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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九位上神之中唯一的神女,长乐神姬容貌姝丽,性情开朗,还是一位福星,可谓是神界之中最受追捧的一位上神了。
寻常小神若是能巧遇她一回,可以连着走好些天的好运,若是有幸能得她一句亲口祝福,那更是受益无穷,在某些决定命运的关键时刻,会得到天道给予的特别的眷顾。
唯一可惜的就是这位神女平时不爱到处走动,别说出第七重天了,她甚至都不怎么迈出自己的神姬宝殿,没有正事要做的时候,她只在自己的殿中读书赏画——这是第七重天的神姬殿女官们对外的一致说辞。至于神姬平日看的是什么书什么画,并无人知晓。
今日是不太寻常的一日。第七重天的女使们捧着几卷新鲜出炉的书画步入大殿,正遇上长乐神姬带着两位女神官飞出神姬宝殿,流光溢彩的五彩衣袂翻飞,一行神女径直往第七重天外而去。
“神姬怎么出门了?”捧着书卷的女使惊讶地说,“这些书画她都盼了好些日子了,我们方才去取她也是知道的呀。”
捧着画卷的女使摇头道:“第二重天前些日子出了事,神姬没有心情看这些了吧。我瞧着她该是又往第九重天去了。”
慈悲神君没有回来,第二重天却一夜之间冰封万里,这么大的事想瞒都瞒不住,即便剩下的几位神君和神姬屡次出面安抚,神界上下依旧一片哀愁。
神族寿命悠长,近乎永生,上神们更是与天地同寿,轻易不会陨落。从鸿蒙伊始到如今,也就只有轮回神发大愿时献祭自身这一例,而轮回神的第一重天至今还好好地按原样运转着。
虽然无规律可循,无人知晓上神陨落会引发什么样的天象,但第二重天的冰封异象让多数天神都觉得,慈悲神大约是陨落了。
只有几位神君和神姬知道,慈悲神确实是陨落了。
长乐神姬等在第九重天和合神君殿的偏殿中,向来优雅从容的神女此刻却显得有些焦急,她没有坐下,而是凭窗站着。
殿中悬浮着一个金丝做成的精致鸟立架,一只胖头胖脑的棕色小鸟正站在上面。这只鸟双眼灵动有光,时不时还会歪头或是踱步,若非凑近了细细地瞧,绝不会看出这竟不是一只真正的灵鸟,而是巧工阁做出来的机关鸟。
数万年前神庭刚刚组建时,除了九位上神各自坐镇一重天之外,神界所有的重要枢纽和机构全都安置在了九重天之中,比如第五重天的灵植园、灵兽园,第六重天的丹青墨房,等等。而和合神不喜热闹,第九重天除了他的和合神君殿,就只有一个巧工阁。
机关鸟轻轻鸣叫了一声,长乐神姬回过头看了它一眼,对自己的神官道:“可算是来了。”
她话音刚落,那只机关鸟扑棱着翅膀飞起来,落在了殿门口那来人的肩上。
“神姬殿下,劳您久等了。”来人一见长乐神姬,就客客气气地拱手道,“我代我家神君给您赔个不是。”
他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穿着一身样式新颖、做工繁复的暗金色神衣,领口处还挂着一块金丝为框的单片镜,这便是第九重天巧工阁的阁主贺天拙。
和第九重天的主人和合神那刻薄的性情完全相反,贺天拙待人和气,总是笑眯眯的,可是长乐神姬知道,这位巧工阁的阁主可比和合神君还难对付。
“巧工阁主。”长乐神姬向他点了点头,算是见过礼,“我找的是和合神君,可不是你啊。”
贺天拙再一拱手,温和道:“最近正逢地府六十年一度上报的日子,我家神君处理鬼界公务,数日未歇,这会儿还在调息,恐怕不能见客了,还请神姬殿下多多包涵。”
俗话说礼多人不怪,俗话还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这位巧工阁阁主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叫人想冲他急都不行。可长乐神姬和他打交道久了,却不吃这一套,撇嘴道:“我看他不是累着了,是被我烦着了吧?最近十次来,有九次都是你出来应付我。”
