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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伯伯……”霍长歌见他如此体贴举动,鼻头骤然一酸,偏头凑在他耳旁低声得轻叹,“怕是除了?三哥哥外,这京中唯一真?心为我霍家的人了?……”
霍长歌在谢昭宁与?她坦白前朝之事那夜,合着前世幽州辽阳的倾覆,心中便已有了?计较,怕着她往中都?“和亲”这法?子,原也是杨泽与?连凤举进献的。
连凤举其人心狠手辣,恐本不喜这许多的弯弯绕绕,便如对?付前朝与?辽阳一般,逮着时机斩草除根,才是他一贯的行事与?作风。
只杨泽做出了?这番曲折迂回的谋划,却终归败给了?天命,难以为继。
不知他与?世长辞之时,心中是否仍存憾恨。
霍长歌温热气息轻吐于谢昭宁耳廓之上,隐去前世辽阳旧事,只与?他这般说了?心事,隐约露出的些?许含着冷意的决断也被周遭的热闹喧嚣冲得散了?,不知谢昭宁闻出了?她话中机锋不曾。
霍长歌一语即落,谢昭宁神色却微有失落与?自责,偏头与?她四?目相对?,抿唇似欲言又止。
只那一个眼神,霍长歌便晓得他怕是想茬了?,愧疚自个儿不能与?她些?助力,却还凭白担着一个与?杨泽齐平的名头,有负她情谊。
霍长歌如今越加觉得谢昭宁好懂得很,他总自发?将罪责沉默归于己身,善良得让人心疼,前世里那样?的行为,便也不难理解了?。
她一语说得二人皆兀自怅然惭愧,不由自责挪开眸光,搓弄着手中那对?白兔香包,一时间只想赶紧将此番事了?了?,携这傻子往幽州辽阳去,辽阳民风淳朴直爽,必不会让他二人再受这般委屈。
霍长歌侧靠桥头,娇小身形被谢昭宁虚虚遮挡,桥下?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便映出两道似缠绵在一处的人影,像她被谢昭宁躬身半拢在怀中抱着一般,姿态亲昵暧昧。
她侧眸窥见,心中一瞬激荡,转瞬抿着唇边一对?梨涡浅笑?,眼波流转间,倏得便起了?些?小儿女的柔软心思。
她将手上抱着荷花的那只小兔挂在了?自个儿腰封上,素手轻轻一拨弄,那小兔便叮叮当当地?响,她抬眸又把右手里那只抱着胡萝卜的公兔香包甜甜笑?着递给谢昭宁。
“这哪里是能乱送——”谢昭宁如她所料正黯然自责,见状霎时一怔,还未转过神来,惊得一双凤眼微微圆瞪,嘴上正犹豫,手却下?意识伸了?出去,话还没?说完,指尖已经缠上了?那挂绳,遂话音一断,“……”
霍长歌“噗嗤”一声,越发?笑?得肆意,忍不住挑了?眉梢想逗他,便见他自个儿双颊已窘迫绯红到似能沁出鲜血来,手臂伸也不是,撤也不是,就那么僵硬横在半空中,手指微微得颤抖。
谢昭宁左眼下?颧骨那处的小痣,也随他面色愈加得殷红,衬得他人也生动起来,淡了?那一身清峭,多两抹俗世气息,似个沉沦红尘的凡人了?。
霍长歌简直啼笑?皆非,又爱极了?他这副模样?,实在憋不住闹他的心思,便抬手在他左眼下?那小红痣上轻轻一刮,果不其然他身子一颤,呼吸乱了?套,一副惊惧神情屏息望着她。
霍扶光又闷声低笑?,笑?得颊边一对?娇俏梨涡深陷,拖了?长音调笑?道:“三哥哥,你可是要熟了??”
