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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有人扣着门环轻轻叫了句。陆钦州微微一顿,唇 she仍是流连在她唇间不肯分开。

“大人……”蒋仪试图提醒陆钦州,他却仍是磨蹭着她的面庞。

“你要叫我什么?”陆钦州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蒋仪愣了愣试着道:“相公?”

陆钦州轻轻摇头:“不对!”

“官人?”蒋仪又问。

“还是不对。”陆钦州又啃噬了半晌她轻巧的耳垂才轻声道:“你再好好想想。”

“大人……”门外仍是有人执意轻轻扣着门环。

洞房花烛夜,不是天大的事等闲人可不敢轻扰之,想必是有了什么要紧的事情吧。蒋仪伸手推了陆钦州一把,他扭身坐了起来,却也不披外衣,仍是穿着那中衣到了门口问道:“何事?”

“宫里送来的消息,要大人即刻进宫去。”

……

“方才李大人在外间说,圣上正在垂拱殿等着,再晚怕宫门要关了。”

陆钦州回过身来,见蒋仪也是坐在床沿上听着,扶了她到床上又替她掖了被子,才道:“想必是有急事,你且好好睡着,我大约要在宫里过夜了。”

蒋仪起身道:“妾替大人更衣?”

陆钦州止了她道:“他们外间必是备着衣服的,你快睡吧。”

他开门出去了。

蒋仪舒口气坐在床上怔着,就见方才进来带她去盥洗的丫环带了福春进来,先笑着跪下替她磕了个头道:“奴婢初梅,先给九夫人恭喜请福。今儿想必宫里有了急事,中丞大人才急急去了,因怕九夫人初换了地方睡不适应,方才临走时吩咐叫我把福春姐姐叫来上夜,陪您睡着。”

蒋仪见她这样说,知这必是陆钦州房里的大丫环,自己未来时,她必也是这里头一份的人,自己初到此地,还要尊着为好。是以掀了被子起身,亲扶了初雪道:“今日一天辛苦姑娘,我原在家也是独睡的,叫福春自去你安排的地方睡即可。”

初雪道:“既是如此,奴婢先带福春姐姐下去睡了,九夫人请安歇吧。”

蒋仪亲送了她们出去,又自内扣上了门,自条案上掌了支烛台,开始看起这床来。

本来女子出嫁,床便是陪嫁的一部分。孟珍出嫁时亦有一张十分精致的拨步床,但是那床后来被蒋老夫人用了,孟宣去讨嫁妆时,也没有将这张已用旧了的床再搬回来。到了蒋仪要嫁时,她那份嫁妆本就已是七零八落,再被李氏挪些徐氏占些,也就不剩什么值钱东西了,连张陪嫁的床都没有。

她在馒头庵里睡的通炕,在孟府睡的亦是张火炕,冬天还好,夏天常有股难闻的烧糊味儿。是以经常怀念小时候与母亲同躺在那拔步床中,自抽屉里掏出梅子杏干肉脯,娘儿俩嘻笑相呷的光景。

这是一张洋塘花雕的红木大床,连脚榻同制一体,站远了便是浑然一体的一幢小屋子一样。上脚榻坐了,内里足有六尺余深的床体,后面壁上一排八幅雕着貂婵拜月、弄箫引凤、兰桥仙窟并嫦娥奔月,皆是顺木纹而成画体,木与作浑然一体。她跪在床上慢慢一幅幅摸了过去,才将烛台搁在床头柜轻轻一吹,黑暗袭来,她的新婚之夜也就这样过去了。

蒋仪醒来时天还没亮,外面亦没有动静,遂仍是躺待着。不一会儿就听门环扣响,外间是初梅的声音:“九夫人,该起了。”

她起身开了门,初梅已是梳洗整齐的到了她面前跪下道:“九夫人,今儿本是咱们大人陪着您去一品堂请安的,只他入了宫还未回来,奴婢早早起了先把各处情况给您说一说,也叫您对咱们府里了解个大概。”

蒋仪笑着扶了她道:“如此有劳姑娘了。”

初梅笑道:“九夫人言重了,奴婢们本是奴才,伺候您是我们的本份。”