因为和合神君脾气古怪,性子也孤僻,很难说是因为和合神不喜欢殿里住着别人,还是因为别的天神都不愿意来和合神座下办事,总之,第九重天的神君殿里一个神官都没有,倒是巧工阁主来得很勤快。久而久之,他几乎算作半个和合神座下神官了,若不是有贺天拙左右逢源地替和合神与各路访客周旋,大约和合神早就把整个神庭得罪干净了。
听长乐神姬这样说,贺天拙也不否认,只无奈地一笑,道:“神姬莫怪,我家神君说了,神姬求问的那件事……兹事体大,牵连甚广,他确实不可透露,否则便是泄露天机了。”
这句话明显是经过了贺天拙美化的,长乐神姬不用想也知道,和合神君的原话必然是“无可奉告,你走吧不送了”或者“我是知道,但我不想告诉你”之类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而且说话前还要加上一句“呵呵”。
“我今日不是来问那件事的。”长乐神姬正色道,“我有一件更兹事体大、牵连更广的事,必须要现在、立即找和合神君——继承了轮回神君权柄的和合神君,拿个主意。”
贺天拙的脸色微变,然而这一万年里,长乐神姬为了见和合神君实在是无所不用其极,就是他也被骗过好些次,沉吟片刻,他还是谨慎道:“是什么大事,神姬能否透露一二?”
长乐神姬只说了一句话:“第二重天有变。”
贺天拙立即道:“我去请我家神君,神姬稍候片刻。”
他作了一揖,带着他的机关鸟一起飞出了偏殿。
“神姬,这……这是否不妥?”女神官担忧地说,“慈悲神君之事暂且不宜宣扬,巧工阁主并非上神,也并非和合神君的贴身神官。”
“也差不多了,他干的活比贴身神官还要多呢。你们是没见过和合神君的正殿,连和合神喝水的杯子都是他亲手做的。”长乐神姬抚了抚头上的流苏钗,“再说了,当年若不是他一心要住进第九重天,轮回神君又散漫不爱管束我们,九上神是不是这九神还未可知……”
另一位女神官惊道:“什么,巧工阁主竟有上神神格?神姬,这事……说得吗?”
“没有什么说不得的,大家都不去提罢了。那是鸿蒙初开时的事了,你们还未诞生呢,有时间说给你们听吧。”长乐神姬将目光投向窗外,“他回来了。”
贺天拙又独身一人回来了,但这一回他的神色严肃许多,他快步走进殿内对长乐神姬道:“神姬殿下,我家神君在正殿有请。”
·
昌文神君和启明神君赶到第九重天时,和合神君和长乐神姬正在喝茶。
长乐神姬抿一口茶水:“好茶好茶。”
喝过一口,她又拿着杯子观赏:“杯子雕得也好看。”
放下杯子,她又一叹:“唉,我也想要这么一套,玉杯瓷杯都用腻了。”
和合神君安静坐着不说话的时候,当真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如画君子。他有一双不笑也含情的柳叶眼,叫人望之就心生好感,可惜他偏偏要开口把这好感消磨得一干二净。
“呵呵,是吗?”他说,“那你想吧。”
长乐神姬来的次数太多,似乎已经对他的毒舌免疫了,置若罔闻地继续聊下去:“贺从,你这茶泡得真不错,下次我还来喝茶。”
昌文神君一时没想起来贺从是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是和合神君的名讳。
不等和合神君出口拒绝,启明神君上前一步道:“神姬,现在可不是喝茶的时候。”
长乐神姬转过头看他们,惊讶道:“你们怎么过来了?也来找和合神君喝茶吗?第九重天怕是有两万年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我与启明神君去了第七重天,想找你商量大事,你的女使们说你在这里。”昌文神君口快地解释完,深吸一口气,大声道,“第二重天的冰解封了!慈悲神君可能没有陨落!”
