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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蒋仪才明白过来,为何这些婆子丫环们到了吃饭时间却不伺候着,要全都退出去,小李氏这个吃法自己不觉得难堪,王府里这些见惯富贵的丫环们都不愿意多看的。
几个人就这样面对面坐着,阳光照进屋了来,越发的热了,面前放着冰饮,却不敢多喝一口,只这样沉闷的坐着,蒋仪暗道徜若每次来王府,都是这样冷遇,李氏还能一次次来,可不是她当年的性格。她当年是个孤冷倔的性子,受不得半点闲气,又丈着自己是李家嫡女,配给了一个庶子,常觉没脸,给孟泛闲气受。
小李氏是李氏娘家堂亲家的侄女,因是边族,父母在京中开了个馒头坊,蒸的馒头却是极好,小李氏也是打小揉面烧火的,所以很会做的一手馒头。她自觉一个嫡女嫁了庶子,颇有些怨气,李氏却觉得她一个寒门小户女子,能攀上孟府这样奴婢成群的人家,也是自己的抬爱,是以两个便渐渐有些不对付,蒋仪当年来府,就亲见李氏磨搓小李氏,也不是一回两回。
清王府内院,高檐阔柱下的房廊上凉风习习,院中大铜盆内鱼戏荷间。此时刚才用过早饭的孟元秋,打发了前来商讨事情的家下人等,一身素罗大袖配十二间色裙,她肩宽体长,款款而动便是满满的贵气。元秋捡了几粒鱼食喂那铜盆中的锦鲤,轻轻投下去,荡出一圈涟漪便隐去了她龙蕊髻上碧光莹莹的翠玉琼花。
待她将两口铜盆里的鱼都喂过了,方才转身看向跪在一角的青青道:“却是有什么要事吗?”
青青忙将信从怀中掏出,双手奉于头顶道:“回娘娘的话,大夫人因思念娘娘过甚,又见今日表小姐来此,便叫奴婢带书信一封来给娘娘。”
那王妈妈上前将书信接了,双手奉于孟元秋。
孟元秋并不答话,仍是回头望着铜盆,良久才道:“我怎么记得你是祖母身边的丫环?”
青青伏身道:“正是,奴婢原是大夫人留下来的,却在老夫人身边伺候了七八年了。”
孟元秋转身回了屋子,在一张铺着玉簟的圈椅上坐了,将那信拆开来看。她愈看眉头皱的愈深,站在一旁的王妈妈知道王妃平常喜怒不形于色,如此皱了眉头,显然大妇人信中说了什么重要的事,因此时一众丫环婆子们都在廊下伺候,身边并无旁人,便问道:“奴婢斗胆,可是大夫人有什么重要之事,奴婢看娘娘似有忧心。”
孟元秋叠了信纸又装回去,叹道:“母亲惯常忧思太多,所以身体总是不好。”
王妈妈道:“即是如此,老奴改日着人请夫人来王府一聚,叫郡主在她眼前笑闹一番,必可展她忧虑。”
孟元秋沉吟良久,却不置可否,而是命王妈妈将青青唤了进来。
青青在外间等了良久,忽见王妈妈出来道:“姑娘,你的好日子来了,且随我进来回王妃的话呗,只是她问什么,你必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否则,这好事也就只此一回了。”
青青忙磕头道:“多谢妈妈提携。”
进了屋子,青青只觉得满目光辉,却不敢抬头一看,随着王妈妈的手引跪下磕了头,就听上首的孟元秋问道:“我却问你,这表小姐蒋仪是何时来府的?她随谁而来的?”
