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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焉见状,面色微变。

“阿贞,你怎么了?”

离贞没有理会他,她环顾四周高耸的怖脸雕塑,看到前方黑红交错的华贵宝座,总觉得此地分外熟悉。

她越想,脑中便愈发刺痛,心脏不可抑制地惊惧跳动,催促着她尽快离开此地。

“阿贞!”

封焉见到离贞身形失稳,立刻冲上前要去搀扶,离贞一把将其推开,低喝道:“别碰我!”

封焉双眸轻眯,心像是被割了道口子。

曾经,他拥住她时,还能从她脸上看到与她那强硬的性格极不相称的娇羞之色。

现在他只能看到她超乎情绪之上的抗拒和厌恶。

甚至比千余年前她将他诛杀时的那抹悲悯,更令他难以忍受。

离贞缓步后退,看到烟尘之下逐渐清晰的景象,她的四肢开始颤抖。

她在愤怒,亦在恐惧。

她的仇恨并没有烟消云散,但她的躯体曾在此地灰飞烟灭,灵魂四分五裂。

此地名为……赤霄殿。

蓦地想起了那日身死的画面,离贞混乱得几乎要晕厥过去。

“四方定。”

殿外嘈杂声忽起,一抹白色忽然闯入殿内,在近乎静止的烟尘之中揽住了离贞摇摇欲坠的身体。

术法解除,离贞看到那双晦暗无光的眼,渐渐睁大了眸子。

阴森可怖的赤霄殿内,他是唯一一缕至真至纯的光,涤荡污浊,扫尽邪恶。

他柔和的面庞之上是令人安心的坚定与凛然,可离贞清晰感受到,他抱着她的双臂正在不住颤抖。

这是她梦里见过的,在崖边温柔地唤着她“贞儿”,令她无由心疼的白衣男子。

离贞忽而酸了眼眶。

“师尊!”

萧念略微一怔,浓长的睫羽上似蒙了一层雾气。随即他触动地抿唇一笑,感慨又小心翼翼地唤了句:“贞儿。”

这幅画面深深刺痛了封焉的眼,那声“师尊”更是令他气结于胸,如鲠在喉。

他紧缩的双瞳泛起血意,指甲嵌进了肉里,发丝因暴虐的气息而浮起,仿若有风吹拂一般。

他低低开口,声音阴沉得如同地狱修罗:“你记不起我是你的道侣,却记得起他是你的师尊么!”

离贞侧头看向他,眸中血丝蔓延。“自你将赤刀刺向我的那一刻,你我道侣名分便已破除,你就只能是我的仇人。”

封焉面露愕然,阴森的气息骤然消沉下去。“你……都想起来了?”他看上去有些意外和慌乱。

“封焉。”

离贞终于叫出了他的名字,冰冷无情,再没了温度。

“或许当真只有失去灵魂任人操控的人偶,才甘愿做你的道侣吧。”

离贞嘴角溢出一丝冷淡无比的笑,眼神极尽讽刺。

封焉双目圆睁,浑身颤抖。

“阿贞,我们走。”萧念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瞬间两人便消失了身形,渡劫境界的“四方定”,修真界中无人可解。封焉愣然站在原地,竟未再去追。

他手脚冰凉,脑中不停回荡着离贞最后的话语,如魔咒一般挥之不去。

“月地云阶。”

泥塑般的少男少女从圆柱后缓缓挪出了身体,步子极为勉强,似不情愿,又似在害怕。

封焉冰凉的眼神转来,二人克制不住地一哆嗦。

他们如被死神凝视,稍有不慎便会被粉身碎骨。

封焉声音低冷:“谁给你们的胆量,竟敢擅自将萧念找来?”

云阶垂着眼,面如死灰。“阿贞姐姐是我们最后的亲人。”

“她是,我便不是?”封焉眸中掠过锐利,不自觉带了些威胁之意。“你们便认定我会伤她?”