他们先前之所以笃定慈悲神陨落,只因第二重天在万年前的大战之后,曾冰封过一次。
苍恕自称因他在大战中消耗过大,导致与他神意相连的第二重天冰封,且很难逆转。大战之后,苍恕有数年之久都未出冰封神殿,那时便有流言猜测,慈悲神已经陨落了。不过之后苍恕恢复出关,流言不攻自破,他布下偌大的结界,笼罩整个第二重天,叫冰雪消融,无法再次凝结。
只要慈悲神还在世间,那结界就可发挥作用。数月前结界失效,第二重天冰封万里,正说明天地间已经捕捉不到慈悲神的神力了。
听了这话,长乐神姬霍然站起身,惊呼道:“什么?!第二重天解封了?”她看向启明神君,满怀期待地问,“那神君是不是马上要回来了?”
苍恕临走之前将权柄托付给了他们在座四神之中的一个,但除了接过权柄的那位之外,无人知晓他托付给了谁,就好像战神的权柄不知落在哪位上神手中一样,这如今是神庭最高机密。
不过显然神界上下都默认,接过了慈悲神权柄的应当是启明神君。
神权天授,执有慈悲神权柄者应当可在第二重天解封之前,就察觉到这权柄原主人的死而复生,毕竟解封是需要时间的。若是慈悲神靠近九重天,这位执掌权柄者也应当有所感应。
启明神君今日照例穿着一袭雪白的神衣,他没有回答神姬的问话,而是说:“诸位,先不要高兴得太早,还有一个坏消息。魔界刚刚宣称,他们的君主王座已经再次凝合——魔尊也没有死。”
第22章 疯狂
被神魔两界惦记着的神君和魔尊正在山谷里吵架。
至于为什么又吵了起来,要从几个时辰之前,那应声而碎的仓鼠笼子说起。
要说这仓鼠笼子,它是用木头做的,看上去很是脆弱,实际上……比看上去还要脆弱。
只不过一击,那笼子就碎得不能更碎了,几乎成了一堆四散飞落的木屑,简直就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凡间木制品,根本承受不住太初神的一击之力。
与此同时,正提防着反噬的苍星垂和苍恕同时感到了久违的灵力灌体——他们滞涩了许久的天地感应,此刻竟然恢复了!
不只如此。
苍恕道:“我完全恢复本身了。”
在先前,他们需要分出心神来维持住神身,不留神或是像苍恕那样耗空神力就会变回仓鼠——是的,变回。他们之所以每晚都用仓鼠的身体恢复伤势,是因为使用神身时反而不利于恢复,仿佛仓鼠才是原身似的。
现在,那种仿佛被施术封印成仓鼠的感觉消失了。
“我也是。”苍星垂说,又看了看那一地的碎木屑,“而且也没有反噬。”
“是啊。”苍恕疑惑地说。
他原本抵在苍星垂背上,准备随时传送神力的手放松地垂了下去,快滑落的时候自然地抓住了墨黑色的魔衣。
苍星垂的衣服一重,他垂眸看了一眼抓着自己腰间衣服的白皙修长的手指,不自在地说:“松……”
“笼子上的怨气也消散了!”苍恕仔细观察了那一地木屑道,聚精会神地思索着,“这个局竟然这么简单就破了,难不成我们想多了,真的只是不散的阴怨作祟?可是那笼子上原本附着的阴怨那么弱,应该就只是先前在笼子里争斗而亡的两只小鼠的怨气而已,怎么可能困了我们这么久呢?”
苍星垂被他的思路带跑了,下意识地接话道:“当然不可能这么简单,此事诡异,背后定然有鬼。”
“是啊。”
苍恕附和道,又陷入了沉思。苍星垂这才想起来自己要说什么:“我说,你能不能不要抓着我的……”
“既然背后有鬼,我们就去鬼界好了。”苍恕忽然说。
苍星垂很快跟上了他的想法:“你想去鬼界找那两只争斗而亡的仓鼠,看看它们的魂魄是否有异常?”
