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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见?他要走适才?松了口?气,正欲起身唤夏苑进来帮她洗漱更衣,闻言遽然警觉:“你?——”
“如今二公主之事闹得人?心惶惶,时机大好,说不?准与霍家那姑娘勾勾手指,便能将她拉拢过来,您仍是?不?要么?”连珣凝着皇后登时一副坐立不?安的惊惶模样,嫌弃得暗自撇了唇又忍不?住怂恿她,负手身后欺身向前,压低了嗓音以气声在她耳旁道,“当年旧事您比谁都清楚,若是?让连璋与谢昭宁知晓了幕后搅动局势害死元皇后一脉的乃是?咱们姚家人?,您当他们这?对儿打小儿生了嫌隙的兄弟俩会不?会又同仇敌忾起来,与太子摒弃前嫌携了手回来端了咱们全族呢?”
他话音未落,皇后倏得仰头,难以置信般抬眸与他颤声道:“你?……这?事儿谁与你?说你?的?你?从哪里……”
“您说呢?儿子早就告诉过您,宗族里的老少们已?等得不?耐烦了。”连珣直起身子,似笑非笑,一字一顿得暗含了讥讽道,“皇——后——娘——娘。”
那一声似晴天霹雳,皇后霎时面色苍白歪倒在了椅子上。
“……我只是?个女人?,不?比你?们男人?们那般睿智有野心,只想安稳过些相夫教子的简单日子,你?们为何非要一再逼我呢?原不?是?说好,原不?是?说好过些时日才?……且如今风平浪静,咱们姚家安分守己便不?会遭逢灾祸,为甚么你?们偏要搅动风云呢?”她两手忽然掩了面,一瞬便似崩溃了,卸去了一身端庄温婉的伪装,露出内里的脆弱与无力,忍不?住在连珣面前哽咽道。
“既是?姓了姚,未如平民一般死在那天下动荡的几年中,您便知足吧,莫再怨天怨地了。”连珣一副鄙夷模样瞧着皇后哭得肩头上下耸动,冷声道,“您没得选的,母亲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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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珣坐着马车出了宫,便直直往京中颇负盛名的聚福楼中过去,下了车便有族弟正等在门前,喜笑颜开地迎上去,将他一路引进楼中,又上了三层入了包厢内。
那包厢内围着一桌正坐了不?少与连珣年纪相仿的锦衣少年在笑闹,最年长?的一位不?过弱冠年纪,生得精致漂亮、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笑起来勾魂摄魄的,自带一身风流韵味,全不?似驻防过边疆数载的模样。
那便是?连珣口?中的“顺哥”——姚启顺。
众少年见?连珣进屋,皆收敛了笑意,恭敬起身行礼。
连珣却径直往姚启顺面前过去,亲手扶了他起来:“倒是?有劳顺哥久候了。”
姚启顺便笑着搭了连珣的手站起身,又就势与他倾身抱了抱,暗暗将袖中一张信笺塞进他手心。
“这?是?——”连珣与他耳语悄声道。
“这?是?那位送与殿下的春礼,”姚启顺偏头贴着他耳畔轻声回他说,“殿下原不?是?要找那位饲养锦鸡的男人?么?已?——”
“——找到了。”
*****
是?夜,霍长?歌又犯了腿脚抽搐的毛病,即便南烟和苏梅与她揉搓过,这?番疼得狠了,一时半会儿那劲头也过不?去,她辗转反侧便再难睡下。
她翻来覆去望着床头那盏兔子灯,忆起白日里连珍说过的话,只觉自个儿一腔心绪起起伏伏,难以平复。
她只当这?几日不?见?谢昭宁,他也没甚么表示,便连白日宫宴上亦未与她投上一瞥,便该是?还未与她生出那男女情愫来,只把?自个儿当妹子般纵容着罢了,但连珍那话却又撩拨得她心弦乱颤。
她本想与谢昭宁留够时日,并不?愿逼他太急,那人?总归是?个含蓄内敛的老成性子,可她如今却又想,说不?准她再见?谢昭宁一面,推他一把?,这?事儿便要有结果了,何苦让她这?般硬硬捱过这?一天天的。
霍长?歌倏得起身,故技重施,套上衣裳又寻出苏梅的香囊往熟睡的南烟枕前一放,也不?唤醒苏梅,无声推开窗扇,灵巧纵身一跃,便又融入了浓墨似的夜色中。
她轻车熟路避过巡防禁军,一个“钉子”也没碰上,恍然心道,这?小半月来禁军布防既然未有明显变动,谢昭宁怕不?是?也在等着她?