两人紧抿着唇,宁愿在威胁中闭嘴也不愿回应。

封焉薄唇微动,翻滚着情绪凝视他们半晌,又兀自苍凉地笑了一声。

“我养了你们百年,也敌不过她的重量。”

云月二人的眼底划过一丝痛恨。

葛镇数百条性命都无法让他感受到半分罪过,魔族便是魔族,永远都无法体会人类的情感。

“即便千年万年,也更改不了。”

云阶冷淡地说道。

殿内寂静了许久,窗外的光成柱照在雕塑之上,浑浊翻滚的烟尘令人烦躁。

封焉倏地笑了,他放松了声音,轻巧至极。

“那你们便恨我千年万年。”

他走到他们面前,用无比轻柔的动作怜爱地抚着他们的头顶。

“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过她。”

“就算她想摧毁我。

第34章 、剑鞘

听到封焉的话语,月地的小脸上倏地掠过惊恐,一个“你”字半天脱不出口,只得改口道:“封焉哥哥,你还想将对阿贞姐姐用操魂术吗!”

封焉似笑非笑地看着月地,月地呆呆望着他,心中愈发惶恐不安。

“阿贞不喜欢。”封焉低声喃道。

“她不喜欢变成人偶。”

所以……?月地小心翼翼地揣测着封焉的内心,可他心思极深,情绪变幻不定,她根本不敢对他未言明的话语去下定论。

封焉眨了眨眼,盯着月地眸中空洞无物。“小月地,你说阿贞姐姐要如何才能回到我身边呢?”

月地颤动着眸光,心道“永远不可能”。

她却没将那句话说出口。

沉默片刻后,她道:“阿贞姐姐心中只有大道。”

云阶蓦地插嘴道:“封焉哥哥飞升在即,不应再节外生枝。”

月地又道:“百年前封焉哥哥已经错失了一次飞升之机。”

封焉淡淡地看着这两个看似乖巧实则叛逆至深的孩子。

他们的意图浅显得很,无非是想将他早日赶到上界眼不见心净罢了。

他轻笑着拍了拍他们的脸:“真是天真的孩子。”

他说着关爱的玩笑话,两人却已毛骨悚然。

-

离贞躺在萧念的怀里,心潮涌动双目酸涩,渐渐的眼眶竟湿润起来。

萧念一袭象牙白衣圣洁纯粹,在风中舞出一朵清幽莲花。

山高天阔,云高日明,峰峦苍翠,鹰鹤长飞。

萧念就似一只孤雅的白鹤,心怀天地,又以天地为居。

他略微低头,用那双无光的眼望着离贞,道:“怎的哭了?”

离贞情绪万千,终只是抿起了唇角,感叹道:“能记起师尊,真好。”

萧念的眼睫微不可见地一颤,他没有说话,托住离贞的双臂却忍不住紧了紧。

他带她去了一座无人的山中,山谷之下有一所茅屋,屋中燃着一缕香,虽然简陋,却十分干净,想是常来打扫过。

萧念放下了离贞,朝那屋中走去。

“这是为师进入华真宗前,曾住过的地方。”

离贞看着这分外熟悉的场景,道:“弟子知道。”

萧念却回了头,面色略有些诧异。“贞儿如何知晓?”

离贞眨了眨眼,老实道:“曾在梦里见过。”

“……”萧念沉默少顷,继续向前走去,口中喃道:“倒是怪异。”

他从屋中取出一柄白色剑鞘来,递给离贞道:“这是为师耗百年之力铸成,虽远比不得万里碎星的品质,但……我想你应当喜欢。”

万里碎星出世便只有空空一柄剑身,离贞原以为这世上没有任何剑鞘能配得上它。

可师尊手中的剑鞘,离贞只看了一眼,便为之深深惊艳。

比起剑身的光华万丈,剑鞘则透着极度的沉着与内敛,鞘壁无瑕,抚之如沙,奇异的是,师尊分明目不视物辨不明颜色,做出的剑鞘却与万里碎星不论是尺寸外观亦或是气息都极为相合,好似天生便是一体一般。

离贞爱惜地抚着剑鞘,心中有暖流细细荡开。“多谢师尊,徒儿很喜欢。”

感受到离贞心情转明,萧念也微微抬起了嘴角。

“不过师尊……”离贞忽然昂起头来不解地看向他,“百年来万里碎星都在那人手中,师尊为何会……为它打造剑鞘?”

萧念在离贞对面坐下,左手臂轻轻搁置在方形木桌上。

“因为,为师一直坚信贞儿会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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