青青道:“回娘娘的话,表小姐是三日前到的咱家,送她来的是一个叫陆钦州的官员,这官员在大门上递了拜帖,老夫人听说了之后便出去到正厅去见了他,去时正是奴婢随着。”
“哦,那陆钦州当日说了什么话,你且细细跟我说来。”
“奴婢见那人也未曾穿官服,却是平常家下老爷们穿的衣服。来了也不坐,跪着给老夫人请了个安,就道,自己是在历县官道上遇到的表小姐,当时天黑不久,他在赶道,不知何时表小姐的后脑久便给他的轿子撞了。后来带到官驿,听了表小姐说与我家有亲,方才带她来此的。”
“他还说了什么?”王妈妈问道。
“再未有什么……对了,临走时,他忽而又说道,当年咱家大爷曾托付他照拂姑奶奶,他这些年却并未曾履行过承诺,如今还是碰上了表小姐,才知姑奶奶已去,心中十分惭愧,也问大夫人的安好。”
元秋仍是无话,王妈妈便将青青带了出去,不刻又折了回来,蹑脚站在元秋身边,就听元秋道:“二姑母与母亲一直不睦,蒋仪表妹这一来,母亲睹物思旧,就中便更有些不好了。何况,她即是在庵中清修,又怎会如此蹊跷就撞上了陆钦州的轿子,母亲觉得此事不止那么简单,我怕她为此忧思太过。”
王妈妈弯腰轻声道:“奴婢方才见了那蒋家小姐,穿的竟是你当日与王爷相面时的衣服,看人才却是十分的相貌风流。”
元秋挑了挑眉道:“竟能穿我出嫁前的衣服,母亲心中本就不适,也不知是谁去她那里讨的衣服,不是存心让母亲心中难安吗?”
王妈妈从小在她身边,最知她的脾气,听这口气元秋显然是动了怒,便也不再说什么。
元秋思忖许久才道:“这事再没有别人,想必是四房的主意,徐氏必是打了二姑母当年那份嫁妆的主意,有心要讨好表妹,好将她留下来。”
王妈妈这才道:“奴婢以为四夫人原来是最体贴大夫人的,也最与大夫人心意相通,想来应该不会如此。”
☆、赠珠
“怎么不会,她本就是趋炎附势的性子,对母亲好,也不过是看着我在王府有这一席之地,在宫中能蒙圣人高看一眼罢了。如今见蒋仪身后有这一注大财,焉有不逐的道理?只是她的聪明,必都显在明面上,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元秋正说着,就见外面帘子晃动,王妈妈到了外面,就听人报是王妃娘家三夫人携二女来了。
王妈妈进来报了就听元秋笑道:“她今日倒赶得巧,我就不得不见她了。”
小李氏惯常爱到王府请安,元秋多都不见的,今日蒋仪在,又是老祖母嘱托过的,不见不妥,要见,就逼得要见小李氏与那两个妹妹了。
“即是都来了,就治桌好菜与她们,叫她们吃了候着,我下午抽时间再见她们吧。”元秋叹道:“若不是为了母亲在那府里能过的畅快,我何至于要如此应付她们。”
王妈妈躬身告了退了,就见元秋撑肘坐在圈椅中,神情亦是十分的忧郁。
吃过午饭候了大约一个时辰,就见王妈妈笑着进了屋子道:“三夫人,几位小姐,这会儿王妃忙里挤个空儿,要各位过去见一见,也是一家骨肉,好高兴高兴。”
蒋仪此时已是有了十分的尿意,坐着还好,站起来一走便有些憋不住了,好在心里想着多年后再见元秋,她又从嫡长女变成了王妃,如今必是十分的威严尊贵,如此胡思乱想着,也好排解些尿意。
她们一行人穿过一进院子,到了一处宽阔的大院子,院中四口大缸盆中荷叶翠绿,锦鲤浮浪,廊下一排丫环一排婆子,俱是提神凝气的站着,目不斜视。蒋仪随小李氏并两个表妹一并进了屋子,就见元妃在碧鲛纱后一张圈椅上坐着。
蒋仪随小李氏并两个表妹一并跪了请安道:“民女蒋仪见过王妃娘娘!”
