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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过了多久,外头忽然响起热闹的奏乐声,有婢女匆匆进来禀报,道是新郎马上就要到了。

秋月春花便抓紧服侍温庭姝穿上大红麒麟通袖袍,佩戴上凤冠霞帔,最后盖上文王百子锦袱。

在一系列繁琐的仪式过后,三声炮响,温庭姝终于坐上了百花彩轿,迎亲队伍一路敲敲打打,往宋府的方向而去,而前面的高头骏马上,宋清簪花披红,身姿挺拔,他生得面如冠玉,只是气质清冷,在他脸上看不到有喜色。他原也是汴阳城内无数姑娘的钦慕对象,他这一娶妻,也不知该惹得多少姑娘怅然若失。

宋府喜堂此刻亦是张灯结彩,铺设得十分华美庄严。

陆修言与白枫与宋清并不是十分熟悉,他们都是替家中长辈而来,他们没想到的是江宴也会来,所以当看到江宴时,两人脸上吃惊的神色如出一辙。

他的出现令整个喜堂仿佛都光亮起来,来喝喜酒的宾客都不会选择穿大红的衣裳,以免与新郎新娘的衣服冲撞上,喧宾夺主,他倒好,仍旧是一袭张扬艳丽的红衣,那绝色的容颜,张扬的气度瞬间引起所有人的注意,不知晓的,还以为他才是新郎官。

他手中轻摇着玉骨折扇,狭长的凤眸随意地扫向众人,仿佛在自己府中一般,他缓慢踱步到陆修言等人面前。

“我的爷,你怎么也来了,还穿成这般?”白枫笑道,其实并不意外江宴会穿成这般,这位爷向来肆意妄为,无视他人眼光。

江宴眉眼微挑,还未作答,便听到外头笙歌齐奏,却是花轿到门,江宴目光微闪,随后微笑落座。

新人出轿,与新郎一齐登堂。

江宴目光落在那手挽同心结的一对新人身上,随后视线微偏,停驻在温庭姝身上。

这些大家闺秀向来被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牢牢的捆绑着,还要被灌以对丈夫忠贞不二的思想,可笑的是,他们的丈夫在外头早与别的女人双宿双飞。

想必这位温小姐还不知道她的夫君养外室一事,将来若是知晓了,她是会装作贤惠大方的接受,还是坚决反抗?

江宴猜测这位温婉端庄,恪守妇道的小姐就算不情愿,也定会同意她的丈夫纳妾。

一旦另一女人进门,她会变成独守空房,饱受煎熬的怨妇?还是只想着维持应有体面,当名受人尊重的当家主母?

不论是哪一种,江宴都会觉得她有些可怜。

第12章 他动作忽然有些粗鲁地握……

婚礼仪式完毕之后,温庭姝便被送进了新房。

汴阳习俗,新郎官将新娘子送回新房后,还要出去给亲朋好友敬酒,新娘子则在新房中候新郎官归来。

新房内已经静下来,但外头的门窗仍有人影晃动,时时听闻一些窃窃私语声,大概是怀揣着对新娘子好奇之心的女客。

直到外头彻底安静下来,温庭姝心神才彻底松下,陌生的地方令她禁不住打起万分精神,不敢让自己有一丝一毫的错处。

这一天下来,她被这婚礼折腾得已经精疲力尽,脑子也晕乎乎的,什么也不愿意去想,只麻木地坐着,目光呆呆地盯着眼前红色的锦布,如果可以,她真想立刻躺下床,好好睡上一觉,但为礼仪束缚,她只能规规矩矩地端坐在新床上,等待宋子卿的到来。

直到这一刻,她终于清醒的认知到,她真的成亲了,嫁给了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男人。

念及此,温庭姝心下一沉,今日她同宋子卿接触了几次,虽然盖着百子锦袱,她看不到宋子卿的脸,但她依旧能感受到宋子卿对她的冷淡。

她那的陌生夫君根本不爱她,她看到了他和另一个女人亲密相处的场景,不知晓接下来他会不会主动向她坦白此事。

一会儿他进来,她要与他说些什么?她只希望他能够主动一些,不然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温庭姝感到有些忧愁与忐忑,唯独没有初为新娘子该有的紧张、娇羞与期待。

“小姐,您吃点东西吧,您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待会儿可能还会有。”秋月取了些点心来到床旁边,劝温庭姝道。

温庭姝此刻完全没有食欲,“放下吧,我吃不下。言罢又问道:“对了,我之前绘好的那神女图可装箱了?”

