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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处都有她的痕迹。

郎君颧上还有薄红,却不似昨夜来得那般凶猛。

进来侍候的金羽这才松了心神。

明明昨他一早就端了风寒汤药来,偏小侯爷不肯喝,说什么也要等冯姑娘亲自发现。可冯姑娘又极为守礼,除非必要,绝不踏进客房半步。

天可怜见,他趴在屋顶,生怕冯姑娘一直不来,紧张的手汗都出了好几层。

想起昨夜里小侯爷迷糊间拉着冯姑娘衣袖不放的模样,金羽暗暗吸了口气,不愧是精心谋划过的,那略带可怜的眼神,别说冯姑娘,就是他瞧着,也是心生不忍。

如今小侯爷得了冯姑娘信任,她既不设防,说不定就能更快地找出他们寻了许久之物。

可.

如今他把四周都翻了个底朝天,别说证物,就是多余的纸片都没有。

“爷,会不会是阮姑娘听错了。”

刚刚才倚在榻上养神的郎君挑眉,眼睑微掀,斜斜睨向金羽。后者脖颈一寒,知趣地闭上嘴。

早前喝过的汤药里,有安神的药材。

裴衡止渐渐乏困,稍稍推了推枕头,还未躺下。一本小册子,赫然从枕下露出边角。

两人面面相觑。

“爷,您说,这会不会就是证物?”

裴衡止沉默。

他心里也说不准,就算冯小小再不知事,腾出房间时也不会把对于冯家翻案极为重要的物件随意落下。

更何况,刚刚她整理被褥时,可是极为细心。

这情形的确有些非比寻常,金羽揣测了片刻,忽道,“爷,这说不准是冯姑娘的日录!”

翻页的指尖一顿,停了下来。

想想昨冯姑娘的在意着急,再加上今早她坚持让出正房模样,金羽愈发肯定,“爷,许是冯姑娘有心,又不好意思直说,这才将心思化作笔墨。”

也怪不得金羽会这么想,裴衡止乃京中贵子,相貌又极为俊朗,这些年明里暗里与他示好的女子,哪个不是花样百出。

被青丝遮住的耳尖隐隐有了红意,裴衡止作势轻咳了几声,将小册子收进衣袖。

金羽说得也不无道理。要当真是她女儿家的心事,自是不能大喇喇直接翻开。

郎君清冷,眼皮一抬,望向杵在原地的暗卫,“你先退下。”

“爷?”金羽怔愣,他还没找到证物。

那双倦极的桃花眼不似刚刚冷冽,隐隐似有春风拂过碧水,却又别扭,“如今既得她信任,倒也不急于一时。”

房门吱呀一声从外轻轻合上。

裴衡止以手撑腮,闭目躺了一会,等屋檐上彻底安静下来,方才起身,从衣袖中掏出小册子。

修长的手指抚在泛旧的页边,清俊的面容隐隐有丝紧张。

也不知她里面会写些什么,他要是现在看了,应该算不得唐突才是。

册子上还染有与她发间一样的淡香。

裴衡止凝神,极为郑重地翻开一页,那双如墨的桃花眼只瞧了片刻,好看的薄唇忽得紧紧抿起,面上薄红复来。

玉白的手指死死按在册子封皮。

半拢的纱帐里,郎君独坐。披散的青丝遮住了眸中懊恼,他就不该听金羽胡诌。

什么心思、日录!

这分明,就是她精心呈上的证物。

第7章 上香风波 没想到今上山还能遇见冯姑娘……

城郊山间云厚多风,清凉峰顶却热闹非凡。

一是春来大伙都想求个好运气,二则今还有妙语大师亲自坐镇解姻缘签,故而这香客中又多了许多年轻人的身影。

佛像金身,庄严肃穆。

小到丢了下蛋的鸡,大到国泰民安,梵香低语里,全是最为淳朴恳切的希冀。

冯小小从蒲团起身,一回头就瞧见玉书在后面东张西望,似是在寻什么。

“怎么了?”

“没,没什么。”婢子慌乱。

冯小小抿唇,瞥了眼佯装镇定的玉书,轻道,“可是丢了钱袋?”

热闹之处,形形色色的人也多。便是凡尘清净之地,也躲不过浑水摸鱼之辈。

“姑娘放心。”悄悄掂了掂藏在衣袖的荷包,玉书一笑,“奴婢便是自己丢了,也不能丢了这个。”

她眼珠儿转了转,落定在人最多之处,忙缠住准备出山门的冯小小,“姑娘,咱们也去抽个签瞧瞧如何?”

往日清闲的偏殿解签处早就被堵得严严实实,长长的队伍一路排到了殿前那棵硕大的结香树下。

都说结香结香,结缘之香,如今那里也是人满为患,各个都争着要把得了好签的红绳成对的挂在枝头。

一眼瞧过去,除了乌泱泱的人影,根本看不到头。

“这.”