话音刚落,就听元秋道:“都是一家骨肉,何必行此大礼,快快请起,到帘中一坐。”
早有两个丫环两边掀起了碧鲛纱,王妈妈便请小李氏她们进来坐了。这屋中的家具又比方才那小院中的好了不知有多少,全是清一色的紫檀木,散着淡淡的清香。
蒋仪以为元秋要问她些什么,却见她只是淡淡的望了自己一眼,便对小李氏道:“我这里实在脱不开身,叫三叔母等了半日。”
小李氏揪着衣襟,想要抚平那皱折,拘谨的道:“那里的话,王妃娘娘平日里要管这样大的家业,必定是非常忙禄的,我也没什么事,多等会儿也是应该的。”
元秋道;“却不知三叔母此来所为何事?”
小李氏笑道:“因王妃娘娘两个妹妹念叨您生辰将近,非要同我过来先给你祝个寿,叔母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记得您爱吃我蒸的馒头,便带了几个过来。”
元秋自然没有见那馒头,但她记得小李氏蒸的大馒头,一个倒有平常馒头四个大小,上面点着朱砂,四面裂开,下面烤的焦黄,味道确实还好,但她什么东西没吃过没见过,本也不爱吃那东西,只是小李氏平常给了,又巴巴的看着,总要赞声好吃的。
“如此多谢妹妹们了!”元秋微微一颌首,王妈妈便拿了两个银裸子塞到了元娇元丽的手里,笑道:“这是王妃赏两个妹妹玩的,拿去打赏下人呗。”
元娇和元丽忙起身接了,又弯腰谢了恩,这才落坐。
小李氏平日来没有这样的待遇,元秋也不过草草与她说几句话,打赏些中看不中用的东西就完了,今日却是又尊着她又先与她说话,小李氏便觉得今日算是来对来,便将心里的事开了口道:“元娇今年也有十五岁了,恰又逢着大选,初选已经是选上了的。我想着您常在宫里圣人们面前走动,必能替她说上几句话,元娇的模样是出挑的,性子也好,又是打小儿就在您跟前走动的,到了宫里,还要请您多多照应才是。”
九月间各地的秀女就要送上来了,元秋也确实要同皇后并后妃们一同进行甄选,但皇宫里的龌龊事她见多了,就不愿自家姐妹们到那种地方去。今听得小李氏自作主张替元娇报了名,心里便已有不喜,要知各家有官品的女子是非初甄不可,但没有官身的人家,却不必如此,况且三叔孟源是个白身,又是庶子,宫里是最讲究出身的地方,元娇到了宫里,就算得了圣宠,又那里是个能与旁人争的主。
元秋听了这话先已皱起了眉头,就又听小李氏道:“元娇性子娇怯,皇宫里必是去不得的,我也没有那大的奢望,只期着您能跟圣人通通话,到了赐婚的时候,给她择个王府侯府,让她能去做个侧房,也好照应照应家里。”小李氏便说着,两行眼泪便滚落了下来:“如今你三叔的病是越发不好了,每日里都是药焙着,一日几两银子的花销,我们又一无田产二无经营,俱是指望宫中那几两银子,实难度日。平儿如今人虽小,也已有个秀才的名分,要请好的先生,束侑便是少不了的,我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这样……”
小李氏叫起苦来,自是一套一套的,元秋这些年也听过不少次,每次必得给她些银两,都是瞒着王氏,若叫王氏知道了,又要生一场闲气。
元秋也知道三叔孟源一家,每月的月例不过十六两银子,京城物价又高,他们这一大家口人,确也日子难过,只是再日子难过,也不该动了卖子女的念头,是以心中对三叔孟源与小李氏便更增了一份恶感,亏得她涵养好才不露出来,当下便淡淡道:“三妹妹性子柔顺,又容貌秀丽,找个普通人家嫁了,一夫一妻便是再好不过的日子,王府候府虽面子上喧赫,但进去了就是为奴,必定是低人一等的。只是婶娘执意如此,我也只能是说尽力而为之,至于成与不成,还有各宫主位,我也只是在旁协助而已。”
小李氏听元秋松了口,心中已是大喜,忙拉了元娇的手道:“还不快谢谢王妃娘娘!”