“小姐,且放心,我先前一直盯着呢,已经装上了。”秋月道,也不知晓她为何如此紧张那神女图。

温庭姝点点头,其实是她绘的神女图乃是自己心目中的神女,并不是她闺友描述的神女,所以温庭姝想将那画作留下,待有空再重新绘一幅送给李秀英,只是如今她刚成亲,也不知晓何时才有空。

温庭姝正想着画作一事,忽听外头‘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掉地摔碎的声音,温庭姝让秋月出去看一下。

秋月点点头,出了外头,打开大门,走出廊间,看到廊下花架的一盆兰花打翻在地,看了眼周边不见异常,转身欲走,然一道暗影袭来,她什么都未曾看清,脖颈便传来一阵剧痛,随后便倒地晕了过去。

温庭姝在房中等了片刻,不见秋月归来,不禁有些疑惑。

一旁的春花道:“这秋月肯定又去偷懒了?小姐,我去看看。”

得到温庭姝同意后,春花跟着出去,一出大门,见墙根处暗影之中隐隐约约倒着一人,她有些惊愕,试探性地换了声‘秋月’,得不到回应,她鼓起勇气靠近几步,然后认出一角衣裳是秋月的,连忙过去,“秋月。”春花刚要弯下腰检查她的情况,后颈猛地被什么袭击,紧接着也倒了下去。

她背后一人面无表情的站立着,正是江宴的随从,李擎。他转过头冲着廊外婆娑的树影比划了个手势。

一叶飞落,紧接着一袭红衣自树上优雅流畅地飘落。

江宴伸手掸了掸衣袖,笑吟吟展开玉骨折扇,大摇大摆地进了大门。

进了新房,看到乖乖端坐在喜床上的新娘子,江宴唇角弯起,似笑非笑,不动声色地收起折扇,他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些许打量。

听到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温庭姝开口:“春花吗?”没得到回应,温庭姝又问:“秋月?”如果是春花一定会回应她,不像秋月这丫头,总是鬼灵精怪的,爱捉弄人。

温庭姝等了片刻,仍旧没等到前面人的回应,她有些不安,也有些生气,“秋月,你们是不是故意不出声逗我?”温庭姝声音带着几分薄嗔,她现在内心很不安,不喜欢这种玩笑。

随着她的斥责,耳边传来一轻微的笑声。是男声。温庭姝心跳仿佛在一瞬间静止,身体僵住,脑子里那股晕眩感越来越严重,她沉默了许久,见对面也沉默,略一思考,只能小声问:“夫……夫君?”

一声‘夫君’令江宴笑容渐敛,停驻在她身上的目光有些莫测,他低低地“嗯”声,缓慢踱步过去。

因为他刻意压着嗓子,温庭姝并未听出不对,当床榻往下一陷时,温庭姝连呼吸都轻轻的,好似怕被人听到似的,然而他靠得太近,温庭姝还是闻到他身上有股脂粉香气。温庭姝黛眉轻蹙,这股味道很熟悉,令她想起了另一个男人。

脑海中刚浮起一张脸,温庭姝心一慌,连忙将那人身影拂出脑海。她竟然对着自己夫君想着别的男人,这是不应该的。

温庭姝正觉思绪混乱,江宴将手环住她的腰,轻轻托向自己,在极近的距离下放肆地凝视着她,似要穿透盖袱,攫取她慌乱无措的目光。

温庭姝屏住呼吸紧闭双目,想推开他,但眼前这人是她的夫君,她怎么能够推开他?