她笑着招了两个丫环进来,一个容长儿脸,五官虽不突出,样子倒是十分的可亲,另一个模样娇俏,亦是十分可亲的样子,两个也不过十四五岁。初梅指着那容长脸儿的道:“这是又雪,平时负责这屋子里的洒扫收拾。”

又指着那一个模样娇俏的道:“这是冬凝,管着这屋里针线上的事情。原来还有个冬烟管着外间院子里的事,因大人说夫人必也要带了人来,是以便叫她去别处当差了。”

冬凝与又雪两个也跪着请了安,蒋仪自手上褪下几个昨儿带着的环子来一人递于她们一个道:“以后我这里要多劳众位姑娘了。”

她们三个接了,磕头谢了恩便忙了起来。初梅请蒋仪往盥洗室去,边走边道:“奴婢们本也欲要叫了福春与杨柳两位姐姐前来伺候,只是怕她们也是初初入府,两眼一抹黑的,便叫她们先歇上两日,也在旁边看看我们办差,待熟悉了各处再上来伺候,夫人看可好。”

蒋仪自然无有不应的,心里也深感这初梅办事妥当。

到了盥洗室,初梅扶她坐下,自淘澄了帕子替她净脸,一边道:“咱们府里老太爷早去了,老夫人膝下共有二子七女,因男嗣不丰又兼咱们大人生的晚,是以也不分男女排序,只顺着姐姐们序了他排行为九的。因府里大爷早去了,如今长房里只有个大夫人,住在东头的嘉禾苑里。大少爷住在相连的和墨居里,前几个月宫里放出消息要指大少爷为驸马,因公主下嫁要先开阁建府第的,前番咱家大人便派了大少爷下南边去采办开阁建驸马府的材料去了,听闻要个一年半载的才能回来。再往前就是外院了,府里有管家专门管着外院,咱们内院的奴婢等闲是不去的。咱们这府里人口简单,今日前去见礼的,也不过这几个人罢了,还请九夫人莫要担心,千万放着轻松。”

蒋仪应了,见她已替自己净好了面,又拿了脂粉轻轻替自己拍了,拿起炭笔在她眉间轻轻描了两下笑道:“夫人这眉毛生的正好,又浓又密,稍稍涂上一点也显得太英武了些。”

说着又取了湿帕子来轻轻揩掉了道:“夫人这面上倒不好上妆,多添一分也是太过了。”

蒋仪笑着推了她手道:“我也惯常不画妆的,怕唇色浅了不精神,拿些口脂来我自己照着铜镜自己涂呗。”

初梅笑着应了,又叫了又雪进来,又雪捧只托盘,上面绒帕上摆着各样首饰,却不是她昨日用的那些,想必是这府里早先预备的。

初梅将蒋仪的头发全部高高拢起,替她挽了个云顶髻,再拣了一支云纹金钗替她紧上,又选了一对点翠蝴蝶耳丁替她戴了,端了面铜镜远远站了问蒋仪道:“夫人可还喜欢?”

蒋仪自女儿时就不爱留半梳头的,今日见初梅梳的这个发髻紧凑高耸,脖子一围干干净净,那耳丁也是两只瓢虫般趴在耳垂上,十分的简洁大方,当下便笑道:“十分漂亮,有劳初梅姑娘。”

初梅欲要扶她起身,蒋仪却先自起了,也不要初梅扶着,径息大步走到卧室中,就见冬凝捧着一套外衣站在那里。她自拈了抖开,见不是自家带来的样式,正疑惑着,那初梅笑着走过来道:“九夫人昨儿自家里带来的东西如今还压着了不好翻出来。这是春节那会儿咱家大人吩咐人照着夫人的身高做的,虽不知合身与否,也先请夫人穿了试试。”

她递过来一件白色交领中衣叫蒋仪换了,又取来一件玉色百褶裙叫她系了,再便是蒋仪手中那件金色花卉镶边玉色软绸交领长袄,正是适宜这个天气穿的夹衣。蒋仪身量比一般女子要高出许多,原以为这衣服必要短了去,那知穿了才见这衣服裁剪的竟是十分合身适度。

