐忑不安的望着:“你要丢了我吗?”
他将我的手握得极紧。他的掌心灼热,与我正好相反,我活得太久,内心丢失了很多热烈的感情,身体也丢失了很多热烈的温度。我本是薄凉人,可看着那时的他却不知为何,动了恻隐之心。
或许……因为少年的眼睛,长得太好看了吧。也或许是因为他的声音太好听了吧。
最后我留下了他,成了他师父,没追问他的过去,不探究他的往事。我告诉他,入了我的门,从此前尘往事尽抛。他答应我了,于是我就相信了他。
我有一个很质朴的想法,现在养个徒弟,练个百来年,再笨也该练出点有成就了,然后徒弟可以传承我这一系的法术,继承我的衣钵,将我的名字用另一种方式流传在世间。想着我死后百年三界之内依旧有人提起我的名字,琢磨着便也觉得好有成就感呢。
可最后,事实说明,所有质朴的愿望都是天真的。
而我这清寒小徒弟,用他所学的法术,将我的天真都烧破了去。
清寒学法术比我想象的快,甚至比我当年还快,人家学五年的东西,他三两个月便熟练掌握了,我心知这是一个修仙奇才,心里更是开心激动,教得完全不遗余力。
而这样教学的后果便是,清寒虽然打不过我,但他熟知我的所有习惯,能摸清我所有小表情背后的所思所想。
然后百年之后……他暗算了我,将我打晕,偷我神剑,出山去了。
我气他背叛我,更气他大逆不道敢对我动手,还气他竟然将我打赢了去!而最气最气的,莫过于这样的小徒弟,出山寻仇之后,竟然死了。
连和我说一声对不起也未来得及……
第三章
我不再收徒,即便面前这是个人的脸,长得比我初遇清寒时,还让我惊艳。
想起过去往事,我有点失了胃口。
对面的人细细观察我的神色,关切的问道:“怎么了?”
我放下筷子,随便扯了句话来说:“想到自己快死了,这饭是吃一口少一口,一下就觉得咽不下去了。”
他一愣,双目怔怔的看着我,显然是没想到我竟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不过我这说的倒也是事实,我没想瞒着他,径直坦白对他道:
“和你直说吧,我天数将近,是到快羽化的时候了,近来眼睛也花了耳朵也听不大见了,神智也总是恍恍惚惚的,法力退步得也厉害得紧,我没什么好教你的。我观你筋骨奇佳天资聪颖,人也蛮不要脸的,应该是个修仙好学的好材料,你也别浪费时间,出我这小院门右转,顺着小道麻溜点走,离开我这雾霭山,另寻其他高人拜师去吧。”
我说了这么大一通,他大概是没将我的中心思想听明白,只直愣愣的盯着我,脸色微白,声音略喑哑的问:“这些都……什么时候的事。”
我看他这脸色,猜到他心里大概也明白过来自己来错地方了,后悔自己浪费时间缠着我了。
我一个要死不死的人,累别人耽误了修仙的时间,我也觉得挺对不住,便答了他的话:“百来年前便开始有这迹象了,当时还想收个徒弟传承衣钵,但到底是给玩毁了,现在顶多也就剩下一两年可活,我就想安安静静的在这院子里养老,不折腾了。”
听了我这话,不知为何他脸色更白了些,像中了邪似的,双目发怔的把我看着。
我最后吃了一块鱼,起身便往屋内走了:“你吃完了碗筷放着吧,我去睡会儿觉,醒了再弄,你便自行离开吧。”
可我转身还没走出一步,手便被人抓住了,连带着一阵“乒里乓啷”的乱响,我一回头,见是少年起身太急,将桌上碗筷被尽数撞在了地上。
可他像看不见这些碎碗,听不见这些声音一样,就这样隔了桌子拽着我的手,目光焦灼又带了几分恳求,他盯着我,唇角颤抖了许久:“不收徒也没关系,不要赶我走。”
这句话,这个语气,一瞬间便让我想到了百来年前的少年,目光惊惶,神色不安。
我便一时有几分失了神去,待得他将我手臂握得有点发麻了,我才回神问他:“我不收你当徒弟,你留在这儿干嘛?给我养老送终么?”
他嘴唇一抿,好似被我这句话砸疼了一样,然而我却并不知道这句话有什么让人好疼的。
他垂了目光,看见桌盘狼藉,又抬头道:“我帮你做饭。陪你钓鱼……”他一顿,“洗碗也交给我。”
好嘛,还真是给我养老送终来了。
我从他手里将手臂抽回,然后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个小年轻,他身体里没有半分仙妖气息,理当是个凡人,可一个凡人,不为修仙问道而来,不为长生不老而来,就想在我这儿陪我钓鱼给我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