元娇与小李氏一同跪了磕头,丫环们不等她们跪下就将她们扶了起来,元秋也道:“不敢当,三婶快快请坐。”
又饮了一回茶,元秋才如刚注意到蒋仪一般,望着她道:“表妹却是多年未见了,家下都还好吗?”
蒋仪忙站起曲膝福道:“家下都还好,多劳王妃挂念。”
元秋颌首应允,却不多言,王妈妈见此,捧了一只沉香盘子,上面一个首饰盒子里却是摆着两只南珠,笑着递到蒋仪面前道:“王妃与表小姐多年未见,很是挂念,这是两只南珠,拿去平日里穿戴玩呗!”
银屏忙弯腰接过了,蒋仪起身谢了恩,元秋便端茶送客了。
小李氏自知到了走的时候,今日来的目的已经达到,脚步都轻快了起来,到了大门口,她环顾一番,见蒋仪乘的是辆马车,心道徐氏那个吝皮鬼,竟也有如此大方的时候,平日里哭穷哭的恨不得全京城人都知道,今日竟还舍得雇辆马车来,却还不是公中出钱,展她的大方。
而自己不过雇了一顶黑篷小轿,又挤不下三个人,自己一路都是走来的,此时再走回去,腿必定要浮肿两日,心里即盘算定了,便对蒋仪道:“仪儿你也久未见过元娇,元丽都还没有见过,如今即见了,也好亲热亲热,就叫她们一同坐了你的马车回去,不过绕些道儿,远近是一样的。我自己坐了这轿子,咱们一起走呗,你也好认认我家的门路,闲了过来顽。”
蒋仪此时尿憋的要疯了一般,只恨不得插了双翅飞回孟府去,那想到又有这样一出,又见小李氏抱着一个包袱皮送到马车上,自己掂了食盒便上了轿子,那轿夫本是雇来的,这一趟差完了还要赶下一趟,也不等告辞便扬长而去。
元丽笑道:“如此却是要叨扰表姐一番了。”
蒋仪忙谦让道:“那里的话,快上来吧。”
马车出了王府,寻着那轿子的方向便走了,蒋仪因见元娇一脸愁色,便笑着握握她手道:“我有回见你,还是个小婴儿,眼睛都不曾睁开。后来有一次来,就听人说你为了吃糖,连瓮都打破了,那时大约不过两岁吧。”
元娇一笑,却是苦笑道:“早不记得了,那时我还小吧。”
马车摇晃起来,三个人挤在车里,本就局促。蒋仪尿意更紧,只有尽力夹着,窝在马车一角,皱着眉头。
元丽笑道:“表姐能有大姐姐的身高吧,她这身衣服,我也喜欢的紧,如今看你穿了,比大姐姐还好看,我也就不想了。”
她娇笑着摸着蒋仪衣服的花边道:“那日王爷与大姐姐在小荷塘相见,还带着我了,王爷还打赏了我许多铜钱,要我去卖糖果吃,可惜被娘拿走了。”
她是睹物思人,看到这件衣服,就想起了往事。
蒋仪看元丽娇憨艳丽,心中着实喜爱,就道:“若是你们也在府中就好了,我们还能一起绣花打络子,你必定手巧,也好教教我打络子。”
元丽听了这话,竟是哈哈大笑的如男子般粗鲁:“我那里会打络子,我起的头,怕有一箩筐了吧,一只都没打完了。”
这会元娇也忍不住了皱眉道:“她是惯会偷懒的,就连娘都为了赚几个铜板每夜里熬油灯绣帕子打络子,只有她天一黑就睡觉,倒是养的一身好膘。”
元丽怒道:“我那里天一黑就睡?一家人的锅子不是我洗,水不是我挑,你不过每日盘腿坐在炕上绣花,倒嫌弃上我这个苦力了,每日里就你用水最多,天天洗这洗那,存心要累死我,你看看我的肩,肿成这样,不都是挑水挑的?”