谢昭宁:“……”
他又惊又茫然,心道哪里是要熟了?,他就要被这没?个忌讳的小丫头整疯了?。
“在街上呢……”谢昭宁垂眸低声斥她,手指下?意识揪紧了?香包的挂绳。
“我晓的,可我……三哥哥……我原是头一回送你香包么?还差这一个?”霍长歌兀自提起大年夜里的旧事,后?知后?觉原她那时已然隐约动了?这样?的心思,双颊也些?微泛起些?桃粉。
她长睫轻眨,抬着一对?灵动杏眸,含情脉脉地?凝着谢昭宁,手指勾着挂绳的另一端也缓缓收紧了?,故意与?他轻轻拉扯了?一番,踮着脚尖趴在他肩头,在身前来往人潮之中,压着嗓音似耳语般得悄声与?他道:“我便是想送了?,只你到底收不收?你也知在街上呢……嗯?”
她一语言罢,还故意扬了?扬尾音,拖着长音娇嗔“嗯?”了?一声催促他。
谢昭宁让她那一声撩拨得心头乱跳,下?意识沉在她那双蕴着情愫的眸子中,不由也动了?情,喉头微微颤了?颤,想与?她说甚么又说不出口似的,只回望她的那双强行克制的水润凤眸里,隐隐有些?讨饶的意思。
他才明白自个儿心意不久,如今正是感情最为纯粹时候,初起的清愫最忌压抑,他却又许多天未曾见过霍长歌,如今甫一再见,原只似暗潮涌动般的情感便再难压抑,随时要掀起滔天巨浪决堤似的。
四?下?里来来往往皆是人,嘈杂喧嚣,只他俩杵在桥尾,两手之间牵着绳儿凑近了?在小声说着话,姿态亲昵暧-昧似一对?交颈鸳鸯,模样?又颇登对?像金童玉女一般,不多时便惹人注意起来,不少人聚在桥下?指指点点瞧热闹。
南晋京畿民风并不十分开放,尤其霍长歌还梳着双髻是个姑娘打扮,未成婚便如此不恪守女德妇道,已是大忌。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已有人在高声指责霍长歌,夹枪带棍又阴阳怪气地?说尽风凉话。
“这是谁家姑娘?倒是大胆,要是我闺女诶呦呦——我亲自送她去沉溏!”
“嫂子还是小声儿些?,没?瞧见人家那穿着打扮,可不是咱们小门?小户人家里的,小心得罪人……”
“呀,恕我眼拙,原这高门?大户也出此等伤风败俗的闺秀啊!”
“哎,那句文绉绉的话怎么说得来着?”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
霍长歌闻见也不恼,她素来离经叛道,被跪伏于伦理纲常中的俗人围着指指点点也不怵,只坦然等谢昭宁一句话。
谢昭宁却越发?羞赧得连额上都?渗出了?汗,他对?周遭一切充耳未闻,心思只在霍长歌身上,凝着她一双灵动狡黠的杏眸,晓得自个儿不该大庭广众之下?与?她再拉扯,却又舍不得先松手,生怕霍长歌古灵精怪的性子一起,又回转了?心思不愿再送他了?。
可一旦亲口应下?了?她,便坐实了?这定亲前的私相授受,于理不合……
俩人越发?得僵持。
当真?是把克己复礼修到了?骨子里的正经,霍长歌见谢昭宁已这样?了?还不愿说一句真?心话,好笑?又好气,又不愿再逼他,何况他这副模样?也的确赏心悦目得紧,凤眸腼腆低垂,鼻峰高挺缀汗,唇线让他抿得转折越发?得明朗,嘴角处微微凹下?去两个温柔的小弧度,勾得霍长歌隐隐又想吻他一下?。
霍长歌正按捺住渐起的色-心,冷不防便见谢昭宁与?她率先低了?头,绯红着玉似的容颜,窘迫得在她耳侧微阖双眸,呼吸骤乱低声求饶,嗓音些?微沙哑着说:“好妹子,松松手吧……”
他说完便又抿紧了?唇,竟是将自己都?惊到了?一般,一手微颤得按在自个儿胸前,他连下?辈子都?不觉自己会说出这般孟浪又轻佻的话,后?颈红霞一路烧灼到了?肩背下?。
霍长歌闻言一怔抬眸,正撞见谢昭宁一对?长睫低垂的凤眸压抑着情动轻睨她,却难掩其中温柔缱绻,一瞬心如擂鼓,两颊生晕,只觉他那一语合着这一眼莫名得蛊惑人心,魂都?要让他搅合散了?,竟不知所措起来。
霍长歌愣愣瞧着谢昭宁,似乎周遭气温陡得蒸腾,她口干舌燥地?动了?下?喉头,突然抬手羞恼似得“啪”一声直直将那小兔子往谢昭宁手心拍过去,转头便飞快逃跑般得下?了?桥,身上铃铛随她“叮叮当当”得响,衣裙下?摆荡出莲瓣似的形状来。