“不错。”苍恕道,只觉得每每和苍星垂商议时都很愉快,因为苍星垂总能准确地猜到他的想法,不必多费口舌解释——虽然可能需要花费更多口舌来说服他,毕竟他们总是意见不合。
好在这一次苍星垂对此没什么意见。
“去鬼界也行。但你这个月全用来睡觉了,伤势倒是好得差不多,神力根本没攒下多少吧?事先说好,我是不会允许你变成仓鼠待在我的袖子里和我一起破界的。”
苍恕闻言有点尴尬,他真的是这么想的。苍星垂能猜到自己的想法虽好,事事都能猜到好像也不太好。
“……鬼界确实要去,不过这种死后能成阴怨的兽魂进了地府,要过很多道手续的,轮回不会很快,倒也不是很着急。”苍恕说,“天地感应完全恢复了,才发觉这小山谷里的灵气其实不算稀薄,先前恢复慢是我们自身的缘故,按现在的速度,再给我一个月……”
“我没工夫在这慢慢等你。”苍星垂道,“这样吧,我先去好了。正好活着的小仓鼠不适宜带进鬼界,你可以留在人间照看它。”
“这……”苍恕其实很想去探查一番,但苍星垂确实说到了关键问题,凡间活物进入鬼界是要折寿的,要是他们一起走了,灰毛小仓鼠还那么小,要怎么办呢?
透明的封印球又滚了过来,灰毛小仓鼠开心地蹬着球绕着他们转了两圈,又“嗖嗖”地蹬着球想跑的时候,被苍星垂一招手,连鼠带球飞起来落进了苍星垂的手心里。
看着日渐活泼的小仓鼠,苍恕心里一软,给它留下吃的让它自己生活一段时间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答应道:“那好吧。”
他之所以犹豫,不全是因为这个,还因为他隐约有一种预感,这一次如果让苍星垂单独行动,那这样朝夕相处的日子会就此彻底结束,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尽管只相处了短短的月余,但不知为何,苍恕就是这样笃定,自己也可以猜中苍星垂的心思:既然暂时不能杀他,分开之后,苍星垂不会愿意再见他了。
不见就不见,本来他们也不该见的。苍恕想,一定是那诡异笼子的影响还没有消除,他才会这样不对劲,等过几天就会好了……
他正在低落着,忽然手腕一紧,苍星垂攥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从自己衣服上拽下来,然后将仓鼠球塞进他的手里。
“你知不知道你有个毛病,一想事情手里就爱抓着东西,而且会越抓越紧?”苍星垂说,“拿着这个想,不要抓着我的衣服。”
苍恕原本也没意识到自己抓着什么,可是手被苍星垂拽了下来,原本就低落的情绪更加憋闷了。他没回话,只是把球放回地上,让灰毛小仓鼠自己去玩。
他不开心了。苍星垂一眼就看了出来,是因为自己不肯带着他一起走吗?他莫名烦躁起来,苍恕越是不说话,他越要追问:“又怎么了?你无法穿越边界怪谁啊?是你自己非要洗毛,生病睡了一个月导致神力没怎么恢复,现在不高兴有什么用。”
“能不能别提洗毛的事了,不是因为这个。”苍恕说,可他到底也说不出“我没有不高兴”这种谎话来,迟疑了片刻,还是问,“等你结束鬼界之行,就直接回魔界去了吗?”
“对。不然呢?不回魔界我还能去神界吗?”
果然是这样。苍恕问:“那你若是在鬼界查出什么线索,怎么告知于我?”
他们约定暂时休战的时候,除了不互相攻击,也达成了共同调查这次意外背后有没有阴谋的共识,按理说是该互通有无的。
苍星垂道:“我会派使者去神庭找你,顺便把那只小仓鼠接回去。对了,你回神庭的时候把它随便放在袖子或者衣服里藏一下,反正我会尽快派人去接的。”
“不可以的。总有小神偷偷摸摸从下界带凡兽进入九重天,管理灵兽园的天神们闹到我面前好多次了,他们有办法查出来的。”苍恕道,“况且,我也不准备回神庭。”
“不回去?真难得,我还当慈悲神会急着回神庭去主持大局呢。怎么,你也开始怀疑九重天里面有问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