初梅又雪两个替她整理了裙裾,又捧了绣鞋来叫她穿了,此时天也不过微明而已。初梅又抱来一袭绒面缎底的罗衣来替蒋仪系了道:“如今早春,外面天寒冷,夫人系了好御寒冷。”

蒋仪应了,随她几个出了门来,就见这屋子与孟府的建筑布局都不很一样。孟府里的屋子都是北式的两进院落,不论杨氏徐氏等夫人,还是元蕊一样的小姐,开窗就能看见外面的。陆府这屋子外面仍是一溜罩起来的回廊,她这门开了还有一重门才能外面去。初梅指了另一边道:“那边是寻常起居并用餐处,等回来了奴婢再带着夫人转吧。”

这屋子是院中第二进,院子里置着两口大缸,想必到了夏日内里也是有鱼的。走到前院出了大门,就见门前一株株丁香树足有十几株,如今枝上俱是含苞欲放的花蕾,她正惊诧着,就听初梅道:“夫人再随奴婢们来。”

蒋仪跟她从右侧绕到院侧,就见这院子后面亦是一株株的丁香树上含苞怒艳。初梅道:“咱们这院子名叫丁香里,就是因到了三月中,院子周围的丁香花全开了,香气浓郁芬芳远远一派紫云般十分好看。”

此去一品堂果然不远,两边亦是渐绿的花草衬着。

一品堂建的十分周正,正是与孟府里一样的方正院子,只是老夫人周氏也不住在一进,而是住在后面的二进院子里。

蒋仪进了厅房,就见里面宽敞明亮,布置的十分温暖舒适。

初梅引她进了侧面的暖阁,就见临窗下一张小榻床上坐着一位白发鹤颜的老妇人,另一侧一张圈椅上坐着一位形容消瘦的中年妇人,不等初梅提醒,蒋仪便解了罗衣先跪到毯子上见过陆府老夫人周氏,周氏笑嘻嘻的道:“很好,很好,只是太瘦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作者是个非常实诚而又诚实的人。

☆、家风

蒋仪奉了茶过去,她接过来抿了一口,叫了身边的丫环丛云过来,丛云捧过来一只托盘,红绸子上摆着一对金钗,一对步摇并一对凤钿,蒋仪见成色都是十分精致的东西,都能当得一幅头面了,因是新妇不敢多言便叫初梅接了过来。

又到了大夫人胡氏面前,亦是跪了捧过茶来,胡氏接了茶,亦是叫人托了一盘子东西来于她,虽比周氏的要简单些,质地亦是十分好的。蒋仪谢过了,就见胡氏道:“妹妹快快起来吧。”

她拿帕子掩着唇,脸上没有一丝血气,说话亦是有声无力的。

周氏笑道:“咱们府里如今姑娘们都外嫁了,越发清净了起来。原还有个泼皮小子也是我的小外孙昊儿整日逗我开心,谁知昨儿事情忙了没人看着叫他多吃了些东西,今日积食发烧了躺着不能来。你既见过了,就到我这里来坐一会儿。”

蒋仪应了,见丛云掂了只几子来放在下首,便敛衽侧坐了。

胡氏笑着起身道:“母亲如今也是有了新儿媳妇陪您话话趣儿,妾这里就不能相陪了,要去看看昊儿如今病的如何了。”

周氏挥手道:“快去快去,好不好的派个人到我这里来传个话也叫我放心些。”

胡氏应了,蒋仪忙起身送了她出去了。

那去过孟府的周妈妈过来请周氏前去用早餐,见了蒋仪笑道:“九夫人大喜。”

蒋仪亦是笑着应了。

到了餐厅里,蒋仪见周氏坐下了,知自己是要站在一旁布菜的,忙到丫环手里的铜盆里净了手,过来就要替周氏布菜。周氏握了蒋仪手拉过来坐了道:“如今你还算新娘,三朝回过门才能行规矩的,今儿就坐在这儿同我一起吃饭吧。”

蒋仪道:“过门就是媳妇,儿媳不敢僭越。”

周氏仍是拉了她道:“快坐吧,咱们娘儿俩也好说说话。”