谢昭宁立在桥上一动未动,心头仍不住乱跳,显是还未从那情动与?窘态中抽身而出,他下?意识屏息凝着手心里那只兔子香囊,眼前禁不住晃过与?霍长歌相识的这小半年岁月,只觉时光似乎过得又快又慢,古怪得很,他俩只相识半载,却又到了?如今这般难以言说的地?步,暧-昧不清到竟似——情根深种了?一样?,竟能令他失态至此。
谢昭宁始终参不透,便将那香囊仔细贴身藏了?,方才追着霍长歌下?桥。
他原便长着一张谪仙似的脸,如今又着一身素锦长衫,越发?趁得气度华贵清峤,转身从围观人群中挤出去,那一众人便陡然住了?嘴,怔怔瞧着他也不敢再说侮辱的话。
谢昭宁这才后?知后?觉自个儿适才举动为霍长歌招惹了?多少闲言碎语,倏得朝周遭冷了?一副温润眉眼,又止不住愧疚自责,便也再不敢多打扰,只缀在霍长歌身后?跟着,一路将她送回王府中。
*****
“……好了?,到地?方了?。”霍长歌入了?巷口,已能瞅见自家王府的大门?,便转身与?谢昭宁道别,与?他眼神相撞,便又觉心荡神驰,悸动不已,不由便要避开他视线,故意遮掩似得揶揄他,“三哥哥素来通文达礼,我便不邀你过府一叙了?,你走吧。”
谢昭宁:“……”
她话说得意味不明又略带娇嗔,有过适才那孟浪一语,如今谢昭宁只觉自己简直愧对?“礼”这一字,耳根又止不住烧灼起来。
“……好,”谢昭宁冷不防便被下?了?逐客令,也不与?她计较,见四?周无人,只忍不住又垂眸凝住她,与?她轻声道,“郡……替我谢过素采姑娘。”
谢昭宁正想唤她“郡主”,却又被霍长歌挑了?眉眼半嗔半恼横一眼,便自觉抿唇吞了?话音道。
他前些?日子出宫探查前朝踪迹,便颇仰赖素采,素采只日常下?馆子、购买家需的功夫,便摸出了?一串前朝的暗桩。
只那些?人职位不高,又颇有骨气,抓一个吞毒自裁一个,倒头来虽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却已能让他得以窥见常年受战火侵袭的北地?有多么人才辈出,原是京畿这安乐顺遂之地?无法?比拟的。
霍长歌瞧见谢昭宁还挺乖觉,对?她的纵容程度怕是连他自己都?未曾意识到有多深,心头又甜又喜越加心满意足了?。
她闻言应他一声转身便走,一路到了?巷子中,推门?入了?燕王府。
谢昭宁杵在原地?目送她离开,许久后?,方才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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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北,宣平里,居室栉比,门?巷修直,本是一处极好的地?段,巷头还有人住,热热闹闹的,越往巷子深处走,愈是静谧安宁,打眼儿望去竟是十室九空,连点儿人气儿也罕有。
谢昭宁直往路的尽头过去,脚步声轻叩石板路,停在巷尾一户院门?前,惊起檐下?瓦上休憩的鸟雀。
那院落从外瞧着并无甚特别,朱漆木门?上也未曾悬匾,只泥塑的质朴外墙比寻常人家高上不少,院外栽种着一圈上好金桂,若是在中秋前后?过来,冷风一送,四?下?里飘香,那味道甜而不腻,最讨姑娘们喜欢,平白给宅子增添三分温软人气。
谢昭宁走出一身薄汗,人在院外,眼神眷恋地?觑着那排树良久,耳畔隐约似有少女清脆笑?着与?他欢快地?说:“咱们今年种下?这桂花树,来年我学母亲泡茶与?你们喝。”
倏然,那宅子厚重木门?旁的小门?“吱呀”一声打开,霎时惊碎那一出裹着桂花香的旧梦,谢昭宁循声望去,却见那门?内正转出个小童来。
那小童十二三岁模样?,脑后?梳一对?小髻,着一身朴素短打,怀里抱着把笤帚,抬眸一见谢昭宁,惊喜道:“三公子,您也来啦!”