如若不?然,只她那日冒犯吻他,他但凡心生厌恶,便早该暗自改了布防,待她再摸黑出宫时,一眼便能瞧出他拒绝的心思了。
一念及此,霍长?歌心下越发畅快,身子也轻盈了许多,似夜风托在她身下将她往前送一般。
霍长?歌踮手踮脚跳入谢昭宁院中,悄悄推窗纵入他寝室,一颗心正七上八下的 ,转身借着月光便见?一道模糊人?影着一身雪白中衣,散发对窗正坐在圆桌旁。
她心里正存了满满一箩筐的暧昧心思,冷不?防便被那惨白人?影吓了一跳,险些没站稳,堪堪要从窗间摔下去,那人?匆忙起身,一晃间,已?将她展臂捞住了,随即又平稳放在地上,反手关上了窗。
“急甚么?”那人?嗓音略有干涩,似又有些紧张,轻声在霍长?歌耳畔道。
霍长?歌窝在他温热怀中,一瞬惊得后背蹿起湿淋淋的冷汗,怔怔挤出一句:“谢……谢昭宁?”
“叫三哥,”谢昭宁故作?镇静,将她轻轻推出怀中,无奈道,“多少次都改不?了的毛病。”
“我没把?你?当哥哥,这?话与你?其他妹妹说去,”霍长?歌向来自负惯了,活了两辈子哪能想到险些夜里被他吓到马失前蹄,窘迫又羞赧,故意不?豫嗔他,又耍了脾气道,“爱叫你?甚么叫甚么,你?管我?”
她那话肆意中又裹着暧昧,谢昭宁耳尖微红,又熟稔她那古怪性情,便不?欲与她争辩,复又坐回了桌旁,只透过一室昏暗静静瞧着她,眸光中暗蕴着惊喜与期待。
“都怪你?,半夜里不?睡,坐在这?里平白吓——”霍长?歌只觉自个儿话都递到谢昭宁嘴旁了,他也不?接,黑暗中又瞧不?清他神色,便略有失落,一瞬彷徨起来又有些气恼,跺了跺脚正要继续闹他,又陡然醒悟过来,不?可置信小声惊呼,“——三哥哥,你?莫不?是?在等我呢?”
谢昭宁笑意一敛,闻言脸色骤红,便是?夜色中亦下意识移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是?不?是??”霍长?歌只觉心中霎时喜悦到要开出花来,她上前一步扯住谢昭宁衣袖,又扯又摇,眼神清亮带笑,娇嗔道,“你?说话,是?不?是?在等我?你?这?般等我——已?几日了?”
谢昭宁忙赧然低头与她拉拉扯扯,欲将袖口?拽出来,又不?敢与她使太大蛮力,怕又惹恼了她。
“二哥那日起夜,无意发现?了你?踪迹,要大改布防查补漏洞,这?几日又寻不?到机会与你?单独……我、我方才?——”谢昭宁攒紧袖口?,与霍长?歌面红耳赤轻声解释道。
“只为这?事儿?”霍长?歌瞬间大敢无趣松了手,闷闷不?乐甩开他衣袖,只往他身侧落座,冷哼一声,“改个鬼,若是?为了防我,就我这?身手,你?们怎么改也防不?住;若是?为防别人?,此番布局也够使了,不?必大动干戈。”
“……嗯。”谢昭宁见?她一副骄矜模样,不?由?眸中含笑轻应她一声,转而低声温柔又道,“私相授受,于我并无大碍,却有损姑娘家名节,总归不?妥帖,你?还未许人?家,夜里频繁来此,实为失当,莫再来了……”
霍长?歌:“……”
还许人?家?来来来,你?给我说道说道,如今我应该许谁?
霍长?歌忍不?住便想拿白眼翻他。
“陛下已?允了我与二哥奏请,确已?打消月中皇陵祭拜的心思,但清明怕是?要拦不?住,左右不?过半月光景,我原是?想等你?一问素采姑娘……”谢昭宁暗夜中察觉不?出她一腔骤起的失落又愤懑的情绪,只兀自温声又道。
“你?还有甚么借口?要说?!”霍长?歌不?待他话说完,突然压了嗓音恼道,“你?晓得我不?是?问这?个!”