温庭姝不知道如何是好,又不敢碰触他,最终她只能垂下双手,紧张地拽着自己的衣服。

江宴就算看不到她脸上的神情,也知晓她此刻定是紧张得面红耳赤,眼眶微微泛红,带着水意,心里羞涩得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

江宴修长的手耐人寻味地自她肩膀缓缓下滑,感受她的身体在自己掌下瑟瑟颤抖。

温庭姝实在受不住他这般轻薄,唇轻颤着请求道:“夫君,请……请自重。”

闻言,江宴无声笑开,不知道她今夜与她夫君洞房时,会不会也会让他‘自重’?他一侧唇角上扬着,眼底却有些晦暗不明,不知道被什么刺激到,他动作忽然有些粗鲁地握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

手腕被他拽住,温庭姝挣脱不开,急得要命,却又不敢反抗。

在江宴唇轻吻到她的指尖时,温庭姝脸瞬间红透,仿佛下一刻就要滴出血来。

他们还没有喝合卺酒,还没有掀盖袱,这不合规矩礼数,念及此,她终于鼓起勇气推开他,站起身往前走了几步,靠在床头背对着他,她正色提醒道:“宋公子,还……不行。我们还没……”

话未完,她臀部蓦然被什么东西轻轻拍了一下,若不是她一向举止端庄,她此刻只怕要惊得跳起来,她隐忍着,身子禁不住瑟瑟发抖,心中堵了一口气,她没想到宋子卿竟然有如此的恶趣味,连盖袱还未掀开,就如此轻薄她,他分明故意在羞辱她!

秋月呢?春花呢?

温庭姝想哭,却又不敢哭,新婚之夜,她难道还能和他闹,闹得人尽皆知不成?

第13章 江宴坦荡地坐在床榻……

江宴坦荡地坐在床榻上,目光落在温庭姝的身上,眼尾微抬,而那修长的指尖轻轻抚摸着扇骨,每一下都莫名地给人一股暧昧感觉。

温庭姝背对着江宴,因为臀部被拍了下,浑身有些僵硬,她并不知道那曾经在她面前表现得恪守礼仪的男人,此刻打量她的凤眸中,尽是赤-裸裸的戏谑。

她至今以为,来的人是宋子卿。

江宴正要起身,外头传来一声老猫般的叫声,他动作微顿,随即遗憾地轻叹一声。

温庭姝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着嗓子的轻叹,不禁想他是否在生气,心中暗暗后悔自己说了不合时宜的话。

温庭姝想,虽说是他不对在先,但这是新婚之日,她不能够让自己的夫君发怒,否则她以后在他家只怕不会好过,可是她面皮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感到心慌意乱,随后突然被人从后面扯入怀中。

“夫……夫君……”温庭姝惊了下,不由自主地想要挣扎起来,不料身后人手臂的力量却加重,以至于她根本无法逃脱。

她感觉身子被一双有力的手翻转过去,一只手伸进盖袱之中,遮住她的双眼,令她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冰冷的触感令温庭姝身子禁不住颤栗了下。

江宴俯视着她嫣红颤动的唇,目光微暗,伸手轻抬起她的下巴,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

温庭姝从未被男子吻过,已经吓得不知所措,唯一记得做的,便是紧闭着牙关,一动不动,就像曾经在街上,江宴抱起她,她在他怀中僵硬地‘装死’。

江宴轻笑,用力地抱了她一下,随后离开她的唇,目光忽然接触到她娇嫩泛红的耳垂,他指尖微动,伸手过去取下一只明珰。

温庭姝的耳朵很是敏感,在被他碰到之后身子又禁不住微微颤抖,她抿紧唇,像是怕他还要吻过来。

江宴神色无波地注视她片刻后,随后收回遮住她双目的手,转身毫不留恋地夺门而去。

在外头看守的李擎看到江宴出来之后堪堪松了口气,他再不出来,他就要闯进来,但就怕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 * *

感到脖子一阵刺痛,秋月猛地惊醒,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她想爬起来,却发现春花压在她身上,吓了一跳,连忙推醒她。

春花醒来,摸了摸疼痛的脖子,与秋月对视一眼,有些莫名其妙,“我这是怎么了?”