“嗯,二哥呢,可在院中?”谢昭宁与?他温和一笑?,笑?中残留一份伤怀。
“在,在。”那小童忙点头侧身一让,省了?礼数也不另开正门?,引他从偏门?进府。
那府里也如府外一般景致,冷清寂寥,只环了?墙角栽着一排金桂,枝叶间绿油油的,颇显生机盎然,再往院中深处走,正有连璋带来的两名禁军正沉默做着洒扫,再进两步,靠着回廊一侧,一株茁壮金桂树下?,静静蹲着方浅浅坟茔,半人高的石碑上空无一字,只顶上一角斜挂一副以红绳系着的巴掌大的松绿玉牌。
连璋便是跪在那碑前,闻见响动抬眸轻瞥,见是谢昭宁,复又垂眸凝着那石碑,像是与?那石碑正在悄声说着话,他一双凌厉星眸中难得一见温柔神色。
那僻静一隅似是绕着石碑生出了?股子瞧不见的沉重与?哀伤,谢昭宁行至碑前,双腿便似陷入那浓重的伤悼中,被其裹挟着渐行渐缓。
他曲膝半跪在连璋身侧,捻着袖口细细揩了?揩那碑面,那小童便立在他身后?轻声道一句:“晨起才擦过的。”
这话倒也真?,那汉白玉质地?的碑原瞧着就干净,面上亮光光的,谢昭宁轻笑?一声,适才收了?手,又探出两指挟住那玉佩兀自取下?了?,摊在掌心里瞧了?两眼。
连璋便又侧眸瞥他一眼,也不说话。
那玉牌色泽纯正,通体剔透并无杂纹,上雕一丛金桂,花瓣拥挤攒簇成团、欢快热闹,只雕琢手法?略显粗糙生疏,似是新手所为,谢昭宁仔细捻着那玉牌,指腹在其上缓缓摩挲两下?,转头眸中带笑?,温声问连璋:“你雕的?”
“嗯,”连璋眼神似有一瞬躲闪,淡淡道,“已不知该送她甚么才好了?……”
“有心了?,”谢昭宁却未注意他异状,只又将那玉牌小心挂回去,笑?一声,“却是显得我俗了?。”
他语罢,修长手指挑开衣襟,顺着往里一探,便贴着中衣勾出个巴掌大的香囊来,那香囊月白的底上细细纹绣一丛金桂花,扎紧的袋口中斜插出一副双股发?钗。
他将那发?钗仔细抽出来,便带得里面风干的桂花掉出些?许在掌心,一时间,浅香缭绕。
那金钗做工精巧、用料名贵,亦是拿金丝与?合浦南珠绞成左右两簇相依相伴的金桂花,他小心运力将那花瓣间相互搅扰着的机簧错开,将一副发?钗一分为二,拆开来,便是两支一模一样?的发?簪。
谢昭宁将其中一支放回香囊中收回怀里,另一支置于膝上,又拿帕子简单包了?手指,便在坟前碑下?徒手挖了?个一掌见方的浅坑,将膝头那一半发?钗平放其中。
“近日便是你生辰,这钗,原是我熔了?你那长命锁着人打的。衣冠冢衣冠冢,得是穿过的衣冠才成,可你的东西?哪里还剩下?甚么,只这锁原还是你幼时弄坏了?我的锁,赔与?我的。我原应过你,”谢昭宁边覆土掩埋,边垂眸旁若无人得低声自语,嗓音温柔和缓, “若有朝一日我出得这中都?,定与?你择处潇洒自在的地?方立个衣冠冢,咱们幼时日日听小舅念叨着北地?,听闻那儿有万里草原、雪山、湖海,兴许,该是个好归处——”
“——故,你当真?想与?那郡主一道离开了??”连璋闻言截声问,话音里不见愤怒,只蕴着些?古怪的了?悟。
“……想了?,”霍长歌不在身边,谢昭宁莫名倒也坦白,经过了?这月余,他也彻底想明白了?,二公主坟前便也不愿平白扯谎,顿了?一顿,方才侧眸瞧着连璋反问道,“你会让我走吗?”