冯小小迟疑,且不提躲在家中的裴衡止病情如何,她更想知晓刻意藏在枕下的证物,他有没有发现。

在破碎的梦境之中,她本是将这极为重要的证物,托方云寒交给太医院齐院判。

当年爹任太医院院使一职,与齐院判就极为交好。后来冯府获罪之时,他还曾出言求情。

只是没料到,爹都去了三年,竟还有人盯着,生怕她藏在手里的小小证物,再掀起什么惊涛骇浪。

是以,爹临终前回想了无数遍,收集了可能与此案相关物证的小册子,在方大哥前去与齐院判见面之际,就被人烧得精光。

更别说无辜受累的方云寒,重伤几月。

等等。

冯小小眉间一蹙,她犹记得那时梦里的无助与心灰意冷,还因此决心要嫁与方云寒,以报他三年相护之恩。

但梦境结束之时,与她相拥成婚的,却是裴衡止。

刺骨的寒意渐渐漫过心头,叫人直发冷汗。

这中间,到底遗漏了什么?

可惜这梦太短又无法再梦一次,冯小小发愁地叹了口气,心中一时百转千回,

玉书不知她所想,以为她是担忧裴衡止病情不稳,忙低道,“姑娘,他好歹是个男子,哪里就这么脆弱。”

硬拉着冯小小排在队伍最后,婢子眼中藏笑,“反正来都来了,也不差这一会。至多咱们赶日落回去便是。”

玉书甚少如此坚持,冯小小一时拗不过,只好顺了她。

寺中多有苍天大树,亭亭如华盖,茂密成荫,露出地面的枝节更是错综复杂,一如朱色绯红宫墙里,浮于表面的和气。

冯小小静静瞧了一会,身侧一直东张西望的婢子忽得轻轻拽了拽她的衣袖,“姑娘,您瞧,那是谁!”

不用回头,冯小小也知这来人必是方云寒。自打昨夜里玉书去了医馆抓药,今就一直反常。

更何况,每回见到方大哥来,她都是一样的语气。

少女唇边的笑有些无可奈何,到底不愿拂了玉书的欢喜,顺着她转身。

青衫挺拔,于人群中傲然而立。狭长的眼眸温润含笑,不似前几日那样板正严肃。他一路大踏步而来,额间汗意,却在见到冯小小的那一刻,压抑成心头说不出的雀跃。

方云寒在她身前站定,悄悄藏好一早就备下的上上签,刚要开口。

身后忽得响起叮叮咚咚的铃音,冯小小心里一怔,偏头去瞧。

来人正是徐莹,一袭纱领薄裙,在人群中极为突兀,却也妩媚异常。

如今正值春寒,她却好似不知冷,露出大片莹白高耸。玉书眼中鄙夷,还未嘀咕出声。就见徐莹顺势便娇娇弱弱躲在了方云寒身形之后,“啧,这山间果然寒凉,还好方大夫肩宽背厚,不然我怕是要被这春风冻出一身颤。”

“徐掌柜,男女有别。”

方云寒面上一沉,眼神却看向了冯小小,偏少女揣摩的目色不见妒忌,他心头几叹,与徐莹说话的口气也平和许多,“若是冷,还是该早些下山的好。”

“方大夫果真体贴。”借着宽大衣袖悄悄抚上他的腰身,徐莹无声地,与转过头来的方云寒做了几个口型,继而轻笑道,“若我过两日当真风寒,还得请方大夫再多多费心费力才是。”

“徐掌柜客气。”方云寒避嫌地站远了些。

无视他眉间不耐,稍稍拢住衣领的徐莹与冯小小颔首,“只是没想到今上山还能遇见冯姑娘,如今打了招呼,我也不想讨人嫌,就不妨碍.”

她扬眉低笑,意味深长道,“就不妨碍一对有情人来求签了。”

玉书听了这话,压住心中嫌恶,以防她再落了什么,碍事不肯直接离去,忙自告奋勇道,“姑娘,方大夫,奴婢送徐掌柜一段。”

“也好。”方云寒颔首,亏得玉书有眼色。

小小面皮薄,经不起逗。一会解签,若是有第三人在场,只怕会羞恼而去。

排在前面的队伍越来越短,更多的人聚在了结香树下。

“徐掌柜。”叫住欲走的徐莹,冯小小往前几步,“我还有话要说。”

“嗯?”瞥了眼守在冯小小身后不远的青衫郎君,徐莹唇边笑意加深,“姑娘可是要说与他并非一对?”

“不错。”刚刚话赶话没来得及解释,冯小小颔首,极为郑重道,“我与方大哥,向来只有兄妹之谊。”

“兄妹?”

徐莹笑得有些轻蔑,“既无血缘谈何兄妹,能在这么多人中恰巧遇到,这本身就是一种姻缘。姑娘何必分得这么清楚明白。”

“再者,就算现在还不是一对,他也愿陪姑娘去抽签。光是这份心意,姑娘还不明白么?”

伸手拍了拍愣住的冯小小,徐莹将人往方云寒身侧一推,走得倒是潇洒。

踉跄的脚步,在方云寒扶来的瞬间,生生止住。

冯小小被徐莹一语惊得面上通红,乌黑的眸子里仓皇失措,结结巴巴道,“方,方大哥,我还是不抽签了。总归姻缘天定,该来的总会来,知道和不知道也没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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