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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淑阳公主送的?”李仁渚指指宁淮抱着的锦盒,没等宁淮回答又道,“也是,只有公主才能拿这么好的墨出来送人,要是换了我,肯定每天都拿香供着舍不得用。”
“公主……”宁淮见他提起文子熹,面有难色。
“淑阳公主今日专程来翰林院找你,还是我接待的呢。”李仁渚拍了拍宁淮肩膀,“嘿嘿,你小子福气不浅呐。”
“何来福气。臣不过一乡野村夫罢了。”宁淮道,眸光有些黯淡。
“诶,你这圆玉湖一救现在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公主现在又是这般态度,还主动跑到咱翰林院来找你,你还在愁些什么?”李仁渚疑道。
“公主金枝玉叶,臣不敢高攀。”
“由不得你喽,乡下小子一朝变成状元郎,状元郎再变成驸马爷,嘿嘿,佳话,佳话。”李仁渚笑道,又低头闻了闻宁淮抱着的墨,“我该回家吃老婆子做的晚膳啦,比这墨还香呢。”说闭,便捋着胡子走了。
留下宁淮默默盖上放墨的锦盒,一时想不出该如何处理。
还给公主?
她非得气得跳脚不可。
宁淮脑中仿佛出现了文子熹提着裙子跺着脚,怒红了小脸数落他的样子,情不自禁地笑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收了笑容,微皱起眉头。
送人?
李副掌院似乎很喜欢这墨,但公主送的东西,下臣又怎么能随便转赠。
用了?
他舍不得,以前读书的时候他为了给母亲省点银子,用的都是最便宜的墨,写字时干涩又凝滞,陡然得了这么好的,一时还真不舍得用。
对了,母亲,估摸着派去的人已经把母亲接到了,应该正在进京的路上。
不知道县老爷知道他中了状元后又是怎样的反应。
宁淮想到了荆钗布裙的母亲,又低头看了看手里镶金缀玉的锦盒,抿了抿唇,把盒子束到了一旁书架的最高层。
先放着吧,高高在上的物,又或者是人,他不敢钟情。
文子熹别了宁淮,走在回珠棋宫的路上,心情复杂。
她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不知那闷葫芦响了没响。
论相貌身份,她哪点会让人不满意?
恐怕只有这宁淮还扭扭捏捏。
既然他面皮薄,那她就厚一点。她就不信她敲不响这闷葫芦。
反正他是她的,他必须喜欢她。他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皇姐!”突然响起一道清亮的童音,文子熹背后猛然被拍了一下。
“哎哟。”
文子熹果然被吓得一蹦。
一回头,看见正笑嘻嘻的文子延。
他刚好路过,见文子熹正低着头在出神,便做了个手势禀住下人的通传,想要吓一吓她。
“你找揍呢吧,敢吓我。”文子熹一手叉腰,一手揪上自己幼弟的耳朵。
“我跟你开个玩笑嘛。哎呀呀,疼。”文子延伸着脖子龇牙咧嘴。
一旁跟着的小太监捂着嘴偷乐。
“你怎么突然出现在这儿?”文子熹揪得够了,放过文子延已经带着她指印耳朵。
“你这几天都病了一直都昏睡着,我本想去珠棋宫看看你,谁知道半路上就见你边走边发呆,哼,也不怕撞树上。”文子延揉着耳朵道,“这么有力气,看来病都好了。”
文子熹这才想起来自己大病还未愈,一下午就急急忙忙地去找宁淮,竟都忘了自己脑袋还晕乎着。
文子熹暗叹自己没出息,见了男人竟然连病都顾不上了。
亦或可说,他是她的良药。
又看了看一脸委屈的文子延,赔笑道,“好弟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好不好。来来来,我看看,耳朵揪疼了没?”
“哼。”文子延噘着嘴别过头。
“别生气啦。我这不还是个病人嘛,你怎么能跟个病人计较呢,你摸摸,还烫着呢。”文子熹拉过文子延的手放到自己额头。
文子延摸了摸,发现是还有些烫,默默收了噘着的嘴。
“嘿嘿。”文子熹见文子延不生气了,又道,“要不明天我请你吃好吃的怎么样?我宫里新来了一个扬州的师傅,做的点心京城里没人比得上。”
“好啊。”文子延听见有点心便立刻答应了下来,但又好像想到了什么一般,突然改口道,“不,不行。明天我没空。”
“怎么没空?”文子熹问。
“我得上书房上学去,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认得两个字就可了不起,每天只知道玩玩乐乐等着父皇母后把你嫁出去。”文子延得意地耸耸鼻子,“我新的师傅教书教得可好了。”
“哦。”文子熹想着还是不要为了吃的耽误他上学,又突然听到他谈及他新的教书师傅,心里一闪。
上回父皇伤了脚,是说过找了个新师傅给文子延代功课,至于这新师傅是谁嘛,文子熹一喜。
“新来的,你新来的教书师傅是谁?”文子熹眼角全是笑意。
“上次父皇受伤的时候不都说过了嘛,我新师傅是今年的新科状元郎。”文子延道,“父皇还说他只是暂代我功课,但我觉得他比我以前的老师傅有趣多了,我喜欢他教我。”
文子熹双手叩在文子延小肩膀不住摇晃,追问,“说清楚,是不是宁淮,你师傅是不是宁淮?”