“让你走了?,”连璋得了?这答案,也并不意外,却是所答非所问,眸光又稍稍避开他些?许,嗓音低沉地?试探他,“你便不会再怨我了?么?”
“非是我在怨憎你,是你分明在恨我!”谢昭宁见他这么些?年,仍在自欺欺人,心下?遽然腾起浓重的委屈,撩了?下?摆倏得站起身,正对?连璋愤懑又痛楚,却是在二公主坟前一瞬又压下?声量,只一字一句缓声道,“二哥,是你在恨我,这么些?年来,一直在恨我。”
“而我从未恨过你,我只是——失望罢了?。”
他话说完,迈步竟然就要走。
那小童远远避嫌站着,也不偷听他们说话,突然便见一贯温和的谢昭宁竟率先与?连璋呛了?声,也不待他相送,步履匆忙间便又从小门?原路出去了?。
小童一瞬惊诧,却又来不及追上他,只茫然与?连璋急道:“二公子,这这——”
连璋却不答,仍沉默半跪在坟前,抬手从袖口中又摸出一块儿细雕了?云鹤形貌的松绿玉牌,指腹不住来回摩挲那已打磨圆润的玉牌四?角,眼眶倏得通红。
那童子觑他动作,禁不住焦灼道:“公子,这是您亲自雕的生辰礼,二小姐一块儿,三公子一块儿,您适才方与?二小姐说过的,您偷偷练习了?好久,碎了?一堆的玉,又不知伤了?几回的手,方才成的这玉牌。您要送三公子的话,快去吧!你二人因着二小姐之死隔阂已久,已是中了?陛下?诛心般的离间计,这般的误解已五年了?,还要拖到几时啊?”
他絮絮叨叨劝了?许久,却见连璋眼底隐有泪光,哆嗦着唇,想说甚么却终究抿唇缓缓摇了?头,颤抖着将那玉牌合在了?一双尽是划痕的掌心中,剥去那层冷硬凌厉的外壳,竟显出一抹从未有过的自责与?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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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昭宁也不待人送,步履匆忙间便又从小门?原路出去,门?前稍一顿足,抬眸凝着那朱漆木门?,眼眶骤红。
那原是武英王生前于京中置办的宅邸,只因连珍酷爱出宫玩耍,古家大院又远在京郊到底不便,他遂买下?了?此处送了?连珍当做某年的生辰礼,熟料到头来,连珍葬不进皇陵,却是于这宅院中,与?世长眠。
谢昭宁狠狠一闭双眸,压下?心中委屈愤懑,只狠下?心沿着巷子往外走。
出了?巷口,日头已渐倾斜,食时将近,街边正有人支了?摊子在卖粽子,原是位五、六十岁的阿婆。
那阿婆着一身涤得泛白的赭褐麻衣,头发?已花满大半,背也明显佝偻,精神却矍铄,手脚也麻利,一手取了?粽子利落拆开外层裹着的粽叶,摆于一张粗瓷小碟中,另一手熟练于碟底调了?些?掺杂了?桂花的酱汁,那酱汁里又融着些?红糖,色泽现出浓郁的棕红与?灿金的黄,瞧着便别致,气味清甜中又透出些?微的焦苦,颇有些?独特。