“我——”谢昭宁闻言一滞,便止了话音。
他自个儿其实也没想明白,几番思绪混杂一处,便是?想剥丝抽茧也不?能够,他理了多日仍未理出头绪,只想见?她的心思却是?实打实的,可到底要不?要同她回北疆,那意味着甚么他也清楚,大丈夫一诺千金、不?可轻许,更何况嫁娶原是?一辈子的事。
他虽自幼得武英王教导,屡次听他提及北地三洲,确实也对北地憧憬非常,但自己去是?一回事,与她回去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虽未生在帝王家,却又长?在帝王家,元皇后晓得他志不?在此间,原是?打定?主意送他出这?红墙青瓦的桎梏,病着垂危之际,祭出他生身父母遗愿才?与陛下求得他一份自由?婚配的权利,他原只望求娶一位心仪的姑娘,不?必出身高贵、花容月貌,亦或惊才?绝艳、机敏聪慧,只与他心意相通,便已?是?极好的了。
却不?料,他长?至十七岁,突然来了个霍长?歌。
他承认不?知自何时起,这?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已?时时牵动他情绪,可他仍自觉,二人?并未走到可谈婚论嫁的那一步,且他二人?这?出身,亦是?自带不?容忽视的阻力。
更何况,相许一生的承诺,更不?该是?在这?不?可见?人?的暗室之中许下的才?是?。
“我、我——”谢昭宁不?由?踟蹰,正琢磨如何将他这?份心意,以不?那般令霍长?歌气恼的的方式说与她知晓。
突然,屋外有沉重脚步声传来,陈宝又憨又疑惑得在门外道:“殿下,是?你?唤我么?”
谢昭宁与霍长?歌闻声一怔,面面相觑一瞬,二人?“唰”一声一同起身,正匆忙四?顾,那脚步声近在咫尺,眼看便来不?及寻地儿躲藏,谢昭宁只堪堪将霍长?歌挡在身后,房门便被陈宝从外推开了。
霍长?歌身形娇小单薄,忐忑间,两手揪住谢昭宁身后布料,伏在他背后一动不?动,便让他宽阔后背遮了个严严实实。
她呼吸轻柔,侧颊虚虚贴在他背上,体温透过一层单薄中衣传过来,谢昭宁后背霎时一僵,霍长?歌敏锐觉察到,故意又屈指在他背后轻挠了一下,谢昭宁浑身一颤,无意识又抖了一抖,不?由?屏了呼吸,后背登时火烧火燎起来。
霍长?歌憋住笑意只不?出声,又去轻轻揪他长?发,揪得谢昭宁头皮微微发麻。
“殿下,”陈宝举着烛台,站在门口?睡意朦胧,茫然歪头瞧着谢昭宁着一身中衣僵在屋子正中,口?齿些微含混,“是?您适才?叫陈宝么?陈宝没听清,您是?想要水喝么?”
他说着便要进屋。
“无事!适才?发了梦,怕是?在梦呓,起来倒了些凉茶,已?饮过了。”谢昭宁强自镇定?,伸手做出一副阻他脚步的姿势,额上冷汗涔涔,生硬笑着对陈宝温声道,“不?需点灯了,我这?便睡了,你?也回屋歇着吧。”
他嗓音中隐约可辨些微的颤抖,霍长?歌忍不?住在他身后憋笑憋得花枝乱颤,手臂微微蹭着他后背,蹭得谢昭宁下意识紧咬了牙。
“那不?行,夜里用凉茶总是?伤身的,”陈宝闻言偏头想了想,缓慢又道,“陈宝这?就去烧些热水来,与殿下续杯热茶喝。”
陈宝执着要举着烛台进屋拿茶具,那茶具正在谢昭宁手边,他忙又紧张拦住陈宝,一步也不?敢动,屏息僵硬笑道,嗓音越发得紧:“当真不?用了,我已?是?乏极了,等不?及你?烧水便要去就寝,晨起再说吧。”
“……哦。”陈宝见?他实在拒绝,便乖巧点头应了,举着烛台转身出去带上了门。
谢昭宁方一口?气吐出来。
他从不?曾与人?说谎,如今一个谎话叠一个谎,舌头都硬了。
谢昭宁黑暗中仍谨慎未动,只侧耳闻着屋外陈宝那脚步声似是?已?走远了,适才?侧身,霍长?歌亦转过半身,两个随即撞了个满怀。
霍长?歌扑在谢昭宁怀中,下意识又揪住他衣襟,谢昭宁胸口?骤然一凉,中衣直直让霍长?歌扯开了,露出半片光亮的胸膛。
谢昭宁:“……?!!”