“你别摇我。”文子延拧着肩膀逃离文子熹的禁锢,“就是宁淮,上灯节从水中救了你的那个。哎呀呀,现在人人都知道他是咱们淑阳公主的救命恩人,你还不好好谢谢人家。”
文子熹听了文子延的话,突然摸着下巴冷笑了一声,眼冒精光。
文子延头皮被她笑得发麻,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我看你的病也没什么大碍了,我该走了,今晚我去给母后请安。”
刚刚转身提步,后衣领却被高他一个头的亲姐提在手里。
文子熹扯回想跑的文子延,在他耳边阴笑着道,“我的好弟弟,你去上书房的时候,介不介意再多带上一个人?”
“嗯?!”
“比如说你皇姐我呀。”
“那哪儿行!我的书房,我学功课的时候是旁人能随便打扰的吗?你要是太笨了丢我脸怎么办?你咋咋呼呼那么吵肯定会烦死我……”文子延巴拉巴拉说了一长串。
可惜文子熹一句都没听进去,抓起文子延瘦弱的小胳膊,“咱们去给母后请安去,她答应了以后就没你说话的份儿了。”
文子熹反客为主把文子延拖到了懿琛宫。
成蓉皇后知了文子熹的来意,捏了捏一阵发疼的太阳穴,“你都这么大了还上什么书房,赶明儿嫁出去了生了孩子后就得学着教你自己孩子功课了。”
“对啊对啊对啊。”文子延跟着附和,他才不想让文子熹看到他背不出文章被师傅打手心的囧相。
“儿臣想跟弟弟一起去书房,就是为了忙着嫁出去嘛,儿臣嫁不出去,母后您又哪儿来的孙儿可以抱呢?”文子熹抓着成蓉皇后胳膊撒娇。
“死丫头!”成蓉皇后拿了个葡萄堵住文子熹的嘴,她哪不知道文子熹吵着要去书房的真正目的。
上书房不是关键,上书房里的人才是真正目的。
“母后~”文子熹吃完葡萄,撅起樱红的嘴。
“好吧好吧。”成蓉皇后被她缠得无可奈何,扶额道,“你虽是喜欢他,但也要注意着些,不准失了礼数矜持。”
“谢母后!”文子熹立刻俯身行了个礼,得意地看了一眼一旁的文子延。
文子延还没明白两人话里藏的意思,挠了挠脑袋。
皇姐喜欢谁?
第6章
淑阳公主要跟太子一起去书房上学的消息传得不甚开,成蓉皇后心道这毕竟是女儿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这书房也不知道她能坚持去到什么时候,便故意不让宫人们传出去嚼舌。
文子熹回珠棋宫翻箱倒柜找出了她那一本已经沾了灰的《孟子》,让双悦拿湿布擦了擦,欢天喜地地揣进书袋里。
就连夜里睡觉时也把那书袋紧紧抱在怀里。
明天,他是她的教书先生。
文子熹第二天起得较往常早得多,甚至都没用双悦来叫她起床,眼睛一睁便开始爬起来梳妆。
然另一边的宁淮起的比她更早,匆匆用了个早膳后便收拾了东西进了宫。
今天轮到他进宫去教太子功课。
上书房外,宁淮自认为来得挺早,没想到门外侍立的小太监却告诉他主子们已经早早来了。
宁淮还未注意到太监口中的那个“们”字,踏进房门,却见一粉一黄两个身影。
这穿着一身滚金华袍的黄色身影他知道,是他暂代的学生,当朝太子文子延,正趴着他面前的书桌上睡得正香。
只见他嘴角微张,呼吸均匀,肥嘟嘟的脸颊旁流过一条晶亮亮的……涎水。
宁淮默默笑了一下,视线移到那张突然多出来的书桌上,和那个穿着粉色宫裙坐得笔直的人四目相接。
文子熹明显感觉到宁淮在看见她以后愣住了。
“我来跟文子延一起上学呀,宁师傅~”文子熹先开口,朝一脸困惑的男人眨巴眨巴眼,特意把宁师傅三个字咬的很娇,尾音轻轻上翘。
“公主,这……”
“没有什么不妥的。我已经跟母后说过了。她同意。反正你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不是?”文子熹像是知道宁淮要说什么一般,抢了他的话道。
一旁瞌睡的文子延被两人主要是文子熹的说话声吵醒。他今天一大早就被文子熹从床上撵起来让他快点收拾一起去上书房。
文子延拿袖子擦擦嘴边脸颊的涎水,看到宁淮已经来了,便从椅子上站起来,很乖道,“宁师傅好。”
“太子爷好。”宁淮给文子延行了个礼,又看了一眼旁边倒拿着书的文子熹,默默擦了擦额头的汗,再向文子熹俯身行了个礼,“公主好。”
“宁师傅才是最好。”文子熹笑盈盈道,美目盯着眼前正给他行礼的刻板男人。
“那,咱们就开始吧。”宁淮装未听到文子熹话里的夸赞,打开了书本。
上书房传出了书声朗朗,是童音。
文子延双手背在背后正摇头晃脑地背书,“规矩,方员之至;圣人,人伦之至也。欲为君君尽君道,欲为臣尽臣道……”
宁淮手卷着书本站在文子延面前,听他背得顺畅,时不时点一点头。
文子熹一手撑着下巴盯着眼前书卷气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