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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今日难得话多,却像是在套她的话,难不成还想通过她确认他自己的样貌和身量特征?显然不可能,想来还是因为羞于主动,所以拐着弯想和她亲近。

阿姒试探道:“要不……夫君你过来抱一抱我,这样不就知道了?”

之所以让他过来抱她而不是她过去抱他,是她掐准江回易害羞,越撩拨着让他主动,他越会害臊,而不会主动。如此既哄了他,也不至于让自己吃亏。

果然,青年败下阵来,无奈轻叹。

越是这种时候,阿姒越无辜,怯怯地小声道:“夫君?你怎么不说话了……”

晏书珩负手而立,低垂长睫看向立在榻前茫然无措的女郎。

她眼中一片澄澈懵懂,实在不似故意逗弄,即便是在过去,她在信赖的人面前,也是这般真挚无辜的模样。

他温声问她:“想听我说话?”

阿姒点头:“夫君声音独一无二的好听,宛如天籁,我喜欢听你说话。”

这句话她同他说了数次,每次她说他声音好听,江回都会格外留意。

“独一无二的好听?”青年仍像初次听她说这话时一样的反应,只语气没从前那般冷,他问了和几月前相似的话,“你说,世上可会有两个声音相似的人?或者,你可曾觉得我的声音似曾相识?”

阿姒笃定道:“夫君声音世间独有,我未曾听过相似的。”

室内只闻长指轻敲桌案的声响。

一下,一下。

像静夜里的脚步声,叫人不安。

阿姒快坐不住时,沉默良久的青年忽道:“有些事待办,得空再陪你。”

阿姒促狭顿无,朝他的方向伸出手,怯生生问道:“夫君,你要去哪?我一个人在这里,又看不见,有些怕……”

晏书珩仍隔着袖摆轻握她腕子,徐徐安抚道:“去寻大夫为你诊治双眼,不过你若是怕,我先陪你,旁的改日再说。”

一句话便将阿姒套牢了,她乖乖坐好:“不必,我一个人可以的。”

“放心,我稍后会寻人来照顾你。”

晏书珩含笑望了她一眼。

.

刚出小院,穿云一脸希冀地迎上来:“郎君可问到什么了?”

“回书房再说。”

回到书房,晏书珩回忆着从阿姒那里套到的话,再结合李婶所言,梳理出可用的,写在纸上交由穿云。

“我就说郎君带回那女郎不是因为色……”穿云及时把后面的“色令智昏”憋了回去,“有了这些,要想查人就方便多了!”

他走后,书房只剩晏书珩和破雾。

晏书珩低头拨弄香灰。

长指轻动,忽而顿住,他看着香炉中的陈灰,不知想到什么。

破雾沉默地立在一旁。

见晏书珩停顿,他不由得望过去,只见青年垂着睫,忽而轻笑。

破雾忍不住问:“长公子,那女郎可是两年前,曾招惹您的那位?”

第7章

两年前……

晏书珩眼底玩味瞬而闪过,抬眸:“破雾亦见过她,你说说看?”

破雾仔细回想:“容貌有七分像,但这也与衣饰打扮有关,至于性情……属下不如长公子清楚,但女郎既与您相识,为何如今似全然不知夫婿声音与您相像?”

晏书珩视线落在角落里的兔笼内,那只不安的伤兔正怯怯望着他。

青年眉目藏笑:“她在南阳一月,我们仅有过几次相处,我只知她是姜氏女郎,与陈氏九郎交好,对她性情不算了解。想必她对我亦然,两年过去,不记得我声音也寻常。许是假装,也可能是真的忘了。”

笑里更添无奈:“她忘性一贯大。”

这般说,能确定是同一人。破雾冷静分析:“当初在建康会面,陈郎君只说那女郎意外去世,并未细说缘由。但女郎去世是在八个月前,正是颍川大族南迁时,据称他们在道中遇到胡人,折损不少族人,想必女郎是在那时遭逢意外。可颍川去往建康的路与历城不在一个方向,相去数百里之远,那女郎为何流落到此地还成了那郎中的女儿,且她未向家族求助,像是失忆了。竟还如此巧合地与郎君撞上了。”

晏书珩摩挲着袖摆,笑了。

“巧合也好,有心人安排也罢,想必她不知情,毕竟,她躲我还来不及。”

“继续搜寻那郑姓郎中踪迹,另查查过去一年里,颍川姜氏和陈氏两族有何异动。”晏书珩说罢,复又列举几个人名,“顺便查查他们近期可有动作。”

所列几人皆与他有利益牵扯,亦知道那女郎曾与他有些过节。

破雾倏然想通其中关卡。

若说那女郎的出现是巧合,但如今各项证据摆明与她私奔之人极有可能是那位年轻刺客,她夫君的声音又与郎君出奇相似。

这一重又一重的巧合若放在寻常人身上,倒可勉强解释为缘分。

但世家内部复杂,长公子又在少时便因天资过人被定为下任族长候选人,触及多方利益,自有诸多耳目紧盯不舍,欲取其性命或是让他在某些事上出错。

他接了命令,肃然离去。

破雾走后,晏书珩百无聊赖,拨开镶金兔笼的笼门。小家伙见到他眼睛都亮了,凑上来在他手边轻嗅,乖巧又讨好。

晏书珩将兔子抱在臂弯端凝,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自语:“究竟只是忘了,还是说,她根本就不曾记得过。”

他没往下说,只笑了笑。

.