她一头雾水,秋月更是一头雾水,“我怎么知晓?”不等两人去回想发生了何事,远处忽传来一阵喧闹声,且越来越近。

“不好,应该是姑爷他们过来了。”

秋月和春花两人相视一慌,也顾不得许多,匆匆爬起,回到新房,却见温庭姝仍端端正正地坐在床上,只是肩膀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哭泣。

温庭姝此刻感到羞耻欲死,她究竟嫁给了一个什么样的夫君?她原本以为宋子卿是个克己复礼的人,没想到他竟然是好色之徒,衣冠禽兽,筵席还未散,他就如此急切地进新房调戏轻薄她,从今往后她该如何在这宋府生活?

“小姐。您怎么了?”

秋月有些担忧的声音传到温庭姝的耳朵里,温庭姝停止抽泣,声音带着哭腔,质问两人道:“我让你们出去看查看情况,半天不见回来,你们去何处了?”

秋月和春花两人互相对望一眼,脸上神情难得同步,秋月先回答:“小姐,奴婢应您的吩咐出去查看情况,走出廊间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就晕了过去。”

春花点点头,同意她的话,“奴婢也是,出去找秋月,然后不知道被什么东西打了,也晕了过去。”

温庭姝听闻她们的话觉得十分荒唐,温庭姝乃是深闺后宅中的女子,不知武功这种东西,只道两人或许是被宋子卿胁迫,只能撒谎骗她,此刻又不好细问,而她也听到了外头越来越近的喧闹声,就没有再逼问两人。

“小姐,姑爷他们正往这边来呢。”春花道。

一听到姑爷,温庭姝便想到方才被宋子卿羞辱之事,心中又是一阵紧张,“你们出去看看吧。”

宋子卿身后跟了一帮闹着要看新娘子的人,一些是宋家这边的亲戚,一些都是宋子卿平日里的好友。宋子卿被宾客拥入新房,那些人喝了酒,酒劲上头,嚷着要见新娘子,见不到就要坐到天明。

温庭姝从未见过这种阵仗,有些慌乱,加上因为方才的事有些不信任宋子卿的品性,担心他们待会儿会做出更过分的事来,便叫秋月春花把内房门户紧闭,不许放人进来。

春花觉得于礼不合,正要劝几句,不料秋月已经走过去将门闩上,不好争执,只能由得她了。

宋子卿进到屋中看到里面房门紧闭,内心其实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先前他便被母亲提醒过,这温府小姐是个端庄守礼的女子,洞房不宜闹得太过,而且这门亲事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根本不是他想要的,他此刻也只想着赶紧完成仪式,不希望他们闹洞房,便百般赔礼将他们打发而去,最后只剩下他们这边的几名女眷和喜娘。

秋月和春花得知道外头宾客已走,这才打开门,恭恭敬敬地将宋子卿请进新房。

温庭姝端端正正地坐着,显得娴静温婉,宋子卿接过喜娘递过来的玉如意将温庭姝的盖袱将挑下,目光在触到她的面庞之时,明显动了下,温庭姝今日妆容与平常不同,浓妆艳抹,额间贴着花钿,白玉无瑕的面庞抹了淡淡胭脂,看着像是含羞带怯,可又微蹙春山,眼眶泛红,似有一腔心事。温庭姝看了宋子卿一眼,又低下粉颈。

宋子卿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像自己对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一般。

温庭姝和宋子卿此刻各怀心事,心不在焉地在喜娘的安排之下完成了接下来的一系列仪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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