蒋仪只得侧身坐了,丛云与初梅站在后面布了菜,蒋仪倒也不做假,足足喝了一碗鸭肉粥并吃了两个素油卷子,周氏因见她吃的香甜,亲拣了一只玉带酥来,蒋仪也不推辞,吃了以后才搁了筷子道:“谢母亲赐饭,媳妇吃的很饱了。”

周氏自己老年人,用的不多,叫下面婆子们撤了早餐去,与蒋仪两个仍回了暖阁坐了,周氏才道:“介衡干的是皇家差事,如今又值皇帝盛年,凡事都要亲力亲为,他一个月里竟有十几天宿在皇宫里也是稀松常见的事儿,只是昨日却委屈了你。”

蒋仪道:“母亲不必如此,仪儿明白的。”

两人正说着,就见周氏跟前另一个丫环旋儿进来道:“老夫人,大夫人那里回了话来,说昊儿少爷这会子烧已经退了,吵着要喝羊汤,已经叫厨房里去熬了。”

周氏听了这话皱紧的眉头才松了下来,可见她对这个外孙十分的关切,笑道:“既是如此,也不必给他喝的太多,哄哄他叫吃些清淡的吧。”

那丫头应了,躬身退出去了。

周氏正要张嘴说些什么,就听外面丛道:“老夫人,大少爷回来了。”

周氏听了这话,扶着那小榻床沿站了起来道:“快!快叫进来我看看。”

蒋仪心中猛然揪住了般也站了起来,回头就见一个一身黑衣风尘朴朴的男子站在门口,正怔怔的望着她。蒋仪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回头望向周氏,周氏笑道:“这是咱们家里的大少爷远泽,远泽快过来见过你九叔母。”

陆远泽胡子拉茬,眼眶深陷,越发衬的鼻梁高挺,他显然是没有反映过来蒋仪怎么会在这里,待听了周氏的话,一双眸子猛然扫到蒋仪身上,从上往下将她扫了几眼,两只拳头却是紧握着垂在身侧,不肯抬起来叫声叔母。

周氏以为他仍在生陆钦州的气,伸手叫丛云扶了走到他跟前道:“快来让祖母瞧瞧可瘦了不曾?怎么穿的这样单薄,你九叔说你要最早也要六月间才能回来……”

陆远泽轻轻抬手挡了周氏的手道:“有劳祖母费心牵挂,孙儿一心想着要早些回来,所以在那边给李家族长打了声招呼就自己先回京了。”

周氏皱眉道:“李家竟没有派两个人送你回来吗?”

陆远泽道:“孙儿也是大人了,那里需要人护送。”

他躬身揖道:“祖母,孙儿连夜骑马,这回子很累,要回去沐浴更衣,就不陪祖母了。”

他说完深深看了一眼蒋仪,转头出去了。周氏仍以为陆远泽是生着陆钦州的气,所以才这样对新叔母无状,回头对着蒋仪笑道:“这孩子原是最知礼的,今儿想必也是太累了。”

她回到小榻床上坐了,想了想又唤了旋儿来吩咐道:“你去和墨居里找怀云去,叫她备了热水热茶,再寻些厚重的衣服给大少爷备了。另丛云你去厨房里吩咐了,叫他们做些饭食快快的送到和墨居去,另叫大少爷等久了。”

两个丫环应了皆躬身退出去了,周妈妈与刘妈妈两个是惯常伺候在周氏身边的,这会儿也宽慰她道:“老夫人也太心急了些,和墨居里的丫头们都是极懂事的。”

周氏心神不宁的一笑道:“我也知道,只是人老了,难免就唠叨些。”

蒋仪见周氏心神不好,便起身道:“母亲这里且休息呗,媳妇也要回房去了。”

周氏点应了,又叫周妈妈出去相送,直送出了大门,周妈妈才回了房。

周氏因见刘妈妈在身边,笑道:“这孩子倒不是个作假的。”

刘妈妈也陪笑道:“正是,老奴瞧着她早上吃饭倒是香甜。”