夫君走后,阿姒坐在榻边发了会呆,远处似有说笑嬉闹声,仿佛投入无底寒潭中的石子,将她眼前的黑暗撕开一道缝隙,照来一缕不可捕捉但触之温暖的曦光。

无论如何,她还活着。

活着本身,就已足够值得庆幸。

片刻后,有轻微脚步声由远及近朝屋里来,阿姒敛裙起身:“夫君?”

“回夫人话,是婢子,郎君雇婢子来此照顾您。”来人是个少女,声音清稚,应比阿姒小不了几岁。

阿姒这才想起他走前说雇人照顾她的话,之前因总算把江回盼回来,不必日夜担惊受怕,她顾不上思索别的。

这才记起,还有许多事还未问他。

江回竟也没想着解释。

他说自己是替官府办事,但为何官兵进门前会吆喝着“抓刺客”?

他们又为何在她钻出柜子时拔剑,江回难道没说院中所住是他的家人么?

唯一能让她安心的便是他的声音,既然声音是他,人怎会不是?

觉得生分,大概是他走了太久。

阿姒摒除杂念,唤那侍婢:“我如何称呼你呢,不知你今年多大?”

侍婢小心回道:“回娘子的话,婢子今年十五,名唤竹鸢。”

阿姒朝她和气笑道:“那我唤你阿鸢吧,我看不见东西,往后辛苦你。”

竹鸢目光落在榻边女子姣美的面容上,她在世家为婢,见到的美人数不胜数,眼中仍有一瞬的惊艳闪过,旋即匆匆低下眼:“照顾娘子本就是婢子该做的。”

阿姒状似无意,闲谈般问她:“竹鸢可是一直都在夫君身边做事?”

竹鸢照着先前晏书珩吩咐的说辞回道:“回夫人,婢子是才来的,本是魏兴郡人士,因胡人入侵逃到此地,被家人卖作仆婢充当路资,正巧遇到郎君买下婢女。”

“这样啊……”阿姒本想从她这里套些关于江回的事,不料无处套话,想来她真是江回刚雇来的,她和气地摆摆手:“别拘束,若有事我会唤你的。”

竹鸢应是,退到门外侯着。

一连两日,这里除了阿姒和竹鸢,再无旁人涉足,起初阿姒生怕夫君又走了,但江回每日会让人稍带一两句话回家。

得知他还在,阿姒便放下心。

此前因为脚崴了不便行走,眼下脚伤刚好,当务之急是要适应失明,于是闲暇时,阿姒便尝试着摸瞎走路。

“嘶啊——”

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摔倒。

她手撑着地,掌心被砂石硌得一阵钻心的痛,泪花都给逼了出来。

竹鸢忙上前搀扶:“您又是何苦呢,婢子是被雇来照顾您的,您想去哪、想要什么,吩咐一声就是了。”

阿姒扶着她手起身,毫不在意地笑道:“有些事总得自己去做,譬如走路。”

没一会,她又摔了一次,竹鸢忙要上前去扶,余光瞧见一片白色袍角。

是晏书珩,他目光沉静地立在萧疏竹枝后,不知来了多久。

竹鸢要行礼,被他抬手打断后,她又忙要去扶阿姒,却再次被阻止了。

晏书珩安静立着,他目光一贯温煦,垂眼时却有些冷眼旁观般的悲悯。

竹鸢搞不懂他的态度,只是看到阿姒摔倒很是不忍,她正不解时,晏书珩已弯下身,温柔地扶起阿姒。

“还好么?”

阿姒无神的双眼波光澜动,柔声轻唤:“夫君,你回来啦。”

“嗯,先进屋罢。”晏书珩扶她进门,手仍极有分寸地隔着衣物。

竹鸢从身后望去,二人皆着白裳,一人玉冠束发,临风玉树,另一人则着月色素裙,乌发以缎带束起,如出水芙蓉。

倒颇有些琴瑟和鸣的意味。

.

到了房内。

阿姒炫耀似地松开青年的手,往前走几步,来到窗前几案边坐下:“夫君你瞧,我已能在屋里自如行动了。”

“不错,大有进益。”

晏书珩不吝赞许,看到她手上一处乌青,便唤竹鸢取来药膏。

阿姒伸出手要接过药膏自己上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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