说着便扯自己衣服,要元娇看。
元娇见她竟这样不知羞耻样,气的转过身去道:“如今还有我在,能帮扶母亲一把,过上两月我走了,她不被你气死才怪。”
蒋仪听着这话,三叔孟泛一家竟是一个奴仆都用不起了,两个娇小姐,一个绣花补贴生活,一个挑水维持生计,贫寒到如此,难怪小李氏要托元秋给元娇寻个好去处。能去个王府侯府,那怕做个侧室,也是锦衣玉食有奴仆随身伺候的。
到了此时,蒋仪竟有些同情小李氏了,她转身揽过元娇道:“你即为长,必定要多操些心,待你走了,元丽为长,她自然就负担起来了,你也不必过分操心。”
元娇却是十分排斥蒋仪,她见蒋仪衣着华贵,又有马车伺候,以为她在历县还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娇小姐,心里便有些厌恶,便一把推开了蒋仪的手。这样一推,却觉得手中有些粗糙,还有些不信,拉了蒋仪手过来,掀起衣袖,便见她胳膊上密密麻麻许多细痕,心中自是一惊,又向下望去,蒋仪此时团坐着,裙下小腿便露出来些,腿上伤痕更多,具是细细密密的作口,已经结了颊,还未褪去。
元娇惊道:“姐姐你身上这是怎么回事?”
蒋仪缓缓扯下衣服,盖住皮肤道:“我前几日回京,路上不小心挂的。”
孟娇一脸不信:“这伤有新有旧,一看就是有些年月的,莫非蒋家娶了续弦,待你不好?”
蒋仪笑道:“这事说来也话长,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倒是你,过两月就要大选了,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没有?”
元娇别过头去,一双杏眼蒙上一层雾道:“不过是遂个母亲的心愿,选与不选,与我也没什么意思,要我说,倒是白瞎了许多银两。”
蒋仪也不知该如何开解她才好,只得握着她的手,无声与好同叹。元丽此时也没了方才的顽皮样子,双手抱膝蜷在一壁。
此时日头都已西斜,一静下来,合着马车的摇晃,蒋仪就觉得小腹发胀,尿意更紧了。想必路途还长,便又问元娇道:“你们是那一年从府中搬出去的?”
元娇道:“约有十来年了,也就是大伯父去世那一年,家里乱哄哄的,又是大伯父去世,又是皇帝赐婚于大姐姐,来往贺礼的人又多,大伯母做主便将我们分了出来,就一直到了现在。”
☆、珍珠
“京中房价又高,我们又是赁的房子,这些年四处搬走,平儿的夫子也是换了又换,父亲往些年还能出去替人写写讼状换钱,如今病的狠了,出门回来就要生场大病,一家生计就全在母亲身上。”元娇似是在向蒋仪诉苦,实则也是开导自己:“我若能有大姐姐帮忙,到个公侯之家去当个侧室,每月也能有十几两银子的月银,若是逢年过节,还另有赏赐,父亲的药钱和平儿的束侑便不用愁了。”
元娇正说着,就听元丽捂着头瓮声瓮气道:“早就说那年回鹘人来的时候,把我卖了倒好,人家好出三百两银子了,你们又舍不得,如今过成这样苦。”
元娇瞪她一眼道:“卖了你,那回鹘人带你去窑子你也去?说的净是些胡话,待我走了,你就在家好好干活,把绣活也捡起来帮衬母亲。”
元丽昂头道:“那你如今去的就是好地方了?给人做妾,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卖了我我去做苦力,也比绣花捏针线好,叫我做针线,不如杀了我。”
蒋仪眼看这姐妹俩将要吵起来,也不知如何从中调停,便道:“日子越是艰难,一家生才越要和气,大家都有苦楚,相互体谅相帮,人心便是暖的。若是你们各自都觉得对方过的苦,心中怜惜嘴里却还要气对方,彼此间终日带着怨气,日子又如何能过好?事情又不是没有转机,还有两个多月了时间,若是三舅母那里能打访到一个好人家,便在大选时做个手脚,自己退了出来嫁人,也是好的。就算不能,大选时元娇若是自己不愿,也未必能选上,到时候再回家去,一样仍能绣花帮工,此时愁也愁不到那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