他霎时傻了一瞬,手忙脚乱按着霍长?歌肩头将人?推开,颤抖着手指拢住衣襟。
霍长?歌揶揄笑着瞧他动作?,不?用点灯已?能猜到,他怕是?整个人?都快要赧然得烧着了,便又逗他,探了头凑到他耳畔以气声道:“三哥哥,你?这?夜里揽一揽、抱一抱,还脱了衣裳,若是?换作?其他姑娘家,你?不?娶也得娶了,你?就是?瞧我北疆的姑娘生于乡野、长?于草莽,没那么多规矩,才?这?般推诿慢待——”
“又瞎说甚么?!”谢昭宁让她逗弄得面红耳赤,侧眸又气又急道。
他俩离得颇近,一个低眸、一个抬眸,四?目相对间,呼吸可闻。
谢昭宁怀中温温热热的,霍长?歌身子前倾,虚虚靠在他胸前,便能闻见?他衣领处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她故意往他怀中又靠得近了些,大胆得鼻尖贴在他胸前肌肤上蹭了蹭,蹭出一缕桂香气,蹭得谢昭宁身子一僵,两手猛得紧握成拳,却是?没再推开他。
“我看你?还能嘴硬到几时?”霍长?歌见?状闷声一笑,也不?再逼他,只猛得一把?推开他,娇嗔佯怒道,“不?理你?了,也再不?来了,你?爱改布防便改吧,哼!”
她说完转身便推窗跃了出去,寒风映着月光倒卷入室内,吹散一室若有若无的暧昧气息。
谢昭宁愣在原地,耳畔不?由?回荡霍长?歌最后那一语,又下意识摸了摸-胸前被她蹭过的地方,指尖微微颤抖,突然,他神情一瞬古怪,居然两指一夹,贴着皮肉自怀中取出了一张叠成巴掌大的方形的纸,也不?知她是?甚么时候塞进去的——他竟一时失察若此。
谢昭宁狐疑将那纸展开,又吹燃火折子潦草绕了一眼,见?上面原是?留了联络素采的法子,心下止不?住泛起波澜,心驰荡漾起来。
他只觉霍长?歌虽爱闹他爱逗他,时常由?着性子无理取闹,神志却仍随时保有一份清明,晓得自个儿甚么时候该做甚么事,且——当真是?懂他的。
这?样一个姑娘家,又怎能不?让他动心呢……
第47章 纵马
翌日午后, 霍长?歌歇过一觉起身?,连珍携了她那贴身婢女花蕊来了,花蕊手上还拎了食盒。
连珍进门时, 绛云正拖了长尾从树上似一道锦霞般飞下来,她?不由一声?惊呼, 眸光追着绛云一瞬不瞬, 眼底爱惜之意不可言表。
南烟进屋通禀, 霍长歌便换了衣裳出去迎她?。
连珍经昨日亭中与?霍长?歌一番交谈,如今似是与?霍长歌彻底消了敌对的意思,但仍略有拘谨问道:“霍妹妹这只锦鸡可是认主?犹记前次我来时,它便理我未理,今日亦是如初。”
霍长?歌顺着她?眸光过去,便见绛云自个儿在树下蹦蹦跶跶闹着玩儿,却怎么也不离近了。
“红腹锦鸡嗅觉异常灵敏, 公主惯用熏香, 故它不愿靠近。”霍长?歌闻言意有所指回她?,浅笑道, “公主只是不知它习性, 下回来, 换身?未沾染熏香的衣裳便好?了。”
连珍品出她?话中含义,恍然大悟睁大一双美眸, 又?神情微一黯然:“原是如此。”
她?俩你来我往打着哑谜, 南烟便好?奇故意凑近了些。
“进去说吧, 外面风还是凉。”霍长?歌见状探手邀连珍入屋内,又?与?南烟道, “姐姐帮我沏壶好?茶来吧。”
连珍点头应了霍长?歌一声?,指着花蕊手中食盒, 竟将花蕊也阻在了廊下:“你与?南烟姑娘打个下手去,待会儿将这茶点一并送来。”
南烟一怔,便晓得了她?俩意思,竟是又?要?说悄悄话,便只能眼睁睁被?花蕊挽了胳膊亲亲热热拖走?了。
霍长?歌遂引了连珍往偏厅里坐下了,这才侧眸仔细瞧连珍一眼,她?一双美眸微微红肿,似两颗小核桃一样。
“让妹妹见笑了,”连珍羞赧摸了摸自个儿眼皮,轻声?道,“昨日里回去一时忍不住——又?哭了半宿。”
“也没甚么不好?意思的。”霍长?歌微微一笑,倒是颇能懂她?,“是我昨日话说重了些,公主莫往心里去。”
霍长?歌如今瞧着连珍,便不觉忆起前世的谢昭宁,心想那时的谢昭宁怕原也是这副笨拙模样追在她?身?后,不知她?想要?甚么,只按着自个儿认为的最美好?的幻想,将自个儿能给的都?想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