周氏点点头道:“正是,我原听说是孟府里的女儿,心里便有些担心,概因那府里的家风不是很好。昔年我还出门应酬的时候,有回胡府里宴请,我与孟府里的老夫人李氏坐了一桌,她带了几个媳妇来陪席,长房媳妇看着是个十分精明的,二房也还罢了,她均是赐了坐着,唯有那三房媳妇,当日还顶着个大肚子,一层子的丫环婆子站了一屋子,她非要叫那三媳妇来替自己端痰盂捧涮口水,又一会儿要吐痰一会儿吃咸了要口水的,直是折磨的那三媳妇一张小脸苦的像茄子一样,另那两个儿媳妇也似是司空见惯一般,只自己坐着也不来相帮一把。我这里大约是馋儿媳妇馋久了,来一个便心疼的不知该怎么样才好,那里舍的那样磨蹉,是以便很有些不自在,不等席散便回来了。有了这事,又后来介衡与孟府里闹的那样僵,我就很不愿于那府里做亲。只是他先一个是我点的,这一个就不便再说些什么,心里仍是打着鼓,今见她虽仍闷闷的不善言辞,倒也知礼节守本分,不是那会拔尖奉承的样子,我心里倒有些佩服介衡的眼光,可见好苗子并不都长在好地里,也是有的。”

周妈妈已经送完人进来了,正听得周氏这篇长篇大论,遂笑道:“正是了,我们头一回去孟府相看,就见九夫人仍是今日一般,虽不善言谈,礼节上倒是不差。虽如今瞧着瘦些,想必骨子里是十分强健的,老夫人尽可放下担忧。”

周氏沉吟着点头,忽而想起陆远泽方才的神色,眉头却又皱了起来。

蒋仪带着初梅又雪几个回了丁香里,虽花未绽,此时远远已能闻到浓郁馥香。她心中记着方才陆远泽看自己的神色,又想起他说自己是一个人先跑了回来的,也不知他究竟去了南边何处,可见是十分心急才回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心里竟隐隐觉得,大约他是为了自己才会这样着急赶来,想到此,心越发揪了起来。当初从醉仙楼里回来,她也曾盼望着他会差人来府提亲,那样自然好,两情相悦,少年夫妻,天底下再好没有的事情。

可虽着时日渐长他久无音讯,她又宽怀自己道,他本是高门贵子又是一朝探花,自己也不过是他偶然兴起看见与京中闺秀们有些差别的女子罢了,待他再回到自己熟悉的环境中去,与那温香软语的解语花们呆的久了,那里又会想到自己。这样想着,那期盼便渐渐淡了。

再后来陆钦州前来提亲,孟宣又将她与陆远泽有旧的事在众人前提了起来,陆钦州也刻意问过她,她便彻底死了要嫁人的心,一心只想着入庵为尼了此残生。但一介无依无靠又名声败尽的孤女,命运也不过在别人的片语言谈间,如何能让她做了半点主去。她就这样漂萍般顺着众人的意愿嫁入了陆府,陆钦州昨夜的温柔才隐隐让她觉察到一丝暖意,陆远泽的出现就将这丝暖意重又剥去,若他真为她而来,终究仍是她负了他。

早春已有暖意,她却罗衣不能胜寒,初梅与又雪一路上指着这里那里,她却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到进了丁香里院子里,她才缓过些神来。初梅领路进了二院主屋的大门,却不往卧室走去,而是带她到了左手一边另一大间屋子内,这里面陈设不与那边相同。初梅笑道:“这是夫人寻常起居歇息的地方,那左角临窗处太阳早晒,这会想必已是十分暖和。”

她指着左手一边临窗的角落,蒋仪随她的手望过去,就见左手边靠墙的条案前负手背立着一袭黑衣的男人。陆远泽与陆钦州身高相仿,但要格外瘦一些,况且他风尘朴朴,初梅一眼就认了出来,吃惊于陆远泽如何会到叔母内屋中,惊道:“大少爷,这里如今已叫九夫人住了。”

陆远泽回过身来,粗声道:“下去!”

初雪仍是愣着,蒋仪颤声道:“不必了,初梅你候着,大少爷有什